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真相？这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脸上才没有那种傻乎乎的笑容。“如果这次计划顺利的话你或许就可以触碰到呢。也就是你说的世界的真相吧，万物由心而生；由心而死。”果然再一次滴滴答答下起了细雨，从敲打车窗的频率来看暂时无法影响到葬礼的正常进行。
“由心而生，由心而死？这不是唯心主义么？”他清楚的记得政治老师不停地敲黑板强调的内容，“不过唯心主义什么的在你们这里行不通吧，毕竟科学也没有办法解释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我问你一个人他真正死亡是在什么时候？”她缓缓的放下手臂转过头来凝视着穆辰的双眼，那双眼似乎能看透一切一般格外的让人不自在。
“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住了，而后慢了一拍的回答道。“去世之后的葬礼啊，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这件事情啊！”
“是么，其实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定义是：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记得逝者的一丝一毫。这个时候才判别他是真正的死亡，虽然有些暧昧但就像世界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存在一个固定答案一般。他去世之后也同样可以活在某个人的心里……”说着凌默雪用白皙的手指指了指穆辰的胸口，“所谓存在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啊。正所谓向死而生啊。不过死亡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就是了……”
“向死而生？”
“这是海德格尔关于生与死问题的终极回答。大概意思就是人只要没有死去就是在向死亡的道路不停的前进中。嘛，不过这个解释比起我们那个世界的解释更让人悲伤就是了。”
“无人记得才算真正的死亡么？”穆辰对着刚才她的那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在此时也理解了剥夺存在到底是多么的恐怖。
“走了啦辰哥哥，我们已经到站了哦。”她把穆辰从车上面拽了下来，这个奇怪的女孩似乎有着两幅面孔。一副快乐；一副悲伤。她的过往穆辰无从了解，即便了解了也不一定能够应对这两副面孔。所以说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姿态呢？
以杨羽为首的家属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每一名宾客表达哀悼并且在墓碑前放上一朵白色的玫瑰。简洁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在穆辰看来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最后是亲人的致辞环节，这个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好友也就是杨羽的身上。
他颇有些尴尬的走上去，“他好像有些紧张啊，辰哥哥。”
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当然了，他知道真相啊。这放着谁上去谁都得尴尬啊！”
凌默雪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点点头。“也是哦！”
“……”
“那个老家伙就这么死了？别开玩笑了。”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个身着休闲装的人，他的打扮在此刻已经不是鹤立鸡群那么简单了。硬要说大概就像从鸡群中钻出了一只兔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被他拨开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大多是一些不和时宜之类的话语。
“赵叔叔，您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刚才尴尬的气氛到现在直接凝固了，站在下面都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您说我父亲的事我能不清楚，况且我们能特意举行个葬礼跟大家开玩笑。”凌默雪肩膀抽动着在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呵，你个小兔崽子。还没轮到你跟我解释，老杨你给出来！”被杨羽称作赵叔叔的人开始不顾影响的朝四周大喊起来。“听见没有，赶紧给我蹦出来老杨。”
“该说是异常活泼了么，所以说这个家伙就是杨叔叔的台阶么？”
“大概吧，毕竟这一旦揭穿可能真的会被打死也说不定。”在他们闲聊的同时那个人还在大喊着，不过迫于主人没说什么大家也仅仅是静静的等待着。
“这老家伙，渴了有水么？”他冲着杨羽询问，“连点水都不给准备么，临死都这么抠门啊！”
“本来也没有什么必要准备水的…”杨羽满脸尴尬着拿来了瓶装水，“谁也没想到您今天要来啊。”
“小羽，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真的是那个老家伙的葬礼我干嘛不许来，你说是不是？”他将目光锁定在杨羽母亲身上，后者仅仅对他报以微笑。
在场的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一切，一个葬礼活生生的让这个人搞成了茶话会。
