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北方的凛冬依旧是那般寒冷。
雪还在下,虽然比起下午已经小了很多而且风也停了,但夜空中的凉意依旧是透过一件件衣服直刺骨髓。
现在渐进深夜,十一点半左右。
即便如此,街道上依旧能遇到同走夜路的行人。
拉紧羽绒服拉链匆匆回家的人。
刚从网吧或者是宾馆走出来,三三两两的男女们。
每个人都大抵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从她的身旁两侧穿过,显然这也是循环往复的日常中的一环。
洛子兰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这个时候洛子兰本应是刚吃完饭,躺在床上看着昨天刚买的小说。却被自己打工地方的社长一个电话叫了出去,去替她参加一个饭局。先不说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身处于全都是完全不相识的中年秃顶大叔和浓妆淡抹的老太婆之中的那种尴尬,最让洛子兰难受的是酒会结束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而且公交车也已停运。
当然,这帮大叔和老太婆并不用担心,因为他们都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打个出租车回家,但是当看到钱包中仅存的几张钞票时,还是算了。
最后只得步行回家。
每迈出一步,脚下的积雪就会在挤压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声,听的洛子兰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十足路口路边的交警庭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着十二月一号,星期三的日期,显然明天又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工作日,整座城市也早已陷入了沉睡,安静的街道上除了挤压积雪的声音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了。
这时,路边一家依然亮着灯的店铺吸引了他的注意。
门面上的招牌早已摘取,只剩下生锈的架子孤零零地立在上面。屋内大约十几平米,其间摆放着的三五个画板以及各种当作作画对象的器具证明了这是一家画室。
印象中,这是一家主推欧洲古典油画的画室,洛子兰当年还参加过这里举办的小型画展。
虽然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那些油画作品中饱含的那份气韵和柔美还是吸引了洛子兰的目光,而且最后他还花了一笔当时来说数目不小的钱带走了一幅作品。
但在一年半之前,这家画室关门了,至于原因,据说是经营不当之类的……
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传闻罢了,至于真实原因,他也不得而知。
洛子兰本以为是这家的老板熬夜收拾店面打算重操旧业,但看着落在门前的那块撬开的锁头,显然这件事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洛子兰开大门走了进去,看到一个身着淡紫色羽绒服的少女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那块空白的画板。
看年纪应该是个高中生,若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未免也太奇怪了吧。难道是离家出走?还是卷入了什么麻烦呢……
不论怎么说,这个少女现在并没有处于这循环往复的正常中的任何一环。
少女仿佛是并没有在意到洛子兰的存在,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还是打个招呼为妙。
“呦,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呢?”
少女用极其缓慢的动作看向洛子兰,仿佛是刚刚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栗色的长发,发梢处稍微有点自然卷。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熠熠发光的棕黄色瞳孔,挺拔的鼻梁。略显分明的轮廓却有着圆润可爱的细节,那种微妙的契合感,简直就像是动漫中走出来的美少女角色一般。
目光最后落在了她那微微发肿的左侧面颊上,显然是被谁打过了。
下意识地向她靠过去,当然,是用那种特别很小心地步伐。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仔细一看,透过她那件卫衣的领口可以看到她身上缠绕着的那厚厚的一层绷带,已经有很大一片被血液浸成殷红色。
这显然不是方才所认为的离家出走之类的事情,或许事实要远比自己所想的麻烦。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少女用同为问句的形式回复着洛子兰,看来她并没有因洛子兰的出现而害怕。
“亏你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
“什么意思。”
洛子兰指着她的胸口处。
“出来那么多血,不疼吗?”
“疼……很疼。”
少女虽然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实,但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对于洛子兰来说,或许她现在放声哭诉才是更理所当然一些。
看她的样子说不定撑不过第二天早上吧,这一点洛子兰还是有点数的。即便是这个少女下一刻立马倒在地上都不奇怪。
“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不,请你务必不要这么做。”
“即便是这么下去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吗?”
少女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因为伤口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也说的也是呢,如果真叫了救护车你这擅自闯入这里的事情就要败露了呢。”
少女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应该叫男生吧,因为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左右。他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却没有立即报警,而且还这么正常地和自己聊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逐渐对他产生了兴趣。
“那要我送你去医院吗?放心,我是不会说出你这事情的。”
少女摇了摇头。
“那回家或者学校宿舍?”
