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尼,我并不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而接受你的挑战。A级生战胜D级生就像全副武装的士兵开枪打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场决斗的存在,把地点选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森林中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阿提亚伸出手解开了穿在身上的衬衫和长裙。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下了穿在身上的衣服,站在一旁的伊利安和两个董事却丝毫没有对这样的场景表达什么态度。战斗的时候为什么要脱衣服?虽然切尼不是很明白眼前的状况,但出于对异性的敏感和基本的礼节,他还是转头躲开了阿提亚的视线,随意张望着场地中的情况。
站在树梢末端上的乌鸦发出凄凉的叫声,就连一直刮个不停将地面落叶卷起飞在空中的秋风也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在映衬着自己的失败一般,把这悲壮的气氛渲染得入骨三分。
“请决斗双方握手致意。”
露西阿姨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切尼那如同狂风骤雨之中波涛汹涌的心。重新朝着站在前方的阿提亚看去,脱去了身上制服的她身上穿着一件完全贴合在身体上的黑色紧身衣,脖子开始一直延伸到手腕的末端和脚踝的上方,毫无遮掩地展示出那刚毅却又丝毫不失优雅的曲线。
阿提亚的右手上带着白色手套,从手指末端延伸到黑色紧身衣袖口里,将整个右手臂都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阿提亚看起来是个循规蹈矩非常保守的人,握手的时候居然连手套都不脱,看样子她还是非常抵触自己。
连握手的基本礼仪都不遵守,换做是这学校里其他的学生,是否早就因此而变得愤怒起来了?
这么一想,自己或许是这个学校里脾气最好的人了。决斗的结果并不会因为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改变,切尼是一个追求实际的人。名誉这样的东西,丢到一边喂给路边的野狗比较好。
好冰。。
切尼握住了阿提亚的手,僵硬冰凉的触感更像是冰块而非人类的肢体。仿佛将这个世界中最寒冷的东西凝聚一体,不仅仅只是物理上而言的冰凉。这种神秘的触感甚至拥有让人冷静下来的魔力。
切尼胡思乱想的内心,随着这个有些不太正经的握手变得宁静下来。
。。。
大地被纯白色的积雪覆盖,明明是白天的正午时刻,理应明朗的天空却被阴沉的乌云所覆盖。没有光照的冰冻之地寒冷刺骨,而雪上加霜(字面意义上)漫天白雪随着如同雪怪咆哮一般凶恶的暴风拍打在身上,就连抬起腿向前迈出一步都成为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是梅迪家成员身为契约者最重要的试炼。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中身穿一件单薄衬衫和长裤的阿提亚抬起手臂阻挡朝着面颊袭来的雪花,只为能够看清方向不至于在这所有方向都白雪皑皑的平原上迷失方向。
不成功便成仁,当心中开始产生对能力怀疑的一刹那,身处雪原中央的阿提亚便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她不曾将目光投向除了正前方以外的方向,就算四肢在寒冷的暴风雪中已经被冻地失去了知觉,却也依然坚强地向着大地远方发出光芒的地方前进。
脚掌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块,脚趾头在行走的过程中因为与积雪下方冰块的撞击而不知所踪。在寒风摧残下,脆弱的耳朵也已经开裂。赤红色浓稠的血液从耳根上一滴一滴地落到了白色衬衫的肩膀上。
作为契约者世家的梅迪家族,一直都梦想着能够拥有与管理着尼斯王国的七大家族对等的力量。前往无人问津之地寻找隐匿人间最优秀的幽灵,是实现这个愿望的唯一方法。冬季的冰岛长时间被暴风雪所覆盖,这个普通人避之不及的死亡地带,却成为了阿提亚改变家族命运的契机。
身穿单薄服装在零下三十度的极寒之地中前行,就算是健壮的成年人也无法坚持下去的挑战,年仅十岁的阿提亚虽然遍体鳞伤,然而却还是来到了那个起初看去仅仅只是一个微微光点的地方。
同样处在室外,然而同之前的冰寒地冻不同,这片被阳光照耀的大地竟然在风雪的中心长满了翠绿色的草坪。回暖的气温让阿提亚从无尽的雪暴中幸存,而站在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一名手中拿着长枪,站在地上向着太阳看去的女人。
头上的银色长发在白雪的照耀下像雪原一般冰冷,紫色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感,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后永久驻留在这片绿地之上的雕塑。
“拥有肉身的凡人,为什么不畏艰险依然穿越暴风雪来到这里?”
