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窗外,一片白云从我脚下飘过。我静静地站在窗户前,窗户的顶端恰好低过我的头,才使我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
今天我的重力是向上的,仿佛被地球拒绝一般。
我已经忘记从何时起,每天醒来重力的方向便会改变,今天向下,明天向左,后天向上……这古怪的重力唯独是对我有效的,每每看见别人欢声笑语地从我头顶的土地上走过,我都会靠在窗前,抬起头想和他们打招呼,可惜他们一直无视我。
然而,已经很久没有人从窗前走过了。久的仿佛连人们的欢声笑语,都只是我自己的妄想。当某些存在从现实流逝,从记忆流逝,那时它便死亡了。
我不希望人类死亡,于是我将关于人们的记忆统统记录了下来。
我爱着人类,即使他们都已经逝去。
我就这么看着天空,白云过去了,月亮出来了。
星空下繁星闪烁,有多少颗星球承载着他人的梦?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寄托着别人的希望,就是发出永不熄灭的光芒。
我想起了喵星人们,他们来了又走,却改变了地球,也改变了我。
到底,人类是死在喵星人手上呢?还是人类自己手上?
无论如何,人类灭亡时,我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喵星人离开时,我终究也没有挽留。
记忆里还有那名猫女。
倘若还有什么让我记挂着,那定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女。我是一个人类,在那段自暴自弃的日子里,她这么告诉我。
没有了污染的夜空的确很美,灿烂的无数星辰似要融入无限远的黑暗,也仿佛就在你周围伸手即可触碰,触碰那宇宙深处最宁静的愿望。
我的确有很多东西可以想念,就连往日灰暗的天空、人们迷惘而匆忙的身影和工业区的乌烟瘴气,都成了我最宝贵的记忆。也许这些在当时都是让我很是苦恼的事物,但当一切都随时间和命运改变后,都不再重要了,唯一的价值便是叫你知道——你曾存在过。
我在无所事事中怀缅着过去,肯定着自己的存在,维持着人类的存在。不知不觉间,我离人类远了,离喵星人也远了。
胡思乱想从我脑中飘过,就像流星从我脚下划过。
【六分之一】
我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在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因为重力将我约束。正常人的生活我早已忘记,能回忆起的,只有每天醒来时期盼的心情——重力向下吧,我今天是多么地想要成为正常人!我便是在这种期盼与失落的交替中,在偶尔走进人群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旁观人世中,活着。
活着,没什么不好。然而,当你活得连自己都不知道属于什么时,就怎么也称不上好了。
我是六分之一个人。
也许,属于一个新的物种。可我向往着成为人。
我看向窗外,人群来来往往,有说有笑。
他们看不见我,因为我在他们的头顶。
我听不见他们,因为我们离得太远了……太远了……
是重力将我和人们拉开了吗?
我苦苦思索。
【失去】
我也许算是最完整的人了,因为比我完整的人都死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灾难,世界忽然颠倒了,重力逆转之下,所有人都失去了镇定——除了我。
于是,其他人都死了,而我却活着。
说是灾难,其实十分奇妙。在人类死后,那些林立的大楼、笔直的公路、缜密的机械,都消失了。人类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我醒了。
如果说,人类已经灭亡,但我还活着,那么我是否还算人类?至少是六分之一个人类。
我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密林,看着脚下洁白的云彩,莫名生出一种失去感。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总不会是人类,因为我不曾拥有。
【猫女】
我遇到了一个猫女。
这天,天空一尘不染。自从人类消失后,天空便很少出现不健康的铅灰。
我的重力是向着地球的,我今天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我却没有了出去走走的心情,实在是提不起兴致,索性缩在小屋角落,发呆。
咚、咚咚……
这敲门声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愣愣地看着门口,却没有开门。
咚咚咚……
我忽然有些想落泪,捏着拳头站起来,打开了门。
“你好喵!人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我不曾记得,人类会有两只猫耳,也不曾知道,人类有尾巴……那一瞬,什么温暖,什么感动,都离我远去了。
“你……你是!”
迎接我的慌乱的,是微笑,充满了友善和宽容。
“人类你好喵,我是喵星人喵,我叫落落。”
【笑】
我以为我不再害怕孤独,但当我认识了落落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我依然是敌不过孤独的,倘若没有落落,等待我的结局只会是在某一天疯掉而已。
“落落,宇宙真的有喵星吗?”落落身穿一身中世纪风格的棕色布衣和长裙。
“人类,宇宙真的有地球吗?”落落反问我,我却无言以对。
地球在哪里,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即使他们没死。不说地球,其实人们连自己身处何处,也未必说得清。人多时看看周围,会有一种迷失感,就像一颗沙掉进了沙漠,当初有人这么对我说。
“原来,我们还没有真正认识过我们的家园。”我叹息。
“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喵?”落落笑着说,伸出手便拉着我出门。
我们走出了小屋。我看着,不敢相信这便是当初的地球,绿树成荫,蓝天白云,恍如梦境。这的确像一个梦,陪在我身边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女。我不用再为自己是否是人类而困扰,在这里我真的是人。
我笑了,笑容大概和小猫女的有几分相像。我从记忆中翻出许多泛黄的笑容,例如三五朋友交头接耳随后大笑,但这笑容之中却隐藏着隔阂;例如家长满脸笑容地带着放学的孩子回家,却看不见孩子疲惫的愁眉。
然而落落的笑容是我见过的最真挚的笑,全然没有过去所见的笑容让人感到的那般心酸不安,如何能不让我心生向往?
