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很庆幸茉莉没有把他和阿妮尔的事情乱传出去，但话虽如此……
“茉莉，小姐？”少年强压内心的怒火，想要收掉茉莉面前的茶杯，而少女硬是摁着杯子，根本不让他收掉茶杯。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恶魔小子。”
“啧……”
被茉莉这么一说，麦卡的气势顿时减了一半。他看着茉莉漂亮的脸蛋真想捏着她精致的小鼻子大喊‘当然有问题’，可他不能这么做。
明白沐痕什么都做不到，茉莉露出比眼前的恶魔麦卡还要像恶魔的笑容说：“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者说，阿妮尔妹妹的处境。”她指了下阿妮尔。
幼女撇着小嘴，不满地盯着茉莉，两只扎在脑后的小马尾辫因怒气而轻微晃动着。
“阿妮尔……”麦卡放弃了赶走茉莉的想法，毕竟茉莉已经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几乎天天光顾他家，甚至昨天周六假日的大好时光也全部泡在他这里。
如果能够有这样的美丽少女天天陪伴，旁人一定羡慕还来不及，可是茉莉不同，她的目的是阿妮尔知道的一切。
她就像一台不停抽水的水泵，把阿妮尔那些已经深埋在脑海里不愿想起的悲惨记忆全部抽了出来，还要问阿妮尔的感受如何。
然而就算两人有着足够发大火的理由，他们也只能妥协，正如茉莉自己说的。
“要是让政府知道这家里有一只恶魔和一头龙，那该是一个多大的新闻啊。”
少年心疼地走到阿妮尔身旁，摸摸幼女的脑袋。被他这么一摸，阿妮尔委屈地垂下脑袋，靠到麦卡怀里。
这受伤的样子让麦卡的心仿佛被什么人给狠狠揪了一把。
“今天已经够了吧，怎么也是周天，连公务员也要放假的吧，阿妮尔已经不想……”
还不等麦卡说完话，茉莉已经放肆地把双脚搭在麦卡家的茶几上呛道：“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能明白在我和阿妮尔妹妹交流的时候不要插嘴啊。”
麦卡一时语塞，他还想说什么，阿妮尔却拦住麦卡说：“没关系，妈妈不累，她想知道的话就全都告诉她就好了。”
“可是，你……”
可是你看上去那么伤心——麦卡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幼女那坚毅的眼神已经告诉他，她已经下定决心全部讲出自己那不愿想起而尘封的记忆。
“那么茉莉小姐，你真的有勇气知道真相吗？”阿妮尔问道。
“哦？”茉莉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听到阿妮尔这句话她开始兴奋起来。
“快说快说！”她套着黑裤袜的小脚开始晃悠起来，大概因太用力的缘故，原本不太透肉的材质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女白皙的脚跟还有圆润的脚趾。
“那，先从你最想知道的四王国屠杀说起吧。”阿妮尔低头思考了一下，“记得你第一天就问我时我说，是因为人类的挑衅我的族长才痛下杀手，实际上……”
“实际上？”茉莉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麦卡甚至发现少女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少年有些不解，难道这些故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在怎么说，那也是二十年前……等等，二十年前，那么阿妮尔她？
麦卡望向幼女。
呜，果然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实际上是什么你快说啊！”茉莉手中的笔转个不停，也收回了搭在桌子上的脚，非常认真地等着阿妮尔的答案。
“实际上那是森特政府的命令。”
政府的命令？！麦卡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茉莉那兴奋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他没有听错，可是为什么，森特的政策一贯是保护弱小的人类，怎么会下令屠杀……
“越来越有趣了！这可超乎我的想象，书上可不会有这种东西，快说快说！”茉莉显然没有怀疑阿妮尔的话。她那兴奋的样子让麦卡觉得她到底是有多么不信任现在的政府啊，再说她的父母不都是勇者吗？
阿妮尔开始娓娓道来，她的眼神望向坐在对面的茉莉，但聚焦的目光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过去。
“我们龙族本身并不会介入那场战争，因为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大魔神不过是秩序的走狗。可是那样程度的战争，甚至牵扯到魔王与神明，每一个身体流有龙神血液的龙族都免不了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身手。”阿妮尔顿了顿，“虽然龙族议会严禁卷入那场战争，但许多龙族以个人名义参与其中，有的和恶魔为伍，有的加入了神明，无非都是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这点倒是和书上的差不多。”茉莉在笔记本上写下‘重复’两个字又一脸期待地盯着阿妮尔。
