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于你离开爱德华皇室，抛弃所有，从而来到奈何桥酒馆的这件事，你后悔了吗？我们酒馆直到被烧毁，也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可是你却抛弃了你的所有。来到奈何桥酒馆的人，虽说都差不多是这个下场。”
“不……我的愿望实现了！”
王小明说：“我已经遇到了，她。”
“可是她却不是你的人，她就是个**！你把赵柿子当初恋，她把你当备胎！等你们分开以后若干年，她说不定还会否定你们之间的爱情！”
老板从怀里取出了一件东西，王小明亲眼看着他将上面包裹着的绷带取下，小心翼翼而且充满虔诚。就好像现代人看着虔诚的信徒将从金字塔的棺材偷盗出的木乃伊放在面前，看着他将木乃伊的裹尸布一层一层取下，仿佛里面沉睡的法老王即将苏醒。
绷带被脱下，里面是一副面具，是一副狰狞的铁齿鬼面。黑色的钢齿，空洞的双眼，王小明知道那空洞的双眼中会燃烧出火焰。
“它已经死了！”王小明说。
现代人都明白，金字塔中的法老王不可能复活。他们所谓的永生，不过是尸体腐烂得稍微晚一些罢了。
铁齿鬼面哪怕是完整的，「修罗」铠甲也已经被碾碎在奈何桥酒馆就大火吞噬的那个夜晚之中。
“我能让它复活，用奈何桥酒馆的力量。”老板回答。
“王小明，你需要它。只要戴上这副面具，和魔鬼签订契约，你就可以回到往日辉煌的自己。到那时你就不用再经受今日的耻辱，慕容花会用身子做你的垫脚石，赵木先会用一副滑稽的样子讨好你，而赵柿子则会收起她虚情假意的感情，转而用全身心的色欲来侍奉你……王小明，交易吗？”
王小明听到了恶魔的声音，他害怕得差点跪了下来。那恶魔的低语是如此充满诱惑力，让人割下自己的血肉，用来给自己出卖掉的灵魂与骨头作为陪葬品——
「所以你愿意吗？王小明。」
「契约已经准备好了，烙印用到的鲜血在你身体里多的是。」
「愿意吗？用她活在你记忆中的永久、留存于世界的痕迹，与我交易。我予你权与力，你用它们去修饰剑与铠甲，去厮杀。」
「你的愿望，完全可以实现。不过是从死神手中——她零碎的尸体上——分一杯羹。」
「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其实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尸体是进入巨龙之口，还是堕入万丈深渊，都不重要的吧……」
「决定了？不再多想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讨价还价。」
「先说明白了，恶魔永远不会吃亏。」
王小明忍不住了，他抽动着嘴唇，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代价……是什么？”
老板作为恶魔的代言人，回答道：“你的爱情，你对赵柿子的爱情。”
王小明像是被一锤子锤到了后脑勺上，受到的打击比刚才赵木先用扳手的全力一击还要严重。他像是岸上的鱼，经受了无数烈日的烘烤，在全身脱水死去之前，短短地抽搐了一下。
老板说：“赵木先用赵柿子母亲的病来威胁赵柿子赚钱，赵柿子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慕容花无数无理荒谬的游戏。赵柿子为了钱，为了她的母亲，为了慕容花的**与赵木先的谎言，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出卖了你对她的感情……你甘心吗？”
老板又说：“讲道理，赵柿子和慕容花的关系，你比谁都要清楚吧。”
老板还说：“王小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赵柿子的母亲早就死了，她给赵木先的钱没有一分是用在治疗上的。赵木先给他病榻上妻子花的唯一一笔钱，应该是雇佣杀手，将作为家庭负担的妻子给送上黄泉吧。”
老板继续说：“赵柿子的母亲死的可冤了，她不甘，她绝望，她成为了无家可归者的亡魂，因为对人世的怨念而无法度过奈何桥轮回转世，因为肉体的死去也没办法为自己报仇。她每天每夜在我耳边述说她的苦痛，我作为一名旁观者，听起来都是忍不住落泪。时不时还以她的故事写成小说，放到杂志上与众人分享。”
老板最后说：“现在，我代替赵柿子的母亲，向你提出请求……”
老板换上了一口尖锐的声调，那声音不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一名女人的声音。悲伤，愤怒，以及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孤独之感。
“王小明，求求你，救救柿子吧！”
这是来自地狱的请求。
……
「夏天出版社」中，老板站在墙边。他将墙面上的一张张许愿签取下，大头钉被一颗颗放在塑料瓶里，墙上密密麻麻的钉子印让人心生异样的不快。
有人躲在他的身后，在办公室的阴影里，那人将气息完美隐匿，如果不是眼睁睁看到一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房间里有第二个人。
少女睁着澄黄色的双眼，椭圆形竖立的瞳孔注视着桌面上的东西。办公桌上放着一具不详的东西，那是一具被打开盖子的棺材，里面放着零碎的钢铁碎片。
铁齿鬼面放在棺材的左边，水晶高脚杯放在棺材的右边。晶莹的液体在水晶高脚杯中旋转，如同星星失去了中心的牵引物，无数金色颗粒无规律地运动。
“他竟然拒绝了。”若儿先开口说话了。
“嗯，他最后还是拒绝了。”老板说。他将最后一张许愿签取下，上面写着「希望可以重来一次，守住她的记忆——东良。」
老板将最后一张许愿签放在其他许愿签上头，好好地叠在一起。他用打火机点燃了这些无数人的祈愿，然后随手一撒，将其撒入了棺材中。
好像火星落入了燃油，棺材中的钢铁在接触到燃烧的许愿签后，光线下有些漆黑的颜色突然变得银亮。碎片开始扭曲起来，开始蠕动起来，开始沿着自己本体的记忆，回到了应该存在的记忆。
一副铠甲在棺材的火焰中成型，仅仅是缺少一个面具，仅仅是上面布满了裂痕。「修罗」短暂地复活了，但是老板明白这还远远不够，一旦火焰熄灭，它重塑的威严就会土崩瓦解，重新回到死去的碎片模样。
于是，老板端起了水晶高脚杯。
“你确定吗？不会后悔吧？”若儿突然问。
老板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将水晶高脚杯中的一切都倾倒入了棺材中。火焰从普普通通的黄红色变成了幽幽的青蓝色，那一刹那，仿佛有无数的恶鬼在哭嚎。
滋滋声，滋滋声。
十恶不赦的恶鬼掉入了十八层地狱。然后被抛入了油锅之中。
铠甲上的裂痕被星光一颗颗填满，火焰将星光的原本颜色褪去，裂痕消失了。
这么一来，恶鬼就复活了。
老板拿起了铁齿鬼面，他看着若儿。
“以若儿之名，签订契约。”若儿说。
铁齿鬼面没有反应。
“好吧。”若儿的声音恢复了原来捎带稚嫩清脆的男声：“以小黑的名义，与恶鬼交易，签订契约。”
铁齿鬼面空洞的眼洞中，有两簇火焰烧了起来。铠甲如同诈尸一样，带着一身的幽蓝，在棺材中坐了起来。
若儿说：“「修罗」，欢迎从地狱中归来。”
老板说：“讲道理，没有人可以从地狱中以原本的样貌回来。黑猫，欢迎你堕入地狱。”
“无所谓了，我只想让花城变回十年前的样子……忘不掉若儿离开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那一片花海。她一定很希望回到家乡，看到那一片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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