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的气流扶摇而上,腾起残破的衣襟和斗篷;极速的漩涡凝聚在脚下,逐渐向着全身缠绕扩散。我单手撑住地面,摩挲着逐渐亮起的结印,风之乱流将我包裹其中,耳边萦绕着空气被撕扯时的哀鸣。随着视野尽头的黑衣杀手们蜂蛹而至,我一拳砸碎完整形态的魔法纹路,右脚微微用力,身体便像一枚冲天的火箭垂直升入浩瀚的夜空。在突破森林穹顶的那一瞬,我撇了一眼遮蔽在正下方的绿色帷幕,敌人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手边就是宛如哥特式塔尖的红岑衫的树梢,远处东北方向的空地里,残留的灯火仿佛黯淡无光的六等星。我轻声叹了口气,默默望向西南处隐约可见的森林尽头,只要越过那条界线就踏入了包含流石镇在内的边陲之地。距师父离去已过数日,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平安到达……
“有点跳太高了啊!摔下去绝对会很惨。”
这是我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改良版的【御风之力】,这种驾驭气流的法术作为风系魔法中最为基础的一支,具有很广泛的受用范围,但其原生效果仅限于一定程度上提高人的移动速度,并不具备带人上天的能力。然而,调整过后的【御风之力】显然更符合其创造初期的本来目标,将身体的支配权全部交由肆虐的狂风,以精确的控制及更大的出力来达到空中滑翔甚至自由飞行的效果,任凭何种地理环境都无法限制使用者的行动,作为高效率的跑路技能简直不要太爽。
不过,毕竟还是不大熟练,稍微有些用力过猛了——【御风之力】发动之后,可以不借助其他媒介,只靠风元素的应用来达成各种姿势与方向的短距离飞行,但其对精神力的消耗异常恐怖,所以最合理的使用方法,是与外力相配合的低空滑翔。比如通过主动接触障碍物再利用其反作用力改变行进路线,这样就不需要浪费大量魔力强行调整高速气流的流向。而在这片生机勃勃的艾路姆大森林里,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木便是最好的踏板。虽然把高度降低到树腰位置有被敌人追上的危险,但以我当前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榨干的状态来看,如果不想飞到半途因力竭而摔死,恐怕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无论如何,现在这高度肯定是不行的。思考完毕后,我将风力的强度降到最低,向着斜下方更加茂密的区域极速下坠,直至降落到能够不受枝桠干扰的位置,立即使速度趋近于零,双脚用力踩在宽阔的树干上,两膝也顺势弯曲,接着在弹射起步的瞬间重新开启狂风的加护,之后,在需要转向的时候重复以上的步骤,便能在维持高速滑翔的同时节省下相当可观的魔力。唯一的问题是,比起好似于修仙德道之人的凌空御风之姿,这种仿佛泰山在丛林里荡秋千的画面实在是不够优雅,看来依然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逃离的方向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只要能回到空地,在防御工事的保护下他们也很难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不过没办法继续悠哉地去找欧罗斯还是有些可惜,早知如此事先在他身上丢个【暗影槲寄生】就好了。
突然,一阵阵刺耳悠长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它们有些离得很近而有些还很遥远,但无一不是以我为中心渐渐聚拢过来,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听起来像是某种原始的乐器奏响的单调音节,应该是怪物们用来传递信号的某种方式。或许是由于从来没听过他们说话,不知不觉中便把他们分类到没有语言中枢的低智能生物中去了,冷静下来想想,这些家伙打娘胎出来的时候至少还是个人类吧!而且还懂得通过献祭灵魂来获得力量这种low逼操作,果然还是有基本的思维能力和战术决策的。我原本以为以【御风之力】状态下的机动性,甩掉他们简直轻而易举,现在看来,反而是自己陷入到对方一早就设计好的包围网之中。按我的猜测,绝对有一个统筹全局的智囊型角色躲藏在暗处指挥他们的行动,若是能找出这个阴险狡诈的领导者,或许就能找到一举将其击溃的方法。
耳朵里充斥着那种尖锐的笛声和呼啸的风声,只是那划破空气的声音已经不再是我独有的了,我环顾四周,化作残影的背景板里,无数道看不清实体的黑色物体占据了我的视野,他们拖着烟幕一样的曳尾,宛如老书法家笔下犀利的墨痕,以与我不相上下的速度在密林间飞行,无论我怎样改变路线都难以进一步拉开距离,更何况那些最初就出现在我正前方和侧身位,不断压制我的可活动空间的先头部队。按照这个节奏,恐怕是不可能轻易放我回去了。
继续逃跑也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我索性停下来,扶着树干蹲坐在离地面十米多高的树枝上。那些漆黑的影子们也随及刹车,纷纷停在附近的其余落脚点,烟雾飘散,覆盖全身的黑色斗篷显露出来,放眼望去,宛如一大片报丧的乌鸦,他们用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好像盯着一块鲜美诱人的腐肉。
“【黑暗之风】吗?原来真的有人用啊!”我故作惊讶地说,不过他们也不会回应,所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听说这种反人类的魔法使用时会持续消耗生命力,你们追了这么久,真的没问题么?”
