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云之烦恼
【这样半吊子的我根本没资格留在杰克身边，只会拖累他……】很是想不开的雷米纠结一番后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对杰克发出了退队申请：“杰克队长！请批准我退出流云独立大队！”
“哈啊……”杰克很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回给雷米一个无奈的眼神，“我现在还不是队长，就算被提拔成小队长也没有受理你退队申请的权限。”
“那，我去找麦森大队长申请！”雷米不服输地嚷着，转身跑向大队长所在的营帐那边。
“雷米！别再胡闹了！”杰克有点着恼地冲上去，一把拉住雷米的手腕，“你也不是不知道麦森大队长的恶劣性格，多少受不了我们大队危险作风的胆小士兵申请退出都被他回绝并处罚了！你去也没用，况且我也没打算让你离开！”
“可是……”雷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叫嚷声打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旁营地的行军帐篷后面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刺头青年查理看到杰克拉着雷米的手腕，恼羞成怒地指着两人大吵大嚷起来，“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什么？】雷米迷惑地望着那边突然冒出来，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查理，“什么不成体统？你在说什么呀？”
“不成体统就是不成体统！分清你的身份，新兵！快放开杰克先生！”查理愤慨地嚷着，双眼虎视眈眈地盯着雷米。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是我被杰克抓着。”雷米不悦地说着，挣脱了被杰克抓住的手腕，“话说，查理，你为什么尊称杰克为杰克先生呀？你不是比他大吗？（杰克十七岁，你都二十了。）”
“在战场上不论年龄，只论资历。”查理洋洋自得地答道，“我才参军一年，而且很尊敬战功卓越的杰克先生，用尊称称呼他是当然的！要说杰克先生值得敬佩的地方，那真是一言难尽，又武艺高强 又头脑聪颖 又坚毅果敢……”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雷米，我们去吃饭吧？”
“嗯，我们走。”
“等等！别无视我！新兵！我早晚会让杰克先生对我高看一眼的！”
在雷米他们流云独立大队高速游击整个战场 接着撤离之后，荒原上的战斗又持续了不长时间，就结束了。原本王国联盟这边的各部队占劣势，多亏流云独立大队的扰乱辅助才搬回了优势，以略胜一筹的战果结束了上午的战斗。
仗是要打的，敌人是要杀的，饭也是不吃不行的。双方各部队合计数万的士兵在一场乱战之后，互有胜败与伤亡地各自撤回荒原东侧与西侧相隔十多公里的营地，准备吃完午饭下午再战。
荒原西侧，莱恩帝国铁桶骑士团的营地中已经炊烟四起，一个个煮着土豆 地瓜与野菜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地在篝火上沸腾着。
“该死的！又被那些白衣服的家伙暗算了！”那个长得像水桶一样的长官气哼哼地坐在忙活做大锅饭的部下们旁边的行军毯上，一边等着吃饭，一边气恼地啃着黑麦干面包，“本来听说这次战役敌军数量比我军少，以为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才参加的，竟然碰上这样难啃的硬骨头……”
“你说的是敌军那边号称流云独立大队的部队吗？”长得像水桶的长官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太耳熟的男声。
“是呀！你有意见啊？”长得像水桶的长官咄咄逼人地嚷着，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出乎意料的面孔，惊得他嘴巴都不好使了：“里 里福特总指挥大人？！”
站在长得像水桶的长官身后的是一个身穿全身铠 手里把玩着一个叶子形的金属飞镖 一头金发扎成一束发辫的青年，莱恩帝国精锐部队落叶骑士团团长 这次数万人战役的总指挥——里福特。他正笑眯眯地俯视着长得像水桶的长官，“吃了败仗还挺牛的呀。看样子你们铁桶骑士团是很有信心扳回一局的，要不要我替你们立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
莱恩帝国奉行绝对的实力主义，强者与弱者之间存在阶级性的差异。里福特率领的落叶骑士团是莱恩帝国有名的精锐，里福特本人也是智勇双全的强大战将，无论是战功 资历还是实力都远非水平二流的铁桶骑士团一干人等可以比拟的。
“下官不敢！”长得像水桶的长官吓得装了弹簧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笔直地面对里福特站着敬军礼，“下官刚才就在好好反省，下次绝不再让敌人有机可乘！”
“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里福特拍了拍长得像水桶的长官的肩膀，然后作势走开。就在长得像水桶的长官稍微放下心的时候，里福特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其实我对敌方那支以几乎没有防御力的轻铠为特征的白衣部队有点兴趣，还准备了一个专门试探他们的计策。也就是说，可以给你们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你们意下如何呀？”
同一时间，荒原东侧的王国联盟军这边，流云独立大队的营地里各处也开始了生火做饭。
流云独立大队总共两千多士兵几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大多数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战场上发挥自如，而在战场外却有不少烦恼。
【超难吃……】吃了一口大锅饭炖菜的雷米不禁皱起了眉头，而身旁其他刚用木碗盛出自己那份热腾腾炖菜吃的士兵们也都表情苦闷，难以下咽。虽然大家连狂奔带战斗地在战场上折腾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名为饥饿的调味料还是没能胜过做饭士兵的渣手艺。
无论哪个国家，军队的破伙食总是富有盛名的，问题不在于材料简陋与没哪个士兵擅长做饭，问题在于擅长做饭的士兵往往不擅长战斗，经常没几场战斗就牺牲了，结果剩下的士兵就算轮流做饭也是一个比一个做的难吃。流云独立大队在战场上纵横无际，但是到了饭锅前却不免犯愁。面对那些要么佐料放得太多，要么几乎没有味道，要么把盐和糖搞错的粗心男料理，一日三餐都是对味蕾的拷问。
“受够了！还能再难吃一点吗？”不远处，一个头发剃得很短的士兵大喊着，将自己那晚炖菜扣在地上，“我要向上层写信申请！务必尽快给我们大队调派一个厨艺非凡 容貌姣好的美女厨师来！都别拦着我！我要吃美女姐姐亲手做的饭！”
那个短头发士兵是流云独立大队中的知名人物罗伯茨，战斗力一般，事却不少，整天脑子里只想着酒与女人，可惜在军中这两样都是禁止的。
【……】雷米无语地将目光从大吵大闹的罗伯茨那边收回来，继续盯着自己碗里这满满的难题发愁。
“你们那锅又做难吃了？”与另外几个士兵同分一锅的杰克看出了雷米的愁容，故作不经意地端着两碗他那锅的炖菜走过来，“我们这锅是清淡口味（几乎没味道）的，正好又做多了一点，不介意的话一起吃这锅的吧？”
“不用了……这点程度的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在战场上生存！”雷米闹别扭地偏过头去，一咬牙一狠心，埋头苦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难吃……难吃……超难吃……】
杰克在一旁无奈的看着雷米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想要出言劝说，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说什么。
雷米痛苦地吃到一半，突然注意到不远处那边和另外一群士兵痛苦地吃着一锅炖菜的查理正在凶巴巴地瞪着这边，于是也不服气地回瞪了过去。
“雷米小子，你又和查理吵架了？”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 面貌斯文的红头发青年过来搭话，“他从刚才就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你。”这个长相斯文的青年名叫约瑟夫，是雷米的室友（同住在一间帐篷里），和包括雷米与查理在内的许多士兵都比较熟悉，是那种比较烂好人的性格。
“倒也不是吵架，只是查理那家伙看我不顺眼。”雷米随口回着，继续专注于和自己的味觉与午餐苦战。
“为什么查理会跟雷米关系不好呢？”杰克有些不解地嘀咕着，英气逼人的双眼别有深意地瞧着雷米的小脸，“我觉得雷米那别扭的性格其实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约瑟夫表情微妙地到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杰克，“这件事你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你就别说什么了。”
在雷米与其他士兵苦大仇深地快要吃完午饭的时候，大队长麦森的帐篷那边传来了刚才前去申请调派美女厨师的罗伯特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那里那样弄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麦森大队长不但性格恶劣，而且擅长分筋错骨的摔跤技。一般犯了点小错误或者惹他不高兴的士兵就会惨遭他那虎背熊腰的蹂躏，痛并不快乐着。
听着远处传来的罗伯茨那娇喘一般的惨叫，快吃完饭的 与味觉战斗得身心俱疲的士兵们彻底反胃起来。
晴朗无云的蔚蓝天空之上，太阳越过了天穹的中轴线。中午过度到了下午，这个位于北部战线的无名荒原之上的战役又开始了。
呼啸的风抚过不毛的荒原，卷走少量染血的沙土。荒原东侧的三万多王国联盟军与荒原西侧将近四万的莱恩帝国军默契地从各自的营地出阵，向共同的战场进发。此时荒原中部的战场还残留着前两天与今天上午两军厮杀产生的遍地尸骸，双方都来不及为这些缺胳膊断腿掉脑袋开膛的战死者收尸，就要进行下一场厮杀，在地上堆积更厚的腥臭血肉。
东侧王国联盟军向前推进的庞大阵列中，雷米沉默地走在清一色白衣佩铁灰色轻装铠的流云独立大队步兵队伍中，胸中那股每次接近战场的躁动不安更胜往日，就像预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我要振作呀！消极逃避也不是办法！我要变得更强，追上杰克！】
流云独立大队步兵队列前方的骑兵队列中，手持长杆三叉戟 骑着战马的杰克时不时担忧地回头张望雷米所在的方向。
流云独立大队骑兵阵列最前方，大队长麦森亲自骑马出阵，带领着整个大队前进。一旁友军某骑士团的一个长官级别人物策马过来与他攀谈，客套来客套去说的还是一些对流云独立大队的恭维与仰赖。
王国联盟与莱恩帝国的军队编制都差不多，一般骑士团规模为五千人，而流云独立大队只有两千人（一个大队规模），不从属于任何一个骑士团，在战场上特立独行，却总能像离弦的弩箭一样切入敌军的破绽，射穿致命的要害。
这两天在这荒原上的战役中，王国联盟的各部队都没少仰仗流云独立大队的突袭协助，也因而在每场战斗中都能占优势稳赢。作为少数精锐的流云独立大队这支显眼的白色部队受到友军这边的青睐，同时也受到了敌军那边的仇视。一开始，流云独立大队还能靠敌军的大意与自身的速度轻松突袭得手，现在敌军已经全面对他们提高了戒备，接下来的战斗可不会像之前那么顺利。
“呵呵呵呵呵……”正当雷米心情忐忑地随着流云独立大队步兵队列走进战场的范围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毫无紧张感的怪笑。
雷米转头一看，发现这阵怪笑声的源头是走在不远处的 肩上扛着一把轻型长柄战斧的短发士