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东西可是永生的存在,它早晚会扔掉你的。”
“你说过了。”
“但是你没听。我爷爷曾经因私情而擅自容许一只妖怪和我们共存,为此他差点被判刑。但是在爷爷得了重病的时候,那东西居然想杀了爷爷!如果我当时够强的话,我绝对会杀了它。”
“现在也不强啊。”
“所以我不希望你和爷爷上演同样的悲剧,即使我已经死了,我劝你还是……”
“别多管闲事。”
“你和爷爷简直一模一样。”
“我一点也不高兴。你已经死了的话,不如我给你个建议吧。”
“……什么?”
“去见你爷爷。”
“哈?”
“见得到的吧,去见了就知道了。而且,虽然没见过他,但对我们来说,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因为只有一个选项。”
“……”
“永生和短命的调和剂为何,根本无需点明,这是唯一的方法。”
“……”
“我来告诉你好了,它是……”
用两个词来表示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恢复意识”。
右眼似乎出了点问题无法睁开,左眼中映入椭圆形的世界。
眼珠从左往右移动:窗户,电视,门。背景是清一色的洁白墙壁。
从脖颈到四肢全都动弹不得。我无聊地望着天花板,有点瞌睡。
我,活下来了吗?
窗外的夜景恬静无奇,今天的星星也一如既往的多,稍微有点安心。
还是,已经死了呢?
不灵敏的鼻子闻到了浓郁的消毒水味,旁边的蓝色柜子上各种水果和鲜花像节省袋子提倡环保般塞在草篮子里。
“啊,你醒了吗?”
陌生的女音从右边传来,由于不方便撞头,我保持着躺在棺材里的姿势等她进入视野,顺便面朝天花板,用有点疼的喉咙回答:
“嗯……算是吧,你是护士吗?”我推断这里是医院。
“啪啪”,鼓掌鼓掌。她似乎很开心地走进我的能见范围,“哇哦,你很聪明呢,一百零一分~”
“附加分免了。”
她从床边探出头,扎成马尾的棕色长发在白帽下愉悦地甩动。
“你还真是厉害呢,伤成那样还能活下来。”这位护士似乎只是来查看情况的。
“因为泡面吃多了。是谁送我来的?”
“一个银发的男人。超——帅的说,那简直是我的梦想呢,呐,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老爸。”把那个男人当梦想就先买好棺材吧。
“哎~”她以一点也不像在抱怨的口气抱怨,“真可惜呢,他的妻子一定比我好上很多吧。”
只是被他害死了——我本想这么说的,但是没说出口。
“那个……可以请你离开一会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啊,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关门的声音比纸飘到地上还轻。
……呼
享受着新鲜的消毒水味,我再次陷入了纯粹的空虚。我当然不会在刚醒来时想一个人观赏天花板,只是,直觉告诉我,她在附近。
“……呼……呦?”
“你想吓谁啊……”
一只木桶从天花板上穿过,呼溜溜地降落,瓶子则扒在桶边向下张望。
……
……
“你确实吓到我了,现在心脏猛跳个不停。”
要说原因吗?哎,真不想告诉别人啊。
她穿着不知哪个小学的红黑相配的冬季校服,脸颊通红。虽然在向下望却左看右看就是不和我对视……就决定是萝莉了!大师球抛出!
在冬天穿这种衣服的大概也只有妖怪和疯子了,不过,不会感到寒冷的心态是怎样……我有预感这是个不错的小说内容。
……嗯?话说,难道瓶子专门为我……
在人生的坡道上遇到少女的日子终于为我而来了吗?!
“……不说点什么吗?”
“……你醒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发起话题的。
即使寒冷不会到达她的心(?),瓶子呼出的气也仍旧会在空气中凝成水珠化为白雾。白茫茫的雾气后面是她的嘴唇,它拉住我的手一路狂奔冲进罪恶感的浪潮。
“那、那个……”
“啊,到。”
“……”“……”
……哎?下文呢?
她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最后视线定格在水果篮里。
“想吃就拿啦,我请客。”反正不是我的。
“……”啊,伸出手了……瓶子努力探出身子够水果的样子也好萌……
长期藏在袖中的手与手臂娇嫩如雪,简直可以当作工艺品来欣赏……“哇啊!”
瓶子怯生生地拿起一只青色的橘子,看了它许久,然后咬……不对!为什么要放在我的眼睛上!
“发生什么了?喂,瓶子!别告诉我这是告别!有话好好说唔——”“啾。”
……
……
……哎?
刚才,是什么碰到我的嘴了?好软。
挡住左眼的橘子骨碌碌地滚到床下,我急忙在房内搜索瓶子的身影。不会是告别吧?别来这种桥段啊,我还没——
啊,还在,太好了……“你在干嘛啊!”
为什么要刮墙啊!你是发狂的猫吗!虽然很可爱啦!
总觉得,她的脸更红了。
“别红得烧起来啊!!”
“再来哦!”