手中拿着和自己等身高铁枪的女人转过头,朝着已经体力不支趴在地面的阿提亚看去。躺在地上的阿提亚遍体鳞伤,转暖的温度让暗淡的血液从创中流出,将原本青绿色的草地染成了红色。
“请与我签订契约。”洁白的衬衫早已被血渍染红,但阿提亚却依然伸出手臂将手指插入泥土中,拉动自己的身体缓缓前进向着那女人靠近:“我想要得到力量,不想和先辈们一样落得平庸的命运。”
“我不会同单单只求更强大力量的能力者缔结契约。”驻留在这片远离人烟的荒原之中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决意,面对这个年幼却已经坚强得可怕的女孩,她依然不为所动。
自己的力量并不会让别人得到幸福,曾经无数次与他人签订契约的女人已经见过无数由自己而起的悲剧。如今已经变得铁石心肠的她躲藏在这片极寒之中,远离任何人类的接触。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头一次打破自己设立的自然屏障来到面前的人,竟然是是一个瘦弱娇小,看起来如同纸片般单薄的小女孩。
长时间漫长的跋涉已经让她变得瘦骨如柴,仿佛细长却又脆弱的冰柱一般,只要握住两段轻轻一拧就能随意这段。原本细腻的肌肤在寒风的摧残下露出了裂缝,皮表之血从她身上四处流淌着,把原本洁白的衬衫与裤子染满了红色的斑纹。
“人类拥有无穷尽的欲望,想要变得比别人更加强大。可当真正切实地拥有了力量,你有想过接下来拿获取到的能力做什么吗?”尽管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可阿提亚那双坚定的眼却死死地盯着站在草坪中间的女人。就像是在做噩梦一般,一直远离时间喧嚣永久驻留在这里的她再一次燃起了对人类的好奇心。
“我不愿接受平淡的生活,在碌碌无为中用后悔和遗憾来结束自己的人生。”缓缓爬到女神的面前,阿提亚伸出自己的手拉住了她的长裙:“我愿用你的力量,去探寻真理之塔背后的真相。”
。。。
阿提亚是第一个从那片极寒之地中活着走出的人。自从与那个幽灵签订契约,那片无人之地中永无停歇的暴风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站在切尼面前的阿提亚扭动着身子,脚尖末端的每一根指头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然而这却早已经不是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仅仅只是在与那个幽灵签订契约以后,由魔力所产生的虚假义肢罢了。
对于花季少女而言,与幽灵的契约让阿提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对这样的结果有过后悔的想法。
从最初的B级步步为营地爬升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学生会副会长,阿提亚与自己的幽灵并肩作战。并不是每场决斗都能轻松获胜,但她却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对手。只有最优秀的契约者战士们聚集在一起,才有可能揭开那座真理之塔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就算是连幽灵契约都没有建立的D级生,阿提亚却依然没有对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吊车尾放松警惕。从来没有过失败的人生让阿提亚变得自负起来,哪怕是最卑微弱小的敌人,只要不全心全力百分之百地应对,就会成为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
贴在身上的暗淡紧身衣忽然像电灯一般亮起了光芒,甚至连身后正从地平线上落下的夕阳都变得暗淡无色。耀眼的光芒渐渐消失,阿提亚的身上不再是包裹身体的黑色运动服。
青色的战甲覆盖四肢,阿提亚的手中握着一把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长枪,飘散在周围的水汽因为极寒变成了凝聚在枪身的冰霜。白色的水雾形成了一块如同冰块的披风,凝聚在她的身后随着身边波动的气流飘动着。
“阿提亚·梅迪,A级,契约幽灵布伦希尔德。”阿提亚报上名号,举起长枪向着前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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