答案依旧是摇头。
洛子兰毫无办法地挠了挠头,真的麻烦。
她的皮肤已经苍白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而且心跳呼吸也是处于不正常的频率。这是失血性休克的第一个阶段,再这么下去恐怕……
“那要来我住的公寓吗?”
洛子兰十分自然地说了出来。
“唉?”
她那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是你想要让我这么做的啊,你现在分明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女孩听完洛子兰的话笑了,此时那毫无防备而纯粹的笑容在他看来却流露着一丝凄怜。
“原来这样啊……那就拜托了,请你……救救我吧。”
洛子兰轻轻点了点头。
“我先话说在前头。我那肯定比不上医院,也就只能给你做简单地应急处理。而且我是一个人住,你的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虽说我是一个素不相识、发育正常、取向正常的男性,但我并不是坏人。以上。”
啊,这算是什么狗屁发言啊,洛子兰感觉说完之后自己更不像是个好人了。
“谢谢你的提醒。”
但少女却表现的十分乐意,现在的她才在洛子兰面前完全放下戒备。这也让洛子兰松了口气。
少女向洛子兰缓缓伸出右手。
洛子兰握住那只手,本想将少女拉起来,但少女却一下子倒在了洛子兰的怀里。
“抱歉,好像走不了了。”
“唉?”
洛子兰蹲下身来,将少女背了起来。
感受着宽厚而又真实的后背,少女满足似的眯上了双眼。
面容上,那是如梦似幻般的表情。
话说回来,少女还没有告诉洛子兰她的名字,洛子兰也没有告诉她。两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女的命运就这么纠缠在了一起,总觉得有些微妙。
走时,洛子兰将画室内的门关上,这时他看到了位于最右上角,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地方镶着一块小铜牌。
上面是刻印着Espejo的字样。
在西班牙与里,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意识是镜子。
……
回到公寓后,洛子兰从柜子中拿出急救箱帮少女做着简单地处理。
虽然这个画花季少女赤身**的坐在自己面前,但她身上那宛若像是被非洲鬣狗糟蹋过的伤痕却让洛子兰提不起一丝兴趣。
全身上下三处挫伤,七道割伤,淤青无数,只能用惨不忍睹这一个词来形容。
当处理到右臂的时候,右手手腕处的一道伤痕引起了洛子兰的注意。那伤口分明是骨折后碎裂的骨头刺出肌肤所留下的痕迹,但这个少女的右手却根本没有骨折……
处理的整个过程中少女除了忍痛的闷哼声以外始终一言未发,而洛子兰也是没有询问任何。既然人家不说,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想方设法去撬开一个女孩子的嘴,这不是洛子兰的作风。再说了,对于这身伤哪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类的问题他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处理完之后,少女说想要借用下浴室处理下血污顺便擦擦身子。于是乎,洛子兰借回避之名出门抽上了一根烟。
吸入,然后缓缓吐出。
在走廊的灯光下,看着那一缕缕烟云慢慢地向上蔓延,然后绽放,最后消散于夜色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能够对这类离奇的事情习以为常的,说实话他也记不太清了。
虽然洛子兰不讨厌现在的这样的自己,但他还是不止一次的想要试图去找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说到底,这无非是在认清自我罢了。
这非毫无意义,至少这样做能够让洛子兰知道他现在确实还活着。
……三年前
刚刚结束高考升入大学的时候,名叫洛子兰的十八岁男生遭遇了一场意外。
那是一个风雨凄凄的夜晚,天空仿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阴沉。
他所居住的那座小别墅塌了,半个屋顶不留余地的砸了下来,他的父母当场去世,而他也被埋在了瓦砾的废墟之中。
所幸他的身体并没有受伤,全身上下甚至是一点擦伤都没有,这真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
那之后,他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虽然各项生命指数一直是处于正常的状态,但这何不仍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事情。医院方面秉承着他们的工作原则,想尽一切办法让失去意识的洛子兰醒过来。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洛子兰醒了过来。
医生以及亲人们都很惊讶,显然洛子兰那毫无征兆地苏醒是他们意料之外之事。
这也难怪,因为洛子兰之所以能够醒过来和这帮医生没有一丁点关系。
是一只猫让他醒了过来,没错,就是一只名叫菲尔、会说话的猫。大概就是类似于那种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妖怪之类的物种吧,但按照菲尔的说法他们是被称为“谕者”的一个团体。
