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托比西亚发生了地震。地壳跃动起伏,如同不间断奔跑的马匹,被沟壑切得支离破碎。拉克丝骑着爱驹星火来到了倾倒的城墙边。由晒得发白的石头组成的三十英尺高的墙壁,眼下看起来像是经受了诺克萨斯的攻城机数星期的摧残。她小心地引导马儿在倒塌的石块间穿梭,前往设立在一个蓝白色的市场帐蓬里的临时医疗点。
她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大的灾难。作为一个富裕的城市,托比西亚的建筑物由坚硬的花岗岩和德玛西亚橡木建造而成。即使如此,几乎所有建筑都彻底被破坏了。满身尘土的男男女女用镐头和铲子挖掘着废墟,希望找到幸存者。但往往从瓦砾中拖出来的都是一具具尸体。 原本的街道变成了一条条烟尘弥漫的裂缝,成为划分城区的新标志。
她跳下马背,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她能尽力关怀伤者。拉克丝一心以为,灾难的规模足以让她估计得到帐篷里的惨况。
但她错了。
躺在羊毛毯上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她听到父母亲为失去的孩子哭泣,有情人紧抱着死去的爱侣不放。最使人心疼的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脸上挂着迷茫和害怕的神情,呆滞地不知所措。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穿着血迹斑斑的围裙,在锡盆里洗手。她迈步向他走去。
“埃萨医生,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她问道。
他转过身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好不容易才稍稍拨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冕卫小姐。”埃萨微微鞠了个躬。
“叫我拉克丝就行。”她说。“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说:“我的女士,您善良有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这里的可怕事情。”
“全都告诉我吧,埃萨。”她严肃地说,“我是德玛西亚人,我们理应相互照顾。”
“如您所言,请原谅我。”他疲惫地又叹了口气。“您的到来对伤者将是莫大的安慰。”
埃萨带她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躺在帐蓬深处的一张简陋小床上。看到他狰狞的伤口,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压烂了。眼睛被绷带绑住,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拉克丝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士兵。
“他从倒塌的废墟里挖出了一家人。”埃萨说。“然后又去寻找其他幸存者。但余震一来,一座建筑物正好倒在他身上。瓦砾压碎了他的肺,还有玻璃片**了他的眼睛。”
“他……还能活多久?”拉克丝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只有神知道。但恐怕不会太长了。”他说。“如果您可以陪陪他,也许他在投入面纱之女的怀抱时能够不那么痛苦。”
她点点头,坐到那濒死的男子身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埃萨感激地笑笑,继续救治那些他还能挽救的伤者。
“真暗啊。”男子因她的触碰而醒来。“天哪,我看不见了!”
“稳住,士兵。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拉克丝说。
“道森。”他嘶哑地回答。
“你和多恩霍尔德的那位英雄同名吗?”
“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这是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一笔老帐。”
“相信我,我清楚得很。” 她露出怅然的笑容。“我哥哥在小时候经常提起。那时他每次都要我当弗雷尔卓德的海盗,而他自己就当道森。他赤手空拳就能打倒剥皮怪,一个人守下整个海港。”
“我想和他一样。”年轻人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呼吸。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一串血珠从绷带底下滚出来,像红色的泪水。 “我想对得起我的名字。”
拉克丝双手捧起他渐渐冰冷的手。
“你做到了。埃萨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德玛西亚的英雄。”
道森紧绷的脸庞松懈了一点,喉咙发出嘎嘎的声响。他的力气正在消失。
“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她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埃萨医生说,有玻璃碎片**去了。”
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尖锐起来。
“我要死了。”他说。“我知道……可要是……能……再见一次……德玛西亚的光……”
拉克丝感到魔力在身体里搅动,她马上低声吟起光照者教给她的咒语,压抑着不让魔力涌上来。多年来,她学会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力量。但有些时候,当她的情绪难以控制,力量就会蠢蠢欲动。她环顾四周,趁没有人注意,把指尖放在染血的绷带上。她将光辉的精神力透过他的头骨,传到到他眼睛中仍旧完好的部份。
“我没法治好你,但是我至少可以送你这个。”
突然,道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德玛西亚的光芒正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真美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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