【途与虎】
落落带着我走在林间,没有阴森,没有弱肉强食,没有妖魔鬼怪。有的是清风与明月。她摘下一片树叶,轻轻抚摸,仿佛那是世间最宝贵之物。
“你也许不懂我的行为喵。”她说。
我诚实地点点头,说道:“也许,你是在感受自然,但人们早已失去这种闲情逸致,所以我也没有。”
“人类啊……的确和我们不同,也与自然相悖吧。”落落说着,将树叶送进微风,树叶随风飘荡。“在我看来,你们还没有这一片树叶自由咧!”
我看着树叶在风中荡漾,心中思索落落的话也许有道理,但人类也可以通过道路抵达世界各地实现自由,于是我将想法告诉了落落。
“道路啊……这是喵星人没有的概念哦。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因为呢,道路与自然是全然不同的存在,毫无关系,甚至互相排斥喵。”落落说道,神色淡然。
“太夸张了吧。”我不禁问道,毕竟我也是人,对于道路的感觉自然是接受多于排斥的。
“道路没有花香,也失去了草绿,蝴蝶不会留恋,野兽更不会定居。一切自然的美好都与道路无关,怎么能说不是与自然背道而驰喵?”落落道,她对着我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这些话语对于人类有着不可否认的斥责成分。
“但人类可以凭借道路,抵达任何地方,领略所有繁华啊,怎也比一片叶自由吧!”我反驳。
落落依然是淡淡地笑着,掂起脚摸摸我的头。
“你大概是看不到,真以为道路通向所有繁华?其实,路只能经过人类已知的繁华,道路欺骗着你,它绕过了所有的荒凉喵。而那荒凉,其实就是自然的灿烂喵。”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真真切切地从落落的话中,感受到了人类的盲目与愚蠢。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动物在草丛穿梭的沙沙声进入耳中。
忽然一只两人大的老虎窜了出来,惊得我脸颊失色,不由地慌乱起来。老虎,所有人都知道的凶兽,传说中的森林之王。
与我相比,落落的反应则很奇怪,她显得兴致颇高,竟主动走了过去。
我已来不及拉她回来,心中生出几乎将我毁灭的失落与伤心,但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因为老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残,反倒是在落落的抚摸下坐下,乖巧地舔着落落。
“这是……老虎?”我的嘴有些滞。
落落转过头,对我露齿一笑,道:“是啊,怎么?害怕?”
我点点头,道:“怎么能不怕?老虎可是全人类都知道的凶兽!”
落落轻轻抚过老虎的脊椎,老虎舒适地叫着,叫声是……喵。
喵?
“这真的是老虎?”
“当然,只是没有恶意而已。你们人类认识中的老虎是不是特别残暴凶恶?那是因为它感受到了你们的恶意。”落落逗着老虎,对我说,“自然就像一面镜子,你们看到的都是你们本身的面目而已喵。”
人类,真的像落落所说的那么低劣吗?当初的我没有主意,即使到了现在,我也看不清。只是身为人类,即使被别人拒绝,即使他人早已逝去,我依然爱着人类。
那时看着老虎和落落玩耍,我的心中却感到十分悲哀。心中迷惑,人类的死亡,是咎由自取吗?人类有存在的意义吗?那时我大概是有些想法的,但不怎么明确,也谈不上高明。倘若没有没有之后的事情,或许我便会在这一星半点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下半生……
【暂别】
我告别落落,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今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也看到了世界以外的世界。
我是一个人。
我今天做的说的,真的对吗?
想不出答案,其实我没有必要思考,因为今天一过,我便失去了人类的身份,下一次重力向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之后了。
在对明天看不到落落的失望中,我闭上了眼睛。
【火山】
人类的消亡,似乎让自然的心情大好,连带着我的运气也好了起来。在遇到落落的第三天,我又成为了正常人。
昨天落落来找过我,她躺在地上,我躺在屋顶,聊了一天。虽然都是些琐碎的话题,但却让我感受了不曾经历的喜悦与温暖。
我说不清为什么我明明被人类抛弃,依然执着于人类这个身份,落落说我对人类爱得太过深沉。
天空微微泛蓝,旭日初露头角。我已走出门口,融入了自然之中,经过昨天的交流,我明白人类的确是对不起自然的,也没有学会欣赏自然。对此我感到羞愧。
没走几步,落落出现在我面前。
“早啊,落落。”
“嗯,早。今天可以外出了?那我们走吧!”落落话音未落便拉着我走,我连忙询问前往哪里。
“去……不告诉你!跟我来吧!”
