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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第六节

“嗯?”

敲门声?

木槿抬起头,看着门。

“啊啦?忘记拿钥匙了么?还真是个笨蛋啊……嘿咻。”合上了漫画,跳下沙发,木槿蹦跳着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并开心的喊道:“欢迎回来!”但是,当木槿看清楚了门口所站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赶上啊!赶上啊!一定……一定要……”

奔跑着,奔跑着。

路过满是杨柳的沿河公路。

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

感觉胸口就像是要撕裂一样,火辣辣的疼痛着,腿部开始发麻,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自己的身体,然后张开翅膀飞向天空。即便是这样……也不敢减慢自己奔跑的速度。一定要赶回去,在姬文芸对木槿出手之前!

……姬……文芸?

木槿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姬文芸的背后,还有一个陌生的妇女。

看起来年龄很大。

是苏赢的妈妈吗?不对,不可能,苏赢的妈妈已经去世了,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在哪?木槿的脑袋快速的运转着,回忆着,自己在梦境中所看到的,苏赢的那些记忆。啊,想起来了,是收养了苏赢的叔母。不好,木槿想要关上门,但姬文芸已经走了进来。

“没有人?连门都没有锁上吗?看来应该没有出远门,一会儿就会回来吧?”姬文芸站在门口,转过身,对身后苏赢的叔母说道:“阿姨,先进来吧。”

“等……等等!!”

木槿呐喊着。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随便进入苏赢的家里!就算你是苏赢的叔母……还有姬文芸……”木槿扑上去,想要把姬文芸推出去。可木槿伸出的双手却直接穿过了姬文芸的身体。对了,自己,是没有办法触碰到别人的……别人,也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叔母叹息着,缓慢地走进了屋子里,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她看到,沙发上放着的木槿的漫画。她拿起来,然后翻阅着,嘀咕着:“都这个年纪了,还在看这种幼稚的东西吗?”

“哪里幼稚了!”

木槿跺着脚吼着。

“苏赢不在……刚好,我要去屋里找个东西,阿姨你现在这里等一下吧。”姬文芸转身走向了书房。如果柯川的日记写的是真的话,那么,那盆木槿花应该就放在苏赢的书房里的书桌上。既然苏赢不愿意醒过来,那就由自己来帮助他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

夹杂着愤怒和恐惧,苏赢的声音令姬文芸停下了脚步。姬文芸回头,看见大汗淋漓的苏赢站在门口,喘着粗气,他皱着自己的眉头,双眼中充满了杀气。他抬起自己的手臂,指着楼道,压低着声音说:“滚出去!”

“苏赢……”

看到了苏赢的木槿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扑进了苏赢的怀里。

坐在沙发上的叔母合上了漫画,站起来,然后和苏赢对视着:“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我不记得长辈就有私闯民宅的权力。”

“你!”

“阿姨。”姬文芸伸手拦住了叔母,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苏赢说:“这次我来找你并不是想和你吵架,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也不想要再见到你了,就这样,从此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所以,现在,你,带着我的叔母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是为了和你和好才来的吗?”

姬文芸丝毫没有退缩的样子。

和昨天在咖啡厅的表现完全不同。

看来自己猜对了呢……

姬文芸察觉到了啊。

但是,就算察觉到了又怎么样呢?她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叔母相信她所说的那一切呢?自己只要表现出完全没有这种事情的样子,当做是姬文芸一个人的胡言乱语糊弄过去就好了。

本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

舞台的灯光忽然地变暗了。

泪水啪嗒啪嗒地,噢不对,还不该落下。

观众席安静下来。

小提琴悠扬悲伤的背景音乐响起。

拿着剧本的手颤抖起来。

姬文芸拿起一个纸包,扔在了茶几上。还有,柯川的那本日记。她说:“柯川的日记上面写的很清楚,从昨年的夏天开始,你的一系列异常举动,包里面是两份录像带,第一份是柯川跟踪你记录的,第二份是我在你出国旅游期间拍摄的……”

“你跟踪我?”

苏赢捏着自己的拳头。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姬文芸!”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姬文芸吼道。

“我已经给你的叔母看过了,大概的情况她也已经了解了,你应该比谁都跟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回头吧苏赢!!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木槿!那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现在,把木槿花交给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啊……

原来,柯川早就发现了吗?

这就是姬文芸的王牌吗?

可恶。

怎么办?怎么办……苏赢低下头,看着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的木槿。这种东西……这么真实的木槿……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这里,“这种东西,你要我怎么相信她是假的?她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啊!!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少在哪里装出一副什么都懂,都是为了我好的样子了……如果没有你们的话,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家伙的话,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苏赢……”木槿抬起头看着嘶吼的苏赢,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可是,现在,她无法帮助苏赢。现在的她,只是苏赢的负担……

苏赢不可能交出木槿花。

姬文芸也绝不会放过木槿。

对峙的结果不用猜也知道。

苏赢是肯定要输掉的。

可是,就算是知道不可能赢,也要挣扎。坚信着没有的可能性。

“之前的事情,我确实对不起你……让我们重新……”

“不可能!”苏赢坚决的回答道。

“我数三个数,离开我的家,我不希望自己会对一个女生动手。”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苏赢……”

姬文芸的腿在颤抖。

身后的叔母终于忍不住,上前,给了苏赢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从来都不听话的野小子!!”

“苏赢!!!”

