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里面,01命令组员们将所有乘客都被集中在列车中部的四节普通车厢中。无论是买贵宾票的还是普通票的,乘客们都像冷冻沙丁鱼一样被装仓入库。
把车上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都像这样集中到一起后,恐怖分子没有派一个人看守人群,而是直接关上了车厢的通道们下车了。
所有对这场无妄之灾的不满在这些个装满了人的笼子里爆发开来,叽叽咕咕的嫌弃周围的人太挤的声音,不适应车内浑浊空气的咳嗽声,小孩子因闷热而感到不适的哭声挤满了车厢……当然也少不了抱怨救援部队如此久没有到来的骂声和问候恐怖分子家人的声音。
不过一两分钟就有人很快就发现,即使在这样隔音的密封车厢内也能听到车外有不和谐的嗡嗡声,似乎 是在天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人群中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在车厢外,除了飞过来的直升机,还有开动的动力车头。
是直升机的声音!这是来营救自己的直升机!车上的恐怖分子不见了,一定是在外面和营救人员交火!
车厢因为这一丝希望开始躁动起来。
相比起直升机的声音,外面枪械的开火声其实离人们更近,但是都被人们的潜意识选择性忽略了。因为所有人都只有“想要得救“这一个念头。
一声爆炸不远处传来,听得出是车头的方向。爆炸产生的震动沿着铁轨传到了几节装满了人的车厢,就好像有人握住了绳的两端,使劲抖动串在绳上的蚂蚱一样。爆炸的残声在山谷中回荡,人们的恐惧在心中回荡。
嗡嗡声越来越大,人们能感觉到直升机就正掠过自己所在的车厢,甚至还有清脆的,弹壳掉落在车顶的“叮铃“声。
不足一秒,它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中狠狠捏了一把,又沿着铁路的方向向车尾飞过去。人们听到它飞过去后,久久不能在余悸中回神。
它是来从恐怖分子手里营救自己的,那为什么还要害怕它呢?
因为从听到直升机的扇叶声开始,外面除了枪声就只有爆炸声,它没有广播向恐怖分子和人质发出营救声明。
它是来营救人质的------这么想只是期望获救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所以有人群中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聪明人开始感到更大的恐惧:“它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直升机的声音就消失了,至少在车内听不到了。去时比来时明显快了很多。
“车内的人们有危险,请迅速下车,我们会把你们暂时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车厢内的广播突然响起,里面是一个男声。
随后车厢通道的门打开,车内的空气与外界迫不及待地对流起来。
跟着第一个下车的人,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下车。对于广播里面所说的他们将信将疑,但是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的他们来说,尽管想法很多,顾忌很多,照着指示去做是唯一的选择。这总比拿着枪顶着脑袋的强迫式来的要好。
和所有动物一样,来到陌生的环境,人也会本能的确认自身四周的环境状况。他们脚下踩的是光秃秃的沥青地面,前面不远处是弯折的铁路护栏。
列车前方的动力车头不见了,顺着铁路的方向看去,不远的那头似乎有一堆废铁摊在铁轨上堵住了去路,上面的火焰和地上被炸开的大坑还冒着黑烟。山风吹来时,人们还能闻到刺鼻的焦味。
毫无疑问刚刚爆炸的就是那边,那个就是不见了的那节动力车头。
不一会,车厢里的所有人都下了车,他们像刚出笼的雏鸡一样一片一片地聚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往哪走,谁能给他们带路。
“如迷途羔羊般无助的人们!“
听到这一声呼唤,每一个乘客都知道这是在叫自己,这是他们每个人现在共同的名字,他们都渴望有人能来帮助他们。
所以无一例外的,人们都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呼唤他们的人。
然后有人惊呼,“在那边!“
是的,所有人都向上抬头,最后目光停在了那边的贵宾车厢的车顶上,发现了那个呼唤他们的人。
和听到的声音相反,这个车顶上的男人单从外型上看起来就无法让人产生安全感。
八月夏日的傍晚,即使是在山林里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干热。车顶上的背对着残阳的男人却穿着一身宽大的沙黄色哥特式风衣,他的身形与被拉的细长的影子相比显得十分的弱不禁风,被风拉扯着的衣摆甚至令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如枯叶落地般被风吹掉下车。
离得近的人想要抬头看清这个的男人的脸,不过那张脸只是一张没有画上五官的面具,和美容院里面架面膜的假脸一样,连眼睛的开孔都没有,至于如何看到外面也只有带上去的人才知道。
在安危未卜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人们去相信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迷一样的男人,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另一场灾祸的开头?
