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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八年

第三章 八年

吴文汉是河南人,他在年轻时带着妻儿来到A市文雅生活小区,买下一套不大也不小的房子,一住就是二十年。

他与他的老婆专做街坊生意,每天一大早就会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摆摊,为小区的上班族提供热腾腾的早餐;至于下午,则是卖各种零食小吃给附近的学生;等到了晚上,他还会增添几张桌椅,连宵夜的份也做了。

久而久之,吴文汉的小食摊在小区里也逐渐有了一些名气,甚至有不少街坊都会私下称他的摊子为“吴记小吃”。

二十年来,吴文汉在自己的摊位上见到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但唯一能在他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就只有那两位从八年前开始就时不时会去光顾他的年轻小伙——乔洛以及杨亚乐。

当然,在跟他们俩混熟之后,吴文汉才知道原来真正想来光顾的就只有乔洛,至于杨亚乐嘛...唉,这个可怜的家伙每次都只是被硬拉过来当陪衬而已。

今晚,他们又一起来了。

“嗨,吴哥,老规矩!”乔洛向吴文汉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杨亚乐随便找了张空的桌子坐了下来。

“好嘞!马上就来。”吴文汉大笑一声,他在向老婆叮嘱几句后,又拿着瓶二锅头徐徐走到乔洛与杨亚乐二人面前。

杨亚乐看着吴文汉手里的酒瓶,忍不住愣了愣:“吴哥...你这是?”

只见吴文汉大大咧咧的坐下,扬了扬手中的二锅头,笑道:“怎么样?陪俺喝一杯吧。”

乔洛与杨亚乐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紧接着缓缓点头。

诗人李白说得好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曾经的乔洛一直十分鄙夷想以买醉的方式消愁的人,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选择的逃避行为。他甚至自信地认为自己日后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肯定能勇敢去面对解决,绝不会用酒精麻醉自己。

当然...那只是曾经。

在这八年间,乔洛不仅学会了喝酒,而且还在杨亚乐的指导下,练就了一身千杯不醉的好本领。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拥有着连舍弃生命也要守住的底线和信仰,却又会因为某个喜欢的人而十分果断地将这些底线和信仰无情抛弃。

“来来来!哈哈,没想到你们两个小伙子,酒量一点都不比俺差!”满脸通红地吴文汉一边大声憨笑,一边给乔洛和杨亚乐倒酒。

乔洛此时察觉到吴文汉脸上已经开始呈现醉意,不由得担忧道:“吴哥,差不多就算了吧?”

一旁的杨亚乐也点头,对乔洛的话表示赞同:“对啊吴哥,你还是别喝太多的好,不然嫂子该不高兴了。”

“没事!”吴文汉毫不在意地摆手:“你们嫂子已经发话了,说今天保证让俺喝个够。”说罢,他还特意转身向他老婆挥手示意,表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乔洛与杨亚乐见状,都忍不住一同竖起大拇指,露出钦佩的表情。

好一个河南汉子,果然是真男人!

“佩服啊!吴哥,看来你的振夫纲计划已经取得圆满成功了。”杨亚乐凑到吴文汉耳边,颇为感慨的说。

其实在刚认识吴文汉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任何事情都会老婆为先,完全不敢有二话。因此对于吴大嫂如今态度的突然转变,乔洛和杨亚乐都表示非常惊讶。

“快说,你是怎样才把嫂子治得服服贴贴的?”乔洛拍着吴文汉的肩膀,假装一副正而八经的样子笑问。

吴文汉老脸一红,他先是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四周,紧接着又把嗓音压到最低:“杨老弟、乔老弟,你们还真别说,这事儿...奇怪的很!”

“噢?怎么个奇怪法?”杨亚乐扬眉,旁边的乔洛也同样露出疑惑的目光。

只见吴文汉突然独自干了一杯,才郁闷的说:“还记得上次俺老婆因为孩子生病没来摊子,所以俺偷偷找你们喝酒的事情吗?”

两人齐声说“嗯”,又同时点点头。

“那晚散场后,俺回到家倒头就睡着了。然后第二天醒来,俺老婆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还跟俺说什么以前都是她的不对,以后都不禁止俺喝酒了之类的话。”吴文汉干咳两声:“俺当时就被吓得懵逼了!”

“不会吧...这都行?”乔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位憨厚的河南汉子,在听完他的表述后,心中不由得感慨:这女人心啊,果真是海底针!搞不懂搞不懂...

杨亚乐也同样露出了震惊的面容,但与乔洛不同的是,他在下一秒就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于是贼兮兮的笑问:“我说吴哥...你这家伙该不会趁着喝醉酒,然后对你老婆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才导致她性情大变吧?”