我们穿过森林,我第一次看到了人类灭亡后的石山。**的岩石寸草不生,横亘在面前仿佛是神灵的巨斧,但却没让我感到死寂,似乎这石,这山,也是有灵众生之一。
沿着石山向上爬,花费了数个小时才到达山顶,原来是一座火山。此时我们都气喘吁吁,落落的尾巴无力地垂下,两只猫耳朵似乎比平时更加柔软。
“回头看看吧!”她说。
我转身,看向整片森林,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阳光格外灿烂。
“漂亮吗?”落落问,得到我肯定答复后,又说:“这并不是我带你来的目的,这高空俯视的美景不算什么,等一会又更加让人难忘的景色,绝对是你们人类没有见识过的喵!”
落落今天的兴致十分高昂,说话时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摆动。
“喵星人高兴时喜欢摇尾巴吗?”我问。
“怎么?我……”她看了看身后,忽地脸一红,抱着尾巴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我不明所以,也不敢在追问下去,只能悻悻然地等待落落所说的美景。
没过多久,整座火山开始摇动,显然是喷发在即。
“我们站在这里,不要紧吗?”我问道,有过老虎事件的经验,我这次没有失去分寸,也不愿再让落落看到我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落落笑着,带我来到火山口,随后,火山爆发了。
人类曾备受火山喷发的苦痛,再大的城市,面对火山也是只能等待死亡。火山,俨然成了魔鬼的手下,充满恶意地收割着人类的生命。没有人看火山不带有颤巍巍的目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便会爆发出吞噬一切的烈焰。
“人类啊,与其害怕虚无缥缈的火山熔岩,不如害怕身边的人,那才是真正的魔鬼喵。幸好,你已经不用担心了,我不是人,也没有人的心思喵。”落落这么说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语气中传来微微的落寞。
不等我细细思索,火山绽放出了我见过的——也许也是世上迄今为止——最为壮观的烟花。从那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喷涌而出的,是冰晶,是水花。
万千的冰晶飞散在空气中,无数的水花在太阳下漫游,折射出的彩虹仿佛将整个世界包裹。火山,以比老虎更加奇异的姿态,呈现在我面前。
之前对于人类社会的常识在此刻显得那么荒诞,就像是我的臆测妄想一样。
难道人类真是一场梦?那么,我到底是谁?
我看向落落,她的眼眸被满天的冰花水雨所填满。原来落落也是有灵魂的,在那么一瞬间,
我感觉触碰到了什么,很温暖,让人心疼。
【群】
我们便在对满天冰雨的沉醉中,度过了整个上午。落落没说错,这是美景。但火山之所以是火山,正是因为会喷火,此时的火山还是火山吗?
我问了落落。
“它的名字就是火山喵,为什么要在意名字?我是喵星人,你是人类,我们不也可以成为朋友喵?”
在意名字,在意称呼,也许是人的通病吧,不,与其说是通病,其实是一种盲目,一种硬化的机械思维。人要通过名字来认识世界,却不曾想这名字也是自己赋予的,到头来认识的世界只是自己的世界而已。
“你说得对。”我回应落落,“能带我去看看其他喵星人吗?”
落落点头,猫耳随之一晃,立即带着我往石山下走。
我们离开石山,穿越森林,踏过小溪。正午时分,落落摘了些水果,是人类灭亡前没有的,格外的甜。之后又走了一两个小时,一个小村落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与森林共存的部落。但却一众喵星人没有想象中原始人的落魄面貌。想想就觉得自己可笑,落落身上穿的是一套类似苏格兰风格的中世纪服饰,她的同类怎么会赤身露体?