由于脑中回响着出院时护士欠揍感十足的送别话语,我在家前试了数十次才打开房门,差点扔掉钥匙。即使分别了几个月我对这个家也没任何感慨,真的。
“你不怕日光灯吧?”
我对好奇地跟在后面的桶中幼女提问,她则像交流电正弦图般拼命摇头,并自告奋勇地按下电灯开关“别开开关关的!”“……姆!”
在我的努力下瓶子终于放弃了对电灯原理的探索,转而向更大的世界——我的房间进发。
“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就是卧室,没啥好看的啦。”
尽管对她解释了五六次,这只阅历尚浅的钓瓶落妖怪却依然兴致大发,一副把我家翻个底朝天的姿态。
“喂!别翻我衣柜!”“呼啊!”“你关门的力道太大了吧!”“呼呦!”“别跳!床快散架了!”“呼呦……?”“那个不能碰!”“呼呜……”“埋在书堆里很好玩吗?”“呼哇~”“你喜欢看书我是很高兴但你能不能先爬出来?”
我实在很难对整理这上千本书产生兴趣啊……干脆放着不管吧,而且有机会目睹瓶子抱着书本的可爱模样也算是拿到几个月前害我住院的那件事的报酬了。
“怎么又烧起来了?!”“呼、呼哇啊……”“别乱翻成人杂志!”
……啧,我的房间突然危险到了可以拉响红色警报的程度!
话说,瓶子究竟算成年还是未成年?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哈啊啊……”
困意在两眼间游走,我几乎忘记了现在是凌晨一点。有点对不住瓶子……明天补回来吧。
“瓶子,我先睡了。”
“嗯。”和往常一样的简短回答,太好了。
“那么晚安。”
“晚安,主人。”
嗯?刚才好像幻听了?
我绝不原谅老爸。
十六岁的我站在老妈的灵枢前,在心中发下毒誓。
尽管葬礼办得很盛大,参加的人却不多,结果整个礼堂(因为是办葬礼的厅堂所以是礼堂,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显得空荡荡的,更何况本来声音在这里面就空荡荡的,于是我进去时最大的感受就是空虚。
我对老妈的死毫无实感。当然并非漠不关心,只是完全无法感受到悲伤之类的情绪。我唯一的想法,也是唯一的情感,就是我恨老爸。
环顾四周,他果然没出现。安心感油然而生。
因自己的工作而连累家人,甚至害死我老妈的家伙,不可能是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来的人。
大约下午五点,礼堂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外面下着暴雨,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于是就蹲在墙角,但却不知该看哪里。灵魂被对老爸的恨意替代,一片漆黑。
正当睡意侵蚀意识时,大到有撞车嫌疑的刹车声突然晃动鼓膜,我睁大眼睛看着门口。
不,不可能啊?
“惠叶!”
冲进礼堂的男人顾不上擦拭水渍,大喊老妈的名字,银白的中长发因被水浸湿而无力地趴在湿透的灰色大衣上。
男人在灵枢前“扑通”跪下。
我看不清。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最恨的老爸,我看不清。
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动作,他的想法,全都看不清。
看不下去。听见我从未听过的哭声,我不忍心再看下去,这不是现实。
我望向门外,暴雨中一名戴着棕色贝雷帽的金发少女坐在银色劳斯莱斯后车箱上,正无聊地摆动双腿。
她是谁?
眼中的这名少女,不知为何令我的心情缓和下来。
但是,我依然不会原谅这个混账,只是……
也仅止于不会原谅而已。
这实在是我做过的最损害睡眠质量的梦了。
……好饿。
啧,已经中午了吗……
昨晚的战斗(误)遗迹仍在床边睡懒觉,指望瓶子自己整理的想法切除,咔嚓。
“……”
换件衣服吧,就当庆祝出院后的新生活。
嗯?衣柜门没关严啊,正好。
我拉开柜门,想找出那件蓝色大衣“唔哎哎?!”“砰”。
我毫不犹豫地关上柜门。
再拉开“哇哦——”。
关上。
可爱女孩的睡相是男人的梦想……不对!
不愧是喜欢黑暗的瓶子你居然睡在衣柜里啊喂!别在一大早埋伏在那里对我施加心灵冲击啊!即使到了二十一岁我也还是个纯情少年对这么可爱的睡相完全没有抵抗力会胡思乱想挂在气球下灵魂飞上天“哐当”。
“呼、呼、呼……”
为了防止生命机能过度被桃色浸染而失去动力,我选择了逃出家门。
……钥匙没拿。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略微升高,太阳在头顶上活力四射,分给我八分之一力量的话,我就能成为变身三分钟的超人了吧。
“既然出来了,干脆去买菜吧。”
脑中再次浮现出瓶子的睡脸,幸福感LEVEL UP!