豆大的泪珠如泉涌般倾斜出来,木槿想要拽住叔母的手臂,可始终无法触碰到对方。她无力的跪在了地上,哀求着苏赢:“苏赢,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吵了,没关系的,答应姬文芸吧,没事的,求求你不要再吵了……我好害怕啊,苏赢,快停下来吧……”

“野小子?”

苏赢摸着自己发麻的脸,笑了起来。

“啊……我是野小子,以前你也是这么说我的呢。”

苏赢瞪着眼前的叔母。

“拜托你不要再装出这副让人作呕的样子了好不好?你所有的伪装,拙劣的表演真的能骗过我吗?你真的以为比你年龄小点的孩子就是猪脑袋吗?我所谓的沉默不过是给身为长辈的你留个情面,这一耳光,还有我这几年寄给你的生活费,就当我已经还清了你的恩情吧,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么?”

叔母颤抖着,可始终不敢再动手……

“嘁……”

姬文芸咬着自己的嘴唇,转身朝着书房跑去。

苏赢一个健步过去,抓住了姬文芸的肩膀,然后猛地将姬文芸推向门口:“我绝不会让你过去的。”

失去了平衡的姬文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停手……这不是我想要的……”

角落里的木槿颤抖着说。

“哈……哈哈哈哈……”姬文芸微笑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我想要的,只要是我想要的,只要我努力,都可以得到……外貌,金钱,都被我得到了……”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出来,“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么,我就撕碎它。”姬文芸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东西,苏赢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门内,涌进了一群医生的警察,将苏赢围住。

木槿在人群中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苏赢被几个人上来摁住,放倒在了地上。

“苏赢!”木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放手啊!!”苏赢挣扎着。

“就是这盆花吧?”文芸端起了桌子上那盆繁茂的木槿花,“苏赢,梦该醒了。”文芸看着苏赢说。

“不要!”苏赢大喊。

但是已经太晚了。

文芸松开了手,花盆掉落在地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毫不留情地连着空气和苏赢的心,在那一瞬间划开来。

“木槿……花……”苏赢的双眼里,绝望孕育而生。他看着那盆破碎的木槿花。泥土四溅在地板上。文芸的鞋子将木槿花瓣碾碎。而文芸身后的木槿,带着恐惧的目光注视着苏赢。两人对视着,苏赢就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木槿弯下腰,吐出猩红发黑的血液。她那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如同染上了被打翻的颜料盒,又像是腐烂的皮肤,看上去阴森恐怖。木槿瘦弱的身体倒在了地板上。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形成一摊血泊。

“木槿……”泪珠从苏赢的眼里钻出来。

“把他拖走!”人群里不知是谁喊出这样一句话。然后,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身穿警服的警察们架着已经没有力气的苏赢,离开了这栋充满了悲伤的房子。

文芸看着苏赢。他眼色黯淡无光,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动不动。医生们把他抬进白色的面包车里。

然后,文芸走出苏赢的家,关上了门。

苏赢坐在车座上。他的手被拷上了手铐。即便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但对于医生们来说,他依然是危险的。谁都无法确定,他是否会在下一秒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咬掉某个人的耳朵。当然,苏赢不会这么做。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木槿倒在地板上的画面。木槿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一年前,他毫无征兆地和这个改变了自己整个世界的女孩相遇,一年后,他复苏光明的世界又完全崩塌。

他看向车窗外。熟悉的城市,在顷刻的他的眼里,如一座巨大的坟墓。死神化为灰色的云四处游荡在天空之中,风里夹杂着亡灵悲苦的嚎叫。而他,就像是一个被押送前往地狱的灵魂。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大脑逐渐变为一片空白。

除去所有的血肉,此刻的他,心房里所余下的还有什么?

是悲伤、绝望、愤怒与憎恨吗?

还是单纯地对自己未来未知的恐惧?

相比之下,他所想到的更多的,是死亡。

“木槿……”

苏赢低下了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以为终于可以从过去那炼狱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可到最后,所迎来的,却是加倍的痛苦。既然,是如此痛苦的分别,那么,当初,上天又为何要把木槿抛到自己的面前?是为了捉弄自己吗?难道自己的痛苦还不够吗?到底是为什么?到头来,自己所想要的,只不过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东西啊……不需要过多的钱财,也不想要多么高贵的地位,更不要万人仰慕,仅仅,仅仅的只是想要有一个热闹的真正的家。当有风雨时可以在那里得到温暖,孤独时在那里得到喧闹,伤心时得到安慰。只是想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欢笑,和自己一起,走过所有的人生。只是想要和所爱的人有一起生活的权利啊,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苏赢发出了呐喊,声音穿透了车厢。医生吓了一跳,警觉地注视着苏赢。

“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和别人一样!普普通通的快乐和烦恼,因为学习和恋爱而忐忑,有一群朋友,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然后平稳地度过一生……为什么世界给我的,就是这样痛苦的东西……”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车子里。那些悲伤的情绪在苏赢的胸腔里化为恶魔的爪子,刺破他的身体,四处抓挠着。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废墟中,男孩看着苍白的天空。

苏赢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哭泣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把大地染成大片的血红色。男孩低下头,看着血红的地面。

“哭泣吧,这正是某些人所期望的。你只是一个小丑,越是痛苦,越是让他们快乐。”男孩抬起他的右手。从他的手指开始,他的肉体和骨头迅速地腐烂着,化为灰烬。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他平静地望着苏赢。

“我们的悲伤,无人过问。”

我们的故事,也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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