他们看到我来,也不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亲切地打招呼,看落落的眼神倒是温柔,但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却带有明显的怀疑。
也许,当初动物们便是承受着我们这样的目光,在人类的猎杀中苟且偷生的。
喵星人看向同类的目光,是我没有见过的——即使在人类最和平的年代。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动,一种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的真挚和信任。
我将想法告诉了落落,那时她的回答我至今不忘。她是这么回答我的:你们人类有着许许多多的概念,例如朋友,亲人,同伴,爱人。但正是这些让人向往的概念,推着人们滑向堕落。正是有了向往,才给了自己堕落的借口,给了自己背叛的理由。
也许人类确实自私,但这些时光以来,我依旧深爱着人类。不需要找原因,我就是这么义无反顾地爱着人类。同时,我也十分羡慕喵星人之间的关系。
我时时想,倘若人类能像喵星人那般对待自然,对待亲友,也许就不会灭亡了。应该说,人类是一定不会灭亡的,地球没有遭到人类的破坏,喵星人便不会出现,毁灭人类的计划也就随之烟消云散。即使知道了是喵星人杀死了全人类,我依然生不起埋怨和愤恨。纵然我爱着人类,却无法为人类的罪孽开脱。
自食其果。
如今我已经看开了,但当初的我在知道了真相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怪不得喵星人都对我投来怀疑的目光,怪不得人类消失后喵星人就出现了,怪不得人类消失后环境立即改变。
本质上,人类和喵星人就是一组二律背反。
我离开了落落,离开了喵星人的部落,脑海里空空如也地跑回了小屋。
【输赢】
等我走进家门时,才注意到身体已经接近虚脱。整个人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气。
我说不清为什么想要逃离喵星人的部落,也许是出于一种对人类的愧疚,也许是纯粹地不知如何面对落落。总之,我很懦弱地选择了逃避。当初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但谁也不知道我留下去会经历些什么。这些日子来,我偶尔想起这件事,脑海中划过的总是那些奔跑中的景色,飞逝的叶子、溅起的水花、踢飞的石头,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在这时会占据我整个大脑,至于落落的反应,众人的表情,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等到下一次再见到落落,她迎接我的依然是一副微笑的可爱模样,但眉间隐藏的失落,被我发现了。我也如初地和她聊天,那天我是趴在窗上的,和落落说了一天的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落落了。
所以,每个深夜,虫声都渐渐淡去了,我依旧对那一天魂牵梦绕。
她进门的时候,尾巴是径直垂下的,谁都看得出是紧张得僵了,但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你怎么来了,落落?”我神情失落,我的心不愿意拒绝落落,但喵星人是人类灭亡的罪魁祸首。我是如此地爱着人类,不由地为自己的心情感到羞愧。
“我想你了喵。”落落这么说。
“我是最后一个人类,你不该想我。”
“为什么不让我陪伴你?你愿意孤独地活着吗?即使人类没有死亡,他们不也拒绝了你吗?”落落说着,抹了抹眼睛。
“那是因为对比于他们,我并不完整而已。倒是你们,为什么喵星人不能和人类共存吗?我们不能共赢吗!”我语气也有些重,我毕竟是想和落落一起的,却又不敢面对,于是径自乱发脾气。那时的我实在幼稚。
“共赢是不可能的,因为输赢概念的存在,就决定了有人要失去,否则根本谈不上输赢喵。人类和喵星人无法共存,因为人类罔顾自然,那却是喵星人最热爱的事物……”说着,落落终于按捺不住悲伤,边哭边说:“你其实算不上是最正宗的人类了,你的思想已经进化,所以才能接受我的认识喵。……你是这么有趣可爱的人,为什么就不愿意放下成见呢!”
我快步靠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站在窗边,她站在地上,重力不再重要了。我们的身躯忘记了重力的约束,竟漂浮了起来。
落落停下了哭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梨花带雨的美。我们仿佛成了一体,自由地穿梭于人世,没有任何约束。那一刻,人类和喵星人的恩怨从我脑海中融化,化成最真挚的爱意,将落落拥抱。
但我终究没有跟落落离开。
那一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落落,也没有见过喵星人了。
【星空】
人类消失了,喵星人也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我俨然是一个被遗弃的神。
落落和一众喵星人就像出现时那般神秘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我自然也失去了加入他们摆脱人类身份的机会,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最完整的人。
唯一的人。
可是,那孤独的滋味的确不好受,苦味尚且能让你更加思念甜味,但孤独只会让你胡思乱想,然后让你更加孤独……
我拿着一本书,上面记录着人类的历史,这本书不断试图摆脱我的手,升回地面。我站在天花板上,第一千三百四十七次翻开这本书。
不知从第几次起,我便发现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互相伤害的过程,所谓世人,就是互相伤害的个人与个人。
我爱着人类,其他人呢?倘若爱,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和平了——失去了争斗的世界,我成了唯一的人,从此伤害便不再存在。
倘若所有人都爱着人类,世界或许会以更美好于喵星人群体的结构存在着,延续着。
其实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独独放不下的,只有落落。
她将我从思想的混沌中拉了出来,从此我不再浸泡于浑浊的欲望,不再被过去人类的无知包围,不再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然而,我却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心。当我意识到后悔时,星空依旧璀璨,但落落已经走了。
我在坚守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该去寻找。
这么想着,我猛地砸碎窗户,纵身跳出。
地球将我拒绝,地面离我而去,我听着风声,融入了万千星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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