“诶辰哥哥，你看那个！”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欣喜。
“嗯？”顺着看过去发现两辆特别的车辆，说是特别也仅仅是因为颜色而已。然后毫无征兆的，“谁在说我老家伙呢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甚至比穆辰的父亲还要熟悉的语调。
“呦呵，老家伙就说你死不了。”刚才还大喊大叫的他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老家伙，你也是越来越精神了啊！”微笑着的杨羽一家人和除了错愕再没有任何表情的宾客们。随后几个年轻人笑了起来，紧接着是所有人的放声大笑，这个时候都清楚是被骗了。
“看来杨叔叔是不会被打死了啊。”凌默雪望着二人由衷的感觉开心，这世界上终究还是存在着比血缘还牢不可破的情谊啊。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打死他的。”不知什么时候处于风暴中心的杨羽也站在了一旁。
“不过，你跟叔叔都没事这不就好了么？”在二人许久未见的二人相互拥抱过后，杨淼站到了杨羽刚才的地方。
“在几天之前，我得知我其实还有一个弟弟。”刚才还活泼的三人组听到这里沉默了起来，“不幸的是过早的夭折了，我不止一次的在思考我的弟弟要是活下来该多好，我们的关系又该有多好。”
“那个被抹消存在的人最终以这种方式展现出来了么？”
“确切的来说这是杨叔叔自己给他找的台阶吧，估计再怎么样也想为自己的弟弟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原来是这样啊，存在被抹消所以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葬礼啊。”他对凌默雪的话有了一点点的理解。
“最后，谢谢大家原谅我的任性。然后我将这场葬礼献给我天国的弟弟。”深深的鞠躬，眼泪始终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可是最终也没有流下来一滴。
“从今往后他们就活在记忆中了，还有人记得他们也不算太坏吧。”宾客也似乎接受了杨淼的说法缓缓离去，而凌默雪则款款向着那漆黑的墓碑走去。细碎的雨滴撞击在黑色的墓碑上水雾一层又一层的缓慢滑至底部。
“你也来了啊！”她注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墓碑前面的少女。
“嗯，为拜谒真正的死者而来。”她弯着腰将一朵不知名的黑色花朵放至于墓碑前，在白色的玫瑰中那朵奇异的花朵孤独的沐浴着细雨。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凌默雪看了看那朵奇怪的花朵，“呐，你说我们这样的人最后一定会下地狱吧。”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然后就在细雨之中转身离开了。
“喂刚才那个是？”穆辰摆脱了杨羽的纠缠这才赶上去。
“如你所见。”她抬着头沉思着仿佛无数云彩堆积的天空中存在着什么不可见的事物一般，“我们这样的人最后一定会下地狱吧！”
“嗯？”比起这句莫名奇妙的话最先吸引穆辰注意的还是那奇异的花朵，翠绿的根茎没有叶片更没有剥除叶片的痕迹。它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叶子一样，而花朵本身则像一只黑色的凤尾蝶栖息在上面一样如果非要说拟态恐怕也未免太过于形象了。
“两岸花。”感觉穆辰的眼神没有移动她道出了花朵的名字，“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花朵。”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相隔两岸，愿无苦亦无悲哉。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她抚摸着墓碑上那本应存在的名字，“这次可不要太过分了啊。”那话语就像面对刚刚满月孩子的母亲所说的一样轻柔且充满着宠溺。
“看来今天奇怪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啊。”已经不期盼能理解凌默雪的每一句话了，但是一转头依然发现了奇怪的人。
“我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不在邀请名单上啊，你们这样来无论是是给他人还是自己都带来了相当多的麻烦啊。”她对着远处那二人低声的抱怨着。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推着轮椅，她们刚刚得知真相的众人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尤如洪流中的浮木一般孤立无援但奇迹一般缓缓地飘向穆辰他们。刚才细碎的雨点已经很难感知到了，七海市的天气就像刚满周岁的孩子一样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着。
“早上好？”她又抬头看了看太阳，便立即纠正到。“不对，中午好啊各位。”其实说是各位只不过只有穆辰和凌默雪两个人而已。
“嗯。”穆辰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还反应不过来，明明胡闹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穿越拥挤的人流来到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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