不出意料的,没一个人愿意搭理我。看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仿佛墓地食尸鬼一样的死亡气息,我不禁茅塞顿开,难不成被深渊吞噬的教会成员们早已不能算作活物,所以才可以不记代价地随意使用这种禁忌的黑魔法?正所谓破罐破摔,亡者无畏……看来信仰邪教也并非百害无一利,若是如此,恐怕他们还藏有更难缠的手段,而我的处境自然也变得愈发凶险了。
我将【埃德维尼】出鞘,静静等待他们的进攻,能够使用的法术仅剩一种,且只能释放一次,选择极少的情况下倒也不用多加思索。我的脑海里马上开始构筑熟悉的魔法结印,形式咏唱结束的同时,【埃德维尼】水蓝色的剑身迅速浸染为熔岩般的赤红色,那是名为【死神枷锁】的封印魔法成功发动的显兆,也是我用来背水一战的最终底牌。
凄厉的笛声戛然而止,作为这群家伙终于要动手的讯号,静匿的森林回归片刻的安宁。他们堵死了所有的退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密集站位完美发挥了人数上的优势,我在腹背受敌的同时还必须要提防从头顶甚至脚下袭来的攻击。黑斗篷们借着夜色与树荫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踪迹,他们不慌不忙地缩小包围网,无声无息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直到那炽热的杀意喷射到眉间,凛冽的匕首交织成一面钢铁林立的刀墙。我屏住呼吸,绷紧身体,不被察觉地摆好反击的架势,任凭心率飙到一个夸张的数字,然后自我鼓舞似地默念道:
“很好,再近一点,三……二……一!”
刹那间,黑色的潮水裹挟着碧绿的刀尖,以千军万马之势朝我涌来。我立即发动【御风之力】垂直起跳,趁头顶上的人墙还没彻底封闭之时,从绝望的死亡囚笼中逃出生天,【御风之力】的爆发速度可以在一瞬间达到台风的秒速,不过只要有略微失误就会死得很难看,如若不是深陷绝境任谁也不会去冒险尝试这种邪道用法。脸颊上有温热的触感向下蔓延,那是刚才极限脱出时留下的勋章,若是再慢零点几秒,我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没能得手的杀手们转而开启【黑暗之风】的追击模式,他们的身体重新被漆黑的烟雾所笼罩,蜿蜒的轨迹在空中勾勒出杂乱的弧线,却在接近我的同时迅速汇聚成密不透风的暗幕。此等恐怖的执行力使得“凭暂时打乱阵型并趁机甩开他们”的天真操作基本宣告GG,而且【御风之力】的持续时间仅剩最后的五分钟,速度上没优势,持久力更是被吊打,事到如今,为了活下去,恐怕只能用我最讨厌的方式结束这场漫长的追逐战了。
正前方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杉,宽阔如铁壁般的粗状树干矗立在视线尽头,我进一步加速向着那块铁壁急冲而去,在即将与树干亲密接触的前一秒转身一百八十度,惯性使得两只脚结实地砸在光滑的表皮,并发出木质机构损毁时特有的清脆声响。暴戾的气流在魔力的操控下高速旋转,于身前形成一柄螺旋状的空气长矛。强大的风压将我垂直固定在树干上,我眯起眼睛望着如黑色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杀手大军,与无星无月的天空连成一片,不知是有几十还是几百,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打算留下喘息的时间。
我单手持剑横在胸前,【死神枷锁】附魔下的熔岩色泽愈来愈炽烈,如同一颗濒临迸发的鲜活心脏,风之漩涡缠绕在灼热的剑刃之上,不断激射出刺眼的金色火花。此时此刻,风之矛与炎之剑终于合二为一,在【魔力灌注】所构建的亲和环境下,这柄面目全非的【埃德维尼】有了一个崭新的名字——【融合兵器】,而【御风之力】与【死神枷锁】相互交织所形成的环绕剑身的烈焰飓风,则是元素系法术特殊融合释放后的二次产物——被称为【噩梦囚笼】的高级封印术式。【融合兵器】既是它的魔力载体,也是它的发动媒介,只有通过这种看似绕远的方法,才能彻底省略冗长的形式咏唱,使一个毫无实战价值的墨迹技能蜕变为瞬间脱手的战场神器。
我将【埃德维尼】水平举过肩膀,像投掷标枪一样笔直地扔出去,风翼包裹下的熔岩之剑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超越视域的极速刺入漆黑的人墙。同样以高速扑面而来的杀手们早已来不及躲避,在他们试图将队伍散开之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已然炸响,随着一朵巨大的火焰屏障如烟花般绽放,无数条灼烧至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喷涌而出,它们像毒蛇一样自动朝着敌人的四肢和颈部延展缠绕,直到把所有的敌人捆绑至化为火海的封闭空间之中。完成使命的【埃德维尼】重新恢复白银之躯,静静地坠落在地,空中残留下久久不褪的赤色残影。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片森林,仿佛焦灼地狱中群鬼哭嚎,黑色的人形在火焰中逐渐变成无形体的烂泥状物质,一旦这些家伙露出深渊造物的本来面貌,【噩梦囚笼】的锁链就无法继续限制他们了,而且封印魔法的破坏力并不足以消灭他们,不过,尽管如此,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我松开紧握成拳的左手手掌,伴随着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视野遁入纯粹的黑暗之中。风已经聚不起来了,我像一只干枯的蝉蜕从树干上脱落,自由落体的途中,有细小的金属碰撞声传入我的耳朵。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弱智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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