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啵~啵~！
机炮的穿甲弹打到麦卡身上发出好像石子击中空水桶般的声音。
从开火到现在不过五秒钟，少年整个人就被至少上千发30mm穿甲弹击中。
不仅仅是声音，弹开的子弹、划过皮肤的子弹更是擦出大量火花，就算麦卡双手护住面门，也能透过两臂之间的缝隙看到火花仿佛喷泉一样，以他的身体为源头，喷散在半空中。
火药和金属被融化的味道比飞行器的尾气要难闻十倍，有点像腐烂了一个星期的牛肉。
它们无孔不入，只用鼻子吸了一口，这臭气就像只松了绳子的疯狗，窜进少年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妈的，尤其掠过口腔深处时，舌根还能感觉到点诡异的甜味。
“呸~~！”少年吐了口口水。
他脚下的建筑物已经被穿甲弹打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混凝土渣滓夹杂着金属碎屑宛如一道瀑布，涌向地面。
麦卡不得不一边想办法顶着穿甲弹缓缓移动，一边保持平衡。
虽说穿甲弹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想象下，无数的蚊子不停袭击一个人，那个人能好受吗？
细小的刺痛开始慢慢透过皮肤、肌肉传递给大脑，逼不得已，麦卡猛地将双手插入身后的建筑外墙。
轰~~！
硬扯下一块钢筋混凝土块，接着以楼面为踏板，猛地一踢，冲向米妮她们所在的五层楼房。
嗤——嗤——！
然而一阵怪响之后。
近乎五十厘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只撑了不到十秒钟就被扯碎，仅剩下扭曲缠绕在麦卡手臂上的钢筋。
麦卡刚一分神，弹雨再次迎面而来，狠狠砸在他身上。
“都不停的吗？！”少年怒骂道，瞬间，就有至少四颗穿甲弹险些又命中他的嘴巴。
“……”
麦卡只好闭上嘴巴，他觉得好憋屈，甚至怀疑这群机炮是不是故意的，只要他张嘴就对他嘴巴开火。
而且火力比刚才还要猛！
没有支撑的麦卡别无他法。只能如同一块三米大的黑色巨石似的，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但那些毫不停歇的穿甲弹就像一束橙红色的水柱，愣是靠着不停攻击，把少年托在半空中。
这下连麦卡也无话可说，从头到尾，他都处在被控制的状态下。
眼见时间已经过去了大概两分钟，但被嘱托要解决这些‘杂兵’的麦卡，竟然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少年忍不住发出焦躁的低吼。
该怎么办？！——麦卡想——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危机时刻，他下意识挥手挡开了一波子弹，虽只是一瞬间，但少年还是注意到了！
穿甲弹的攻击间歇！
是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停射击的武器！
从刚才起他就只注意到那些穿甲弹，而从没关心过它们的主人……
为了能够不断压制麦卡，地面上的机炮阵地分成了两块，间歇攻击，好为炮管提供冷却的时间。
而每次交替的前五秒钟，火力是最猛的，因为地面上所有阵地同时攻击。
但进入冷却时间后，就只剩一半阵地攻击。
“卧槽！”少年挺起胸膛，不顾直扑面门的穿甲弹“差点被你们这群铁疙瘩给玩了！”
说着他猛挥双臂，宛如汽车的雨刮器，以极快的动作在面前挥舞。
刷！刷！刷！
高速挥动的手臂仿佛变成了一闪帘子，不断刷下穿甲弹，一颗颗通红的弹头，纷纷下落，如同天空下起了火雨。
麦卡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终于，在少年第一万次挥动手臂的瞬间！
咚！
黑色的巨石，砸中了第四天空城的地面！
火力瞬间小了至少七成，剩下这点不痛不痒的穿甲弹，麦卡选择直接无视。
他左手捏捏右臂，右手捏捏左臂，微微躬身。
“接下来，该我了吧！”
砰~砰~砰~！
少年迈出大步，偶蹄每一次落地，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西瓜大小的蹄印。
冲进机炮阵地的瞬间，他就扯下两门机炮，接着砍瓜切菜，科普斯家大院里一半机炮阵地，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全部被毁。
少年把目标锁定另一半阵地。
同样，在一片“嘎吱”声中，所有机炮全部被毁。
等到麦卡从莎朵兰制造缺口跳进楼里时，科普斯那精致的庭院只剩下散发着油臭、金属臭，瘪了的弹头、弹壳、残骸的武器坟场……
————————
进入五层楼的瞬间，麦卡下意识嗅了嗅。
闻到那股永生难忘的恶臭时，已经太迟了。
上一次闻到这么重的气味，还是在森特城的那个公园里。
偶蹄踩在黏腻的地板上，发出‘嘎吱~~~！’一声。
麦卡低头看了看，果然，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内脏，向前划了一小步。
偶蹄下的内脏被他这么一碾，被挤出了鲜血，露出了一片白色。
这让麦卡想起了小时候吃汤圆时，被煮烂的那些。
