天才蒙蒙亮，东良披上外套，走出了钱白白的家门。
他和守护皇宫的侍卫打了个招呼，出示了自己的骑士勋章。侍卫以为他是半夜出去执行任务的普通骑士，也没有过多询问，就让他进去了。
钱一清伯爵成功获得了大骑士的帮助，骑士队也偷偷潜入了钱家。然而，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小心，避免走漏风声，可是住在看守皇宫的侍卫还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昨晚或许出了什么事情。骑士队整体出动，这个动静可不小。
不过，皇都已经和平了十年，人们的危险意识也已经疲倦，否则这皇宫的门禁也不会如此松懈。
再说了，骑士王已经从诺曼底王城凯旋归来，皇都里能够发生什么事情呢？这里可是被「守护神」——骑士王庇护着。
“虽说天凉好个秋，可是也要多穿衣服啊，孩子。”侍卫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大叔，他见东良穿得有些单薄，于是出言提醒。
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有多少人进入皇宫的，所以侍卫抱着自己的武器，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茶。
“皇都的秋天，每一次都来得特别萧瑟……不，是孤独。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走。有的树还没有落叶，雪花就已经来了。说不定今天就已经到了冬天呢。”
“已经到了冬天，又到了分别的季节。”东良回答：“谢谢你，大叔。”
“喝杯茶吗？”
“不了，有人在等我。”
裹紧外套，东良确实有些低估黎明的冰寒。他走进竞技场，并且停在了中央。上一次回到这个地方还是在不久前，那时候他重新拿回了自己的骑士王地位。
记忆总是会在同样的地点变得历历在目。
东良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将右手大拇指竖起来，手臂平伸。
“十年前的老地方……十年前，她应该在这个位置。”东良轻声说。
「第一次挑战，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会在殿堂上默默给你加油的！」
「东良，不然我们放弃吧！骑士王什么的，以后再争取怎么样？一个人挑战整个骑士队太冒险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短短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依旧在这里，你呢？”
东良将手臂斜向上抬起，视线也随着手臂同步上升。直到他的大拇指遮挡住了一个紫色的身影才停止。
“找到了，还真是老地方见。”
东良将手放下，仰视着那坐在龙的殿堂上的薰香公主。她坐在被黄金雕刻成型的巨龙中，金色与紫色的锦衣披在身上御寒，稍微舒展一下身子，她对着皇座下的世界打了一个哈欠。
她的紫色瞳孔中流转着慵懒的光，其中的慈祥像极了她的父亲，当代皇帝爱德华五世。
“手术很成功吗？”东良无奈地笑了。
怎么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呢？只需要看眼睛就可以了。恋爱是说不出的感觉，但是注视着那心灵的窗户就可以明白了。
薰香的双眼中没有灵魂。
“为什么不行礼？骑士王。你在轻视本公主吗？”
虽说言语中有着责怪，可是她看上去淡漠无情，没有动怒的意思。
“我是骑士王，只会对两个人行礼。一个是爱德华五世，你的父亲，我会抱着藐视的心情与语气，对他微微鞠躬。另一个是你，是你啊，薰香公主。”
“那你为什么不行礼？”薰香淡淡地问。
“我下一次行礼，会向你行跪拜礼。到时候我会在一起去过的溪流旁撒下纸船，在一起看过的夜色中升起烟花。整个世界都会为你亮起粉红色的灯，我会穿着白色的正装，手持紫色的蒲公英，在你的面前单膝下跪，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你，我爱你。”
对于东良的告白，薰香公主又打了一个哈欠，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可是她拒绝的时候又很直接。
“我不会嫁给一名骑士。”她的意思是「你不配」。
“我是骑士王，我的公主。”
“我要将我的爱奉献给整个皇都，对不起，骑士王，我必须提前拒绝你。”
东良握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松开，指甲在手掌上刻出有些鲜红的印记。
他说：“不要紧，反正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知道吗，薰香和爱德华·薰香公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我和薰香差距在哪儿呢？”爱德华·薰香好像提起了兴致。
“灵魂。”东良自信地笑了：“不喜欢我、不粘着我、不会时时刻刻想要和我在一起说「我爱你」的薰香公主，才不是真正的薰香公主！”
“无聊，随便你怎么想。”她又慵懒了起来。
薰香公主从座位上起身，她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如同那些在权力王座上慵懒一辈子的老家伙，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致。她仿佛获得了力量太久，对一切都心生疲倦，和她的父亲一样。
可是，薰香公主在东良的视线中离开不过十个小时。
「果然，手术很成功。」东良心想。
“遵循父皇旨意，吾以爱德华皇室第一公主之名，在此恭迎骑士王凯旋！功有赏，罪有罚。骑士王此次诺曼底王城之行，不但救驾有功，而且化解了威廉王室的叛变风波，自当被封为英雄对待……册封永世伯爵之名，并赐予千金。骑士王，你觉得如何？”
“禀告公主殿下，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骑士王，那你需要的什么呢？只要我们爱德华皇室可以拿得出来，本公主一定会向父皇求情，为你争取。”
“我希望，公主殿下三年内不婚娶。”
薰香公主愣了一下：“是指所有公主吗？”
“不，公主殿下，我指的是你，爱德华·薰香公主殿下。”
“骑士王先生，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吗？”
“不行。”东良说：“公主殿下，在你想起我的名字而不是叫我什么骑士王先生之前，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总而言之，关于我的这个可怜巴巴的要求，公主殿下可以转告给爱德华陛下吗？”
爱德华·薰香公主摇了摇头。
“不用转告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爱德华·薰香公主，三年之内绝不婚娶。”
“还有一件事。”
“说吧。”
“帮我转告她，说我爱她。哪怕她忘记了，忘记我，忘记我们的过去，但只要我死死抓着记忆的尾巴，那么感情就不会结束。”
东良转身离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挽留他了。
「你爱了我那么久，轮到我爱你了。」
“喂，等等。”身后的她突然开口。
东良迅速转身，希望回头后可以看见那熟悉的海蓝色双瞳，可是现实打碎了他瞬间建立起来的梦。
爱德华·薰香公主殿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直径从龙的殿堂上丢下。那个玩意摔在地上，滚动着翻滚着，落在了东良的跟前。
东良低头，咬着嘴唇，弯腰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高精度的仪器，只不过破碎的显示屏表示它已经无法继续工作。上面还别着一个蝴蝶发卡，它作为被追踪定位的对象，时时刻刻都会向仪器发送位置信息。
蝴蝶发卡是东良送给薰香的东西，她一直佩戴在脑袋上，哪怕知道了这是个定位器也是如此。
东良捡起那两样东西，转身继续离开。
“喂，好恶心。”薰香公主说。
这一次，东良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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