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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胎儿之梦

终章 胎儿之梦

夜里,当佐仓美纱来到崎原神社的后殿时,她惊讶地看着殿中的异景:

空旷的地板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五角阵,五名神官分别站在五个角上,而青谷侦探和神原百泽则是坐在了阵中心。

她认出了其中一位神官是佐仓家族的当家,其他却是从来没见过的面孔。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在看到她的到来时,青谷先生站了起来。

“侦探先生,这个到底是?”美纱问道。

“美纱小姐,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姐姐是不是巫女和灵能力者吗?现在,我就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问你那些问题。”青谷先生说道。

“你们佐仓家族,有着世世代代出现灵能力者的血统,其中大部分的人会在幼年时期失去能力,只有少数的人能够将灵力保存下来……只要一被家族的人发现这种资质,都会被招揽进神社里,男人被选为神官,女人则被选为巫女。所以你和美香小姐从小被叫来这里帮忙,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他们对你们进行观察。可以肯定的是,美香的确是灵能力者,并且能够使用可怕的念力破坏动物或者昆虫的内脏,之所以轻视活着的生物,是因为她经常见过死者的缘故,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抑制自己的能力,不再去伤害身边的生命,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少女。”

“她的灵力的确被封印了,性格也渐渐趋于常人。要是没有遭到熊野的侵犯的话,说不定她以后都将过着平凡的生活……只不过,她不幸地怀上了熊野的孩子。”

“起初她并没有发觉,然而随着出现了一系列的生理反应,她也差不多有所预感,于是那一天,她去到了医院。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时,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就在那个时候……她恢复能力了吗?”百泽问道。

“不,不是的,她只是感觉到了腹中的胎儿……如果那时她就恢复能力的话,大概就会在医院里死去吧。”青谷先生说道。

“那她为什么……会听到那些婴儿的哭声呢?”百泽脸色苍白地问道。

“因为……她肚子里的胎儿也是灵能力者啊。”

百泽和美纱瞬间脸色一变。

“怎么……可能?还未出生的胎儿?”美纱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胎儿会有自己的意识吗?”

“不论是什么形态的生物,它们都拥有着自我意识,只是简单与复杂、微弱和强烈的区别罢了。还有,大多数人在幼年时期都拥有着灵力,而灵力最为旺盛之时,就在于他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因为有处于母亲肉身中的灵体保护着他们,使得他们的灵力不会消散。”

“回归正题,如果佐仓美香只是普通的女孩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是将自己的力量封印起来的灵能力者,为了将身体的营养供给胎儿,她的肉体应该十分地虚弱才对,而在那时她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那一瞬间的精神空隙使得她感应到了胎儿的灵力,但那时她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透过了胎儿尚未诞生的灵体……听到了妇产科周围回荡着的地狱之音。”

“可是,就算如此,无法从世上诞生的婴儿的哭声还不足以击溃她的精神,她只是很意外为何能够听到那阵声音,她知道自己抑制了能力,所以她自然地觉得……那是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的哭声。”青谷先生说道,“然后,她失魂落魄地四处游荡,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陌生的路口。就在那里,她跟熊野,百泽一样遇到了怪物……只是,熊野与美香和百泽不同,他没有听到那句‘妈妈’,原因在于他不是灵能力者,所以他才以为那个怪物是佐仓美香的灵体,担心着她的复活。”

“在听到那声‘妈妈’的时候,佐仓美香也误认为腹中的胎儿是怪物的化身,怪物将会依附于她的胎儿中复活……所以那时,她恢复了自己的能力,然后用念力——破坏了自己的内脏和子宫。”

百泽木楞地看着地面,但美纱却神色激动地问道:

“姐姐到底看到了什么?青谷先生!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百泽,抬起头来。是时候要告诉你所体验的幻觉的真相了。”

“幻觉……?”百泽呆滞地问道。

“从你住院后开始,我就在观察着你的病情,还让你在出现幻觉时第一时间告诉我。直到这次事件我才得出了结论,你并不是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幻觉,而是能够时而感知到过去发生的事物,这才是你真正的病症,所以你才听到了佐仓美香在医院时感受到的声音。因为在她离开医院之后,她应该就无法听到了才对!”

“不对,我当时不也听到了那声妈妈吗?难道……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就是听到了这句话才自杀的。”青谷先生说道,“因为胎儿不可能会说话!”

“我已经忍受不了了……为什么我要被当成魔物一样,呆在这么奇怪的地方?难道我也是怪物吗?青谷先生……求求你了,快告诉我……”百泽哀求道,同时,他头痛欲裂得双手抱头,看上去十分难受。

“百泽学长!”美纱关心地叫道。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这个五角阵就是为了保护他才存在的。”青谷先生说道,“百泽,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难以令你接受的事情——”

“佐仓美香的灵体,就在你的体内。”

······

那天晚上,在见到佐仓美香的幽灵之后,我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我到底做了什么,之后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但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在床边看到了几片樱花的花瓣。

崎原镇唯一的一颗樱花树,是在崎原神社的庭院中。

······

在百泽面目木然之时,青谷先生把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这才是你会产生幻觉的根源,因为你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吞噬其他灵体,并把他们的过去的体验改写成自己的记忆——”

青谷先生的手掌瞬间变得漆黑了起来,于此同时,百泽身上也喷涌出了异样的黑雾,那阵黑雾将百泽全身笼罩了起来。

“但那并不出于你自身的意志,你只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变成了这样的体质而已……不要因此自责,所以——”

青谷先生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百泽体内庞大的灵力以及沉重的恶念拒绝着他的灵力,他咬牙坚持着,他的手臂也受到恶念的侵蚀逐渐化为黑色。

“不要变成怪物啊,百泽!”