阿妮尔继续说：“那天我们接到了神明的委托，起先以为会和魔王有一战的族长欣然接下了这份委托，然而神明只是中间人，真正委托我们的实际上是人类本身，对了，”幼女指向茉莉，“是和你一样的勇者。”
“是，勇者？”茉莉捏紧了笔，“你是说勇者谋划了那场……屠杀？”
少女狐疑地转了转眼珠，示意阿妮尔继续说下去。
“嗯，因为那四个王国已经铸造出了传说中的圣剑。”
“怎么可能！”
听到圣剑，茉莉突然大吼出声，她看上去想反驳，但最后还是抿着嘴低头继续记笔记，只是比起之前好奇地表情，狐疑更凝重了几分。
“那就是事实啊，因为勇者里没能诞生‘圣剑’。几经交涉，四王国又不肯交出‘圣剑’，我们得到的任务就是得到‘圣剑’，不论方法。”
“那，难道阿妮尔你们就去抢了吗？”麦卡插话道，他有些担心茉莉凶自己，但茉莉的注意力全在阿妮尔身上，并没有搭理他。
阿妮尔点点头说：“起先族长也不屑于去抢，我们直接要求四王国交出‘圣剑’，四王国当然不会就范，他们展开反击的第一击就来自‘圣剑’，只一击，族长就永远失去了左边的翅膀……
之后，我们就杀光了那个四王国所有的人，虽然阿妮尔没有参与其中，但是阿妮尔见证了一切。”
茉莉的眼神开始颤抖，渐渐握着笔的手也开始颤抖。
阿妮尔继续说：“即使过了二十年，我还是能听到那天弥漫在空气中的各种声音，有男人的喊杀声，有女人的哭喊声，有孩子的呜咽声，有魔法和各种武器交织在一起的爆炸声，以及为了恢复体力吞噬人类的咀嚼声……”
“等……等一下，这……”茉莉的眼神已经相当动摇，她看上去想要阻止阿妮尔。
但这次换幼女不再理会她继续说：“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四王国，将近一亿人就因为一把‘圣剑’全部葬身龙腹……对了，”阿妮尔盯着茉莉又补充道：“这其中你们勇者也出了很大的力，混入军队，搞破坏，在食物里下毒，许多小动作甚至连号称残忍的龙族也闻所未闻。明白了吗，茉莉，你想知道的真相并不一定就是你期待的真相。”
“不可能！勇者，虽然勇者会干些肮脏的勾当，但是……”茉莉的眼角盈着泪，“但是怎么会背叛人类，还有那个‘圣剑’，迄今为止只出现过一把的‘圣剑’不是和‘魔剑’同归于尽了吗……”
茉莉咬着牙，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期待阿妮尔能肯定她的答案。
但阿妮尔露出有些可怜她的微笑说：“但这就是事实，人类才是杀死人类的专家。”
“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对，就和教科书上的谎言一样……”
咔吧~！
茉莉手中的笔被她捏断，笔里的墨水染黑了她的纤纤玉手。麦卡想要给她递上纸巾，但少女却一直‘不可能’什么的喃喃自语，最后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了麦卡家。
麦卡忙想追上去，但阿妮尔却拦住了她。
“阿妮尔……”麦卡疑惑地瞪着幼女。
幼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把麦卡拉回身边说：“所以说一开始就不用担心茉莉丫头会告发我们，她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孩子。”
“孩子吗？”麦卡突然有些心疼茉莉，他明白阿妮尔所谓的自以为是是什么意思，自打茉莉说什么去暗巷区了解什么‘真相’时，麦卡就明白茉莉只是个自我意识过剩，有点为我独尊的孩子。那种茶余饭后的故事就能让她怀疑勇者正是最能说明她性格的佐证。
阿妮尔摇摇头说：“就是孩子啊，以为自己知道了点有的没的就质疑世界，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但这虚假的国度，凭她是没办法拯救的，就算她有着所有勇者最艳羡的天赋，终究不过一枚棋子而已。”
“也是啊，”麦卡不得不承认阿妮尔说的很对，“毕竟她的父母都是勇者，从根本上还是勇者的那一套，虽然质疑勇者是否虚假，但一定还怀揣着希望，想要拯救吧……”
“不愧是弗格的儿子呢，你倒是看得很透彻，也难怪弗格会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少年苦笑着。他很想对阿妮尔说，如果一个孩子自小就不得不面对没有父亲的局面，他总会成长的稍稍块一些，或者说，心中那憧憬未来的火苗早已熄灭了吧。
“是呢，他总是夸奖自己的儿子，”阿妮尔顿了顿，“虽然以后妈妈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妈妈也会最喜欢麦卡的哟。”
“什么叫也会最喜欢……”麦卡不去想父亲的事，他收掉茉莉没喝完的茶对阿妮尔说：“还是不要喜欢我的好。”
阿妮尔歪着脑袋瞪大了眼睛嘴角微翘，两只马尾辫又晃悠起来。幼女什么也没说，跳上麦卡的背狠狠咬了少年的脖子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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