只不过现在，红色的豆沙馅换成了鲜血，糯米皮变成了脚下这白色的不知名内脏。
“加拉斯果然说的没错，”他抬头看了看一直通向内部的走廊，大量机甲兵不是被撕成碎片，就是身体上留下了异常夸张的窟窿。
“果然还是不要和她们牵扯太多为妙……”
麦卡继续穿过走廊，向下走。
一路上的景色和之前无异，仍旧到处是血、内脏还有尸体。
渐渐地，少年开始能听到惨叫，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
等到下一个转角处转角时。
扑通！
怀里传来微弱的撞击感，那感觉就像条大狗突然扑进怀里。
“救！救命！”扑倒麦卡怀里的银白色身影哭喊着，隔着半透明的面罩，麦卡只知道他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顶多比他大个五岁左右。
此时男子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死死抱着麦卡。
而当他注意到自己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时，仿佛碰到了烧开的水壶，猛把自己推开。
扑通一声。
屁股着地，两条腿就像连接发动机的轴承一样，狂蹬不止。
“啊！啊……啊！怪！怪物！”他又喊出声。
麦卡瞪了他一眼没有杀他，只是抬头向男人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不到二十米的走廊里，只剩下这个男人还有被血染红了洁白围裙的女仆少女还活着。
仿佛只是做饭弄脏了围裙似的，少女微微蹙眉，把两只沾满鲜血的小手放在围裙上蹭了蹭。
原本白皙的小手，被这么一整，宛如透明的玛瑙一般，镶嵌在少女身上似的。
“呜……”少女小声嘟囔，“这下洗衣服大概需要四勺、五勺洗衣粉？呜哇，要被大小姐骂了……”
说着，少女真的快要哭出来似的，用带血的小手开始揉眼睛。
看着这样的莎朵兰，麦卡一阵心悸。
奇怪，太奇怪了！
麦卡对外界并不了解，就算他觉得天底下什么样的人都有，但莎朵兰的反应还是让他惊心不已。
制造了如此多的杀戮，最先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衣服。
要么是习惯了杀戮之人，要么就根本不是人！
然而两个答案，麦卡更愿意选择第二个……
茉莉也会变成这样吗？
想起黑发的少女，那个为了他，不惜与神为敌，甚至斩杀了神明的少女。
那背负了十三万人诅咒，而卷入诅咒的少女。
那麦卡一心想要拯救的少女。
终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
“茉莉……”麦卡忍不住呢喃出少女的名字。
而一听到动静，之前还一脸愁容的莎朵兰瞬间转向麦卡这边。
紧接着少女抬起左手，之间食指突然闪烁一点橙色的光芒。
噗呲！！
面前的男人没有了动静。
大概死前喷血的缘故，半透明的面罩内部全是血污。
身体被贯穿，炸出来的肋骨甚至嵌进了走廊地板。
他就这样，变成了走廊里新的一具尸体。
敌人被消灭，少女重新回过神来。
看到是麦卡时，她竟然高兴地拍了下手。
接着她向麦卡挥这手，踏着尸体就冲了过来。
“恶魔先生！外面的都解决了吗？”莎朵兰扑进麦卡怀里。
“……啊……都，”麦卡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腹部的少女。
靠近了一看，原本那亚麻色的头发沾上了大量血液，有的已经凝固，就像一块块暗红色布块贴在少女的头上。
“都解决了，米妮呢？你们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嗯！”莎朵兰用力点了两下头，“都拿到了，大小姐说她想再搞些破坏，很快就会和我来汇合。”
“是吗，”麦卡忍不住摸摸少女的脑袋，被抚摸的少女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宛如一个被夸奖的孩子一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分不清脸上的是少女绯红的面颊，还是染血的痕迹，麦卡把莎朵兰抱起来抗在肩上。
他突然间涌起一股心痛，或许是透过莎朵兰看到了茉莉可能的未来，或许只是少年自己的多愁善感。
他不希望莎朵兰再战斗下去了。
至少有他在身边时，少女可以像刚才一样，露出那样的笑容。
或许，那可以让他缓和一下，对于茉莉的歉意……
“哇！恶魔先生，不用、不用你抱我，我自己、能行！”少女慌张地扭了扭身体，却被强硬地放到麦卡右肩上。
“莎朵兰你坐稳就好，我们一起去接米妮吧。”少年说，目光望向走廊深处。
宛如通往深渊的入口，漆黑的洞口完全没有一丁点光明的迹象。
“抓紧我。”少年又说道。
“嗯！”莎朵兰双臂抱紧麦卡的犄角。
咚——咚——咚——！
偶蹄撞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血腥味十足的走廊里，如同镇魂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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