“你是谁?”人群中有人问出来。
俯瞰着攒动的人头,被提问的男人没有看到是谁在发问。
“需要帮助的人们,如果你们祈求着上天能够拯救你们,那么正如你们所希望的,我就是你们的拯救者,我,即是弥赛亚!”
与外表极度不符,这个自称弥赛亚的男人有着极度富有力量的声音,这种舞台剧开幕台词一般的宣言在这种场合非但没有戏剧感,反倒犹如刺穿幽暗深渊的一道圣光,给人们照亮了方向。
即使人群中也有因为理性而保持怀疑的人,但是本能的驱使让他们只能选择相信这个眼前的人。哪怕他看起来再怎么不可信。
虽然人们都知道魔法是不存在的,但他的声音现在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人们都抬起头看着他们的“弥赛亚”,喉咙像被紧紧扣住一样,生怕自己的呼吸扰乱了“弥赛亚”将要传达的福音。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实弹荷枪的还是手无寸铁的人们 ,你们现在都被来自于天上的危险威胁着。刚刚那边的爆炸你们听见了,那是直升机飞过投下的炸弹;刚刚那边的惨状你们也看见了,那是想要乘动力车头逃跑的恐怖分子首领。所幸的是飞过的那一架直升机并没有将整辆列车一同摧毁,而是紧接着去追那沿着铁轨反向逃离这里的车尾。”
弥赛亚一边向人们解释着刚刚在车外所发生的事情和目前的状况,一边从贵宾车厢的车顶一步一步走过来。
自己所希望的营救者其实反而是自己的终结者,这是绝望所在;不知道之后自己何去何从,是福是祸,能否保住自己的生命,这是恐惧所在。
其实还有的选择,那就是选择眼前的弥赛亚,也只有他可能是真正的弥赛亚,能带领所有人脱离险境的弥赛亚。
“那些直升机之后还会很快回到这里毁了这辆列车,不会让留在这里的任何人活着。唯一能救你们的就是我。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走出这座山,然后找到警察。”
“那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第一句这样的疑问从人群中发出,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如此附和起来,骚动起来。
这样问其实根本没有用,对于提问的人,就算知道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人他们也没得选择,要么死在这信号隔绝的深山里,要么留在原地让这些车厢做自己的铁棺材;对于给予回答的人,答案的真伪也无从分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没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人们仍然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给自己心里一个能够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理由,确切的说,给自己不安的内心一种安慰,哪怕是虚假的安慰。
“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安全。不相信我,你们就会死在这里。”
只需要回答一次,平静下来的人群没有出现再问一次的人,因为这是弥赛亚切实 的回答,是他们想要的回答,也是他们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只要跟着他就能获救,只有跟着他才能获救。
“这些拿着手里拿着枪的人虽然曾经拿枪口对着你们,你们也曾恐惧和厌恶他们,但对于我来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期待被拯救的人。而现在为了同样的目的,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他们的安排,相应的,他们手中的枪也会为你们提供保护。愿意相信我的人就请接受他们的安排,安全的离开这里,不接受我的我也不强求。”
弥赛亚说完,直接从车顶上轻盈一跃跳到了地上。缓了缓腿,他又站直了身,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正对着交头接耳的人们。
