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科普斯抱持怀疑的麦卡一直注意着科普斯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拉着他一起开门，也是想探探他的虚实。
然而科普斯十分淡定，这至少说明门后面要么没有什么陷阱，要么就是科普斯非常自信，觉得自己能在门后准备的玩意袭击中活下来。
然而伴随着木门打开，并没有发生麦卡想象中的事情。
没有陷阱，没有埋伏，只是普通的……
不，并不普通！
麦卡放眼望去，这门后的房间大小和加拉斯公会的地下室差不多大，然而和加拉斯公会地下室依托于天空城“隔板”而成的空间不同。
这房间是经过精心打造过的，并且非常冷……
冷！
麦卡下意识抱住双臂摩擦，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寒冷。
“你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寒冷吗？”科普斯俯视着麦卡，露出一种有些轻蔑的微笑。
被小瞧了吗？！麦卡不免有些恼火。
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寒冷，倒是实话，因为不论森特还是这第四天空城。
为了让居住者舒适，都采用魔法或科学技术，维持着一种非常恒定的温度。
不说这混身鸡皮疙瘩的触感，还是远处扶手之间凝结的冰柱，麦卡都是第一次体验。
“你说过不会问来历的，不过区区严寒……”
想要逞强的少年没说完，鼻头一阵酸痒。
“阿嚏！！！”
口水连鼻涕喷出去老远。
一旁的科普斯哼笑一声，就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了一些卫生纸。
“第一次来这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们边走边说吧。”
“……”麦卡擦干净鼻子和嘴，跟在加拉斯身后。
走了不到十米，就是一段向下的楼梯。白色的冰霜附在金属台阶上，就像扑了一层凝结在一起的白砂糖。
“这是要去哪？你说和你走就能知道沐影的下落，可这除了冷，什么都没有……”
麦卡环视着四周，从楼梯下来后比在上面看得清楚，原来整个大厅一般的房间里，全是黝黑或深蓝色的集装箱。
“你还真是心急，不过已经答应你了，说说也无妨。”
科普斯放慢速度，把脸转向那些集装箱。
“这里面装的都是从原第四天空城的遗骸里搜罗来的东西，都是沐影留下的宝物。”
“这些？！”麦卡顿足，忍不住伸手触摸集装箱。
“小心，太冷……”
呲啦！
刚触碰到集装箱，麦卡就意识到不对劲，手指一阵麻木，就被那金属壁给黏住。
结果用劲一扯，五个指尖都被连皮带肉扯掉了一部分，疼得他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吼。
明明能够贯穿金属墙壁，却只是触碰一下就受伤，也让麦卡大吃一惊。
更让他冷静地认识到自己怀疑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强大还是脆弱。
“看样子你是真的没经历过寒冷呢。”科普斯又递上卫生纸。但眼神里那份轻蔑消失了。
“啊，是啊。”麦卡接过卫生纸，可还来不及擦血，血液已经凝结了。
那样子就像麦卡的指尖上镶嵌了五颗糖葫芦似的。
“……”少年看着手露出苦笑，双肩缓缓垂下说：“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大概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什么是寒冷了。”
“话不要说满，地上世界可是四季分明，冬天更是长达五个月。”
“……好吧。”麦卡撇了撇嘴。
科普斯适当加快了移动速度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这天空城并不是最初的天空城吧。”
“啊，书上都写的，似乎是非常巨大的灾难，死了好几百万人呢。”
“没错，是大灾难，死亡人数三百二十七万两千零四十八人。”
“……”
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麦卡望向科普斯挺直的后背，似乎科普斯的速度又快了一点。
“全部都是因为沐影这个男人，他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制造了那起人间悲剧。”他停了下来，麦卡这才注意到，他们又来到了一扇门前。
科普斯这次没有让麦卡开门，自己用力推开了那双扇木门。
“所以，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的下落呢？复仇？他的技术？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很好奇。”
“我……”
麦卡走进双扇门后，门就自动阖上。
气温一下子回暖，感觉就像有人给他裹上了毛毯。
放眼望去，眼前虽然也都是集装箱，但不同于外面黑色或深蓝色，这里全是白色的金属壁。
少年不知道怎么回答科普斯的问题。
他其实并不了解沐影这个人，只是从加拉斯那里得知沐影是做出第一把魔剑的男人。
只要找到他，就能想办法帮助茉莉恢复成普通人。
可是他真的能告诉科普斯这些吗？
很明显不能。
“我想要他帮我救人……”麦卡含糊地回答。
“救人？那种家伙会救人吗？那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看看他的技术，到底能帮你什么忙。”