至于早上的梦,因为似乎会成为人生污点所以我决定无视掉。
此时各户人家差不多都在家里享受午餐,因而街上的行人只比飘着的幽灵多一点,当然幽灵一个也没有。
觉得会被人暗杀的我估计没救了,哪有这么坑人的剧情发展啊。“哧”。
而且预感总会成真也让我很困扰……咳。
我的人生简介上绝对写着今天不适合出门。
“是你小子吧?那个‘银豹’的儿子。”
“别在问之前出手……唔咳。”
身后穿着格子衬衫,瑟瑟发抖的大胡子男人饿狼般盯着我。
右胸,好疼。
“你认错人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先下手了。”
所以说是个人你就捅他一刀是吧。
刀身的冰凉触感在身体里扩散,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忍住,咽下去,别流出来,流出来就擦不干净了。不能让瓶子看到血迹,她的哭脸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见到。
“那混蛋,就是你父亲居然故意隐瞒风险引我上当,害得我现在连件棉袄都买不起!”
那和杀我有什么关系?
咕。
“我要杀了你威胁他把钱叫出来,放心,我只要原来的钱,比那个混蛋好多了。所以你安心去死吧。”
咕。
“那个没人性的混蛋,我要让他知道死的恐怖!不过看到亲人害怕你会不爽吧?我会杀了你的放心,再说那种人渣即使是他儿子大概也不会有多在意吧。”
噗——
“哈哈哈哈!”
撑不住了,竟敢惹我发笑,这让我怎么跟瓶子交代?
“笑死人了……你、你说什么来着?比那个混蛋好多了?哈哈哈!”
唔,笑过头了,伤口好疼。
我猛地向前跨一步,刀从体内抽出,血流不止,捂住。
转身,面对这个脸色铁青,手抖个不停的男人,我是不是帅爆了?
“你、在做什……”
“这世界上有比那混账差的人吗?啊哈哈!”
向前,前进,踏出脚步。
“你以为那混账会怕这种小伎俩?”
哈哈哈哈!
哎呦喂,怎么弄得像里人格爆发一样。我才不承认扯上那混账时会失去理智。
“引你上当?哈哈!弱爆了,被那种混蛋把钱骗光你还有脸对我说么?”
“然后就是。”
再次踏出步子,向前。
说真的,我从没见过弱成这样的人,疯狗都比你强,看在敢刺我的份上,59分。
右手捏成拳头,死死握着,指甲掐进肉里,液体渗出。
我老爸。
我老爸他,哪是我以外的家伙有资格对付的。
所以……
“我决不允许我以外的任何人喊他混蛋!”
我不会原谅他。
但也不会产生在此之上的任何情感。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至少会说一句:
“那混蛋可是我老爸!轮不到你来说!”
对准右脸,一拳挥下去。嘴里有血的感想呢?喂说啊!
“给我滚,我没空陪你扯,小丑就乖乖躲在马戏团里玩杂耍,别出来丢人现眼。”
跑得倒挺快,去参加奥运会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
“咳咳。”
世界逐渐上移,啪。地面好冷,好凉,好想喝水。
“刚住完医院就去太平间报道吗……笑不出来啊。”
强行挣脱刀子导致伤口扩大了。算啦,都一样。
凭什么我要替那家伙背黑锅啊。
肺被毁了吧……居然还能说这么多话,难不成我其实有两个肺?
……有点,喘不过气了……
“瓶、子……”
真的很抱歉,今天也没能陪你。
那个约定……
三年前,在森林里第一次分别时的约定,我好像,没办法遵守了……
真的很……抱歉……
“咚”。
木桶翻到的声音传入耳中,右边?左边?
瓶子?
现在不是白天吗?你怎么会到这……
好模糊,真的是瓶子吗?
真的,是你吗?
……啊啊,你来了啊。
你的手好冷啊,拜托给我点做死人的实感嘛。
我知道的啦……那个约定,不会忘的。
那个一起死的,约定。
一只木桶躺在人行道上,而在它周围的不远处,女孩和青年面对面躺着,手牵在一起。
青年面色惨白,右胸流出的血迹仍在灰色的大衣上和冰冷的地面上扩散,仿佛绽开的玫瑰。
女孩全身被严重烧伤,尽管只能看到手、脸、脚上的烧伤痕迹,但想必纯白的布衣下也必定惨不忍睹吧。
只是两人都未感到疼痛的样子,甚至都挂着微笑。
那是绝美的笑容。
青年的瞳孔逐渐失去光泽,与女孩相握的右手也变得难以握紧。
此时,一把黑色的大型阳伞在两人的头上撑起,将他们罩进其中。
银白发色的男人和戴着贝雷帽的少女打着伞站在两人身边,男人居高临下地目视已松开右手的青年,呼出一口气。
“你在这搞什么鬼?”
听见这句针对青年的问题,与男人同行的少女脱下贝雷帽,一对猫耳“扑扑”地扇动,女孩则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与此同时,青年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神色,而女孩手上、脸上、脚上的烧伤也突然被抹消,只剩下白皙的皮肤。
然而,青年却对此毫无感想,他举起再次握紧的右手,对再次流出泪水的女孩笑了笑。女孩则发出“呼呦”的可爱回应,歪歪头表示不解。
哈哈。青年干笑一声,镇定自若地回答男人的问题:
“我在和妖怪举行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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