“弥赛亚从来没有强求过别人的跟随与信赖,但是弥赛亚依然会拯救需要帮助的人。我就是弥赛亚。”
只留下这一句话,弥赛亚转回身往餐厅车厢的方向走去了,恍惚的人群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如何做接下来的决定。
“那么请愿意和我们走的人配合我们的行动,到树丛的那边去。”和刚刚劫持列车的粗鲁态度不一样,似乎这些彬彬有礼的恐怖分子才是列车上的接待员。
当有迈出第一步的人,自然就会有跟着走的第二个、第三个人。
面面相觑的人们尽管还有无数不知该向谁寻求解答的疑惑,最终还是选择了姑且听从“招待人员”们的安排。
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跟着恐怖分子们走向树丛后面,其他开始有些因害怕而抗拒的人也开始走到接受安排的队列中。没错,跟着他们就能活命,即使有疑问,那之后也会得到解答,弥赛亚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另一边,走到了餐厅车厢门口的弥赛亚扶着车通道的把手,一步一步踱到了进来,摘掉了他的面具。冷汗热汗混和着从脸颊上淌下的安以飒,原本苍白的脸色上因为紧皱的眉头令人感觉到像是发生了其他棘手的情况。
“怎么?登台演出遭遇观众袭击?”嘴上没好话的04伸手把安以飒就近搀扶到了座位上。
“怎么会。接着他们会跟着你们躲到山里,等翼扫荡过后,就可以带着群众下山到最近的村庄了。”
安以飒把一个反扣在杯架上面的杯子拿下,倒了一杯凉水,从壶口的颤抖中看出来他腿上疼痛还是不轻,至于为什么疼……
早知道就不为了耍帅而直接从火车上跳下来了,果然自己天生不是个运动的料,这和预想的感觉一点不一样。虽然知道跳下来的时候需要弯一下确保落地时有所缓冲,但是现在双腿还是生疼的不听使唤。
“那么你们都确保让所有人身上的移动设备关机了吧?一点信号都不能发出。”
安以飒喝完水润了润嗓子,虽然知道01肯定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安排,不过他还是有必要问一下。
“剩下的只求执行的时候不出差错就行了,计划上的完美并不能百分百带来预期之中的结果。”
一声“嘟“从01的口袋里响起。
因为翼的搜索包围圈逐渐缩小,避免被捕捉到信号,只有01和少数几名负责侦查的人身上的对讲机还处于开机状态。
01从口袋里拿出对讲机,那头便语速急促地说:“翼已经开始返回。“
这句报告是事先录好的。车尾上的人负责开动车尾诱骗第一架到达的翼去追击他们,比起在这保持不动的一大截列车,显然企图全力逃跑的那节动力车尾更加像恐怖分子的所在之处,加上有其他翼和它形成包围圈,因此驾驶员第一时间的判断是去追上去破坏这节妄图逃跑的车尾。
因为翼上面装载的是信号源捕捉类型的索敌雷达。因此引诱翼的人在逃跑的时候自然不能带着信号源。这句报告发出之时,也就是它所在之处被翼追上且摧毁的时候。
所以时间不多。
“那么这里的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
安以飒所指的东西自然是餐厅车厢上藏着的那些matrix,目前看来没法带着它们走了。
“如果它们确实能跟着这辆列车全部被烧掉,那么让它们烧掉就好了。”
看来01这一群人的目的不是像之前安以飒猜测的那样,和五部抢这一车所谓的“肥肉”。
既然有了这样的准备,安以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难以预测,本来为了这一车matrix而来,现在空手回去……但如果说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销毁这些matrix,那么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01的语气里面完全没有那种因徒劳无功而产生的气愤了。
从车上下来后,01和安以飒一同走到了车厢门对面的树丛那头。当然列车这边的人已经尽数撤走, 因为没有人愿意留下来送死,哪怕只是有会死的可能性。
跨进树丛前,安以飒又戴上了他的面具,虽然膝盖还有些酸疼,他仍旧跟上了01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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