科普斯的脚步更快了，他移动到一个集装箱前，在密码锁上点了几下。
吱——！
集装箱的一侧缓缓打开。
刷！
只是打开一个缝隙，就从里面涌出大量白色气体。
紧接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麦卡喉咙一阵辛辣，差点吐了出来。
集装箱继续缓缓打开。
随后麦卡开始听见呻吟声。
“——啊！——啊！”
呻吟声一浪一浪，让麦卡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的那些丧尸电影里的尸群。
而随着白气慢慢散去，麦卡咔的一声捏紧了拳头！
“这、这种事情！”
从没有如此愤怒过，即使神明威胁到麦卡的生命时，少年都没有这么愤怒过。
咔~！咔~！
之前凝结的血液被捏碎，鲜血顺着麦卡的指尖，流进捏紧的指缝里。
“当然有这种事情，这只是冰山一角，刚才经过的大厅里，全部都是这些可怜的东西。”
少年少女们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然而所有人不是四肢畸形，就是五官缺失。
有一个小女孩，或许是因为渴求温暖的缘故，伸出手探向麦卡。
那畸形的胳膊一条只有麦卡两根手指并起来那么粗，另一条却比少年的大腿还粗。
她嘴里呢喃着什么，虽然吐字不清， 但语调可以听得出，是在喊妈妈吧。
“有的时候真觉得这些畸形很厉害呢，明明随着天空城一起坠落，常人都死了，它们却活了下来，很讽刺——”
“闭嘴！！！”
砰！
少年一拳锤在集装箱的栏杆上。
十几厘米粗细的栏杆硬生生被他给捶变了形。
畸形的孩子们一瞬间都失了声，接着出于动物逃避危险的本能，全部退进集装箱内部，发出近乎祈求的呜咽声。
一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制造出这么多悲剧，麦卡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哪怕明知道，茉莉能够获救的唯一方法就在那个男人。
“我能理解，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第一次见到这些孩子的时候，我也很心痛，不过——”
科普斯关上了集装箱。
那畸形的少女还在伸手探向麦卡。麦卡赶在集装箱关上之前，把她那只伸出来的手臂送了回去。
“——他的技术也并非一无是处。”
“……”
麦卡苦着脸，没有回话，他继续跟着科普斯前进。
这之后，他看到了科普斯所谓的‘技术并非一无是处’。
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正在许多病床之间穿梭。
病人们被帘子隔着，麦卡看不清，但整个氛围很安详，至少没有痛苦的呻吟或是可怕的畸形。
“医学，作为人体实验的行家，沐影的确给我们这些后来者留下了至宝。”
至宝吗？
麦卡的眼睛有些发涩。他不愿想象，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那条畸形的小胳膊。
把它送进集装箱时，那扯住麦卡手指的手臂……
“人体实验吗？结果你和沐影还是做着一样的事，对吧，科普斯先生。”麦卡垂下脑袋叹气。
“你这份天真，和你的实力还真不匹配，我以为这么强大的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你应该知道，那些孩子的结局，早已注定。”
麦卡没有争辩。
他只是心疼，那说不出来的疼痛让他如鲠在喉。
或许科普斯说得对，也许对于那些孩子来讲，这样的结局可能会更好吧。
“所以，这些你都看见了，你还是决定要追寻沐影的下落吗？”
“……”
“你好好考虑清楚，我不会威胁你，强迫你，不过我的情报部门的确找到了沐影的一些线索。”
麦卡点头回应科普斯，他还是不能放弃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就直接告诉我，我该做什么吧。”
“很好。”科普斯笑了，“你所追求的，一定并非执念那么单纯。”
“谁知道呢，说吧，科普斯先生，这地方让我恶心，我想——”
呜——！呜——！
一阵有节奏的鸣叫声打断了麦卡的话。
少年茫然的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头顶上闪烁的警示灯。
喇叭里，一个疯狂的声音拼命嘶喊，就像杀猪一样难听。
“入侵者！入侵者已经闯到第二层啦！”他喊道。
科普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方块物，接着他点了点那物体，一副全息投影就出现在麦卡面前。
画面里，女仆少女横冲直撞，所有妄图阻拦她的人不是被削掉脑袋，就是被贯穿身体。
莎朵兰如同恶鬼一般，收割科普斯手下的生命。
看着画面的科普斯叹了口气，关掉了投影。
他转向麦卡。
“一定是上次的东西不好用，来抢新的研究成果了吧。”
研究成果？
麦卡想起米妮说的那个什么“宝贝”，难道米妮也一心想要得到沐影的技术吗？！
“那就别愣着啦，新员工，你的名字叫什么！”
“麦、麦卡.弗林格特！”麦卡下意识回答，意识到自己把姓氏也说了出来，少年忙用手捂住嘴巴。
“……”科普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麦卡，好像要在他的脸上探求什么似的，凝视了好一会，才皱着眉说。
“那就去做你入职的第一件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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