青谷先生的手“穿”进了百泽的头部,随后他用力往外一拉,将某位少女的身体从百泽体内扯了出来。

那位长发少女,无疑就是佐仓美香。

“姐姐?”此时美纱十分惊异,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看见灵体。

就在佐仓美香挣脱出神原百泽的身体之时,后殿顿时狂风大作,同时,源源不绝的脚步声正朝此处靠近着。

“妈妈——妈妈——妈妈——”

周围不停地回荡着幼童的呼唤声。

“时机到了——各位神官!”青谷先生大喊道。

“众神官得令!”

五位神官速结手印,口中振振有词,异口同声地念诵着咒文。

而美纱也在这时看到,无数的血脚印正从四面八方冲进了后殿,

地板蹬蹬作响,但是她除了血脚印之外却没有看见来物的实体。

“妈妈——妈妈——妈妈——”

像是有着成百上千的童子同时呼喊,他们的声音轻易地盖过了神官们的咒语。

随后,那些血脚印全部朝着五角星阵奔去,但它们却踏不进阵中一步,所有的血脚印密密麻麻地停留在阵外,看上去十分地怪异。

“妈妈——妈妈——妈妈——”

“这就是……怪物吗?”美纱喃喃道。

“它们无形无体,是崎原镇无法诞生的胎儿其怨念的结合物……我也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成长到这种地步,再这样下去……结界就会被破坏……”

美纱第一次看见青谷先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五位神官其中也有一位也在这时身体不支倒在了地上,他所处的那一角很快就被血脚印侵入,但由于还有着另外四位神官的支撑,它们也仍然攻不进中心。

“真是不妙啊。”

这时,佐仓美香的灵体说话了。

“之前发生的事……你在百泽的体内都看清楚了吗?”青谷说道。

“嗯,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追过来呢?”佐仓美香问道。

“因为……她们想借用你的身体——真正地诞生于这个世上。”青谷先生说道,“就算你的肉体消亡了,你的灵体所蕴含的灵力也是十分惊人的,所以百泽才会在遇到你的时候失去意识将你吞进他的身体……这一个月来,它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可你刚好离世时尸体所处的路口处于崎原镇正西方,属于神兽白虎镇守之位,没有形体的它们不敢惹怒白虎,所以它们其中一部分转而前去寻找你的尸体……原本你的灵体就没离开过死时的位置,但是百泽却偶然间遇到了你……”

“它们……想要我当它们的妈妈吗?”

“很遗憾的是,它们只不过是执念的结合体,根本没有塑造成形的可能。”

就在这时,百泽突然间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双目无神地迈开脚步,走向了处于阵中心的边界。

“喂,百泽!你想做什么!你想成为真正的怪物吗?!”青谷先生伸手朝着百泽抓去。

——不,不是的,我并不想成为怪物。

——我只是觉得,也许自己的身体,也能将这些执念全部吸收进来吧。

——只要在我的身体里面,它们就能跟我一样,体验活着的感觉了。

——我想要,拯救这个怪物。

一只手抓住了百泽的肩膀,将他向后拉开,离开了边界,同时,一个身影轻柔地掠过了百泽。

神原百泽迷茫地看着前方,那里飘荡着下腹染血的黑发少女。

“被我杀死的孩子……说不定也在里面……我想,把它们生下来……”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接着转过身子……走出了边界。

“妈妈——妈妈——妈妈——”

那些血脚印迅速地向她靠拢,那些脚印爬上了佐仓美香的身体,渐渐将她的全身染红,直到最后,所有的血脚印都汇入其中——

佐仓美香的灵体爆裂了开来。

鲜血溅射到了四周的墙壁上,然后……突然间,一阵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刚出生的婴儿,呱呱直叫的哭声。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高中时期的梦。

那时是新年参拜时期,我跟随着父亲来到了崎原神社。

父亲见到了熟识之后走开了,而我则是走向了那棵古老的樱花树,据说它存活了数百年之久。

在那时,我在树下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仰望着树根,身下是几只倒仰在地上,没有动弹的虫子。

我皱起眉头向她走去,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是你欺负它们了吗?”

小女孩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可是……它们不肯陪我玩。”她说道。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欺负它们,被人欺负的话,它们可是会痛得哭起来的噢。”

“会哭吗?这些小虫子……也会哭吗?”

“是啊,你也很讨厌哭吧?”

“我……最讨厌哭了。”

“你应该好好地对待它们,它们才会陪你玩啊。”我说道,“你是神社里的人吗?”

“嗯。”她点了点头。

“哎呀,你可是个可爱的小巫女呢,真是了不起。”我笑着说道。

“不,不是……”

“对哦,这么小也当不了巫女吧。”

“哥……哥哥,巫女是什么?”

“巫女啊……巫女就是——会让很多男生喜欢的存在。”我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实话,这种设定很合我胃口……我很期待你以后成为巫女的样子……”

“设定?设定是什么?”

“咳咳咳,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的。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妹妹和爸妈们去招待亲戚了。”

“他们怎么不带你一起去呢?”

“因为……爸妈把我当成是怪物……”

“怎么会,你可是个可爱的小巫女啊。”我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人,怎么会是怪物呢?”

“因为……我经常欺负它们。”她指了指地上的虫子。

“那以后就不要再这样做了,知道了吗?”我又敲了下她的头。

“好……”她眼泪汪汪地说道。

在梦中,我终于察觉到了。

那个小女孩的嘴边……长着一颗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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