吴文汉一怔,随即皱眉道:“杨老弟,俺咋觉得你说这话,有种色.情的味道?”

“会吗?”杨亚乐摊手,无辜地看向乔洛。

乔洛没有理会杨亚乐那抽风的问题,而是向吴文汉追问了一句:吴哥,那晚你回到家之后,真的只是倒头就睡着了?没发生别的事情?”

“当然没啊!”吴文汉瞪大眼睛,随后又忍不住垂眸,在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吞吞吐吐地嘀咕一句:“嗯,应该没吧?”

乔洛囧...

拜托,你明明自己都无法确定!

“好了,你就别再逼吴哥了。”杨亚乐白了乔洛一眼,然后拿起桌面上的二锅头,亲自给吴文汉的酒杯满上。“反正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干嘛非要纠结这么多?还是及时行乐吧!”

“哈...杨老弟,还是你说话中听。”吴文汉搂过杨亚乐的肩膀,豪迈的笑道:“来,这杯俺敬你!”

杨亚乐也同样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吴文汉轻轻一碰。“吴哥客气了。”

“乔老弟也一起吧。”吴文汉又将手里的酒杯递到乔洛面前。

乔洛愣了愣,默默将手中的酒杯举起。

三人在相互对视一眼后,便深吸一口气,同时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沿着喉咙一路涌入腹部,乔洛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火烧一般,全身火辣辣的。

他又一次望了望小区的大门,却发现门前依旧没有出现她的身影。他垂眸,轻声叹息,却被吴文汉和杨亚乐注意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沉默。

“那个,乔老弟...”过了十几秒后,吴文汉突然摆正脸色,可早已满脸醉意的他,不论表现得如何正经,都只会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八年了,俺觉得已经足够了,放弃吧。”

话音刚落,乔洛全身一颤。他微微张嘴,却没说话,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别过头,不去看吴文汉和杨亚乐两人。

放弃?

这话说到是轻巧,可真要做出来,谈何容易?

乔洛一直觉得,自己能遇上那个女孩,能喜欢上那个女孩,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弃?又怎么舍得放弃?

要是真的选择放弃,那岂不是意味着要把自己这八年来的感情全部给否定掉?

不可能!做不到!

眼看着乔洛脸上的表情不停地转换着,从最初的惊愕、再到温柔、然后是愤怒、最后则变成了麻木...另外两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复杂。

虽说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但对于吴文汉和杨亚乐来说却十分之漫长。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不仅仅只是乔洛的几个情绪,还是他这八年的人生。

吴文汉看着这样的他,有些不忍,于是又凑到杨亚乐耳边压低嗓音问:“要不你把那妹子的名字告诉俺,俺替你们去小区打听打听?”

杨亚乐偷偷瞄了眼乔洛那落寞的样子,想了想,点头道:“她叫梁晶晶,是我和乔洛的高中同学,在八年前出国了,一直没回来。”

“异地恋么?”吴文汉有些讶异。

杨亚乐摇头叹息:“唉,要真是异地恋还好,可惜只是单恋...”

“不是吧,单恋一个异地妹子八年?”吴文汉半信半疑的问:“杨老弟,你没开玩笑吧?”

杨亚乐干笑一声,无奈地摊手。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他和乔洛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和吴文汉坐一起喝二锅头了。

“看来乔老弟真的很爱这个叫梁晶晶的妹子,嗯...真够专一,果然是个爷们!”吴文汉赞叹道。

“会吗?”杨亚乐翻了翻白眼:“我倒觉得吴哥你直接说他果然是个**估计会更加贴切些。”

吴文汉郑重点头:“嗯,杨老弟你说的也有道理。”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该不会把我当聋子了吧?”乔洛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眼怒道:“真当我没听见吗?”

这两家伙,居然就这么当着乔洛的面说他**,而且还越说越大声,简直就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只听见杨亚乐笑呵呵地说:“兄弟,我和吴哥不是看你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才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来给你调剂一下情绪嘛。”

“噢?”乔洛危险地眯起双眼。“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有趣咯?”

“兄弟。”杨亚乐忽然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我不想骗你,这确实挺有趣的。”

“滚!”

“一起?”

“你自己滚!”

“哈哈,你俩真是快把俺给逗死了。”吴文汉大笑。

乔洛轻哼一声,没再说话。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却把吴文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清脆欢快的歌声不断向四周蔓延,很快便将附近几桌客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乔洛望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皱眉道:“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子,独自往文雅生活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等乔洛走远之后,吴文汉又立即向身旁的杨亚乐问道:“乔老弟他这铃声用多久了?”

“不多。”杨亚乐一脸淡定的回答。“也就八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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