怎么说好呢,虽然在意识层面上知道那确实是如实发生过的事实,但至今为止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洛子兰这个人早就死在那场废墟中了,是菲尔重塑了他的生命并将他的灵魂从真理之门那一端拉了回来。之前的记忆、性格之类的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关于自己大脑的一切程序都在好无故障地运转着,可谓是比较完全地重生了吧。
当然,重生这种事不是无偿的,作为代价洛子兰要将现在所用的这副肉体交给菲尔在这个世界中所使用。
但至于为什么洛子兰依旧能用随意使用这副肉体,这是他和菲尔当时做的一比交易,不,还是叫做约定比较好。只要完成这个约定,洛子兰就会将身体的使用权交还给菲尔。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没有肉体徒有灵魂的洛子兰必会魂飞魄散。
但对于洛子兰本人来说,这种全然以魂魄存活的方式他毫不在意。
因为不管怎么说,至少是活了下来吧,虽然借贷着菲尔的身体。
话说回来,洛子兰好久没有见到菲尔了,这只猫现在到底在哪,在做些什么,他全然不知。
要是能立马见上一面就好了……
抽完烟后又在外面站了二十分钟洛子兰才回到公寓,只见少女披着她那件卫衣站在挂在客厅墙上的那幅油画面前,看来是已经擦完身子了。
见洛子兰进门后,少女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她的表情和刚才截然不同。
“谢谢你为我提供的这一切,真的是麻烦你了,虽然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但还是谢谢了。”
话毕,少女穿好衣服就准备离开。
“不在这过夜吗?”
“不了,谢谢。”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看着走向走向玄关的少女的背影,像极了当时菲尔离开时的样子。
虽然有些莫名地落寞,但洛子兰也没有挽留什么,只是静静地目送着少女开门离去。
“如果以后没有可以去的地方的话,就再来这,门垫地下有钥匙。”
少女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头看向洛子兰,此时的她已是泪眼朦胧。
“不会的,真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甩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唯有那双泪眼留在了洛子兰的脑海中。
洛子兰回头看向那幅油画,少女仿佛是在看到这幅油画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幅画就是洛子兰当年从那家画室买的,记得当时是一个小姑娘画的,名字好像是叫苏雨琴……
次日清晨
洛子兰从沙发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在没有找到那个少女的身影后才确信昨晚上她真的走了。
冰箱里只剩下鸡蛋和昨天中午剩下的烧鸡,所以早餐的话自然就是鸡肉鸡蛋面。
简单地料理之后,洛子兰坐在餐桌上刚准备开动,却被一记电话铃声所打断。
显示屏上显示的是海外号码,但要说是谁打来的,除了那个人以外不会有第二个。
“喂?”
“呦,子兰,已经起来了啊。”
社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果然是她。
“废话,不起来怎么接你电话?”
“你起床后看过新闻了吗?”
毫无铺垫地直接切入话题,对于昨晚上帮她去酒席这件事一字不提,不愧是亚诺社长。
“等一下,我现在去开电视。”
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的是天气预报。
“你说的是过几天要有大暴雪的新闻吗?”
“不是,你换到新闻台。”
按照社长的指令切换到新闻频道,正好在播放着一条令人发指的新闻。
身穿着酒红色制服的年轻主持人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
今天凌晨,在我市西城一栋老式的出租楼中一名二十二岁的男子遇害,其尸体被凶手残忍地肢解,现场一片血海,警方怀疑这起案件案和之前的四起碎尸案为同一个凶手,接下来让我们连线现场的……
社长所谓的新闻应该就是这条吧,因为也只有这类匪夷所思和猎奇怪谈的新闻能够让她产生兴趣。
事发现场的这栋出租楼离洛子兰家并不近,但距离昨天酒会的地方倒是坐十分钟地铁就能到。
或许是因为限制问题,电视上并没有播放出案发现场的画面。
“现在看过了,怎么了。”
“有没有兴趣?”
社长用着那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这种恶趣味的话。
“抱歉,没有。”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个案子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想让我去做什么?”
“电话里不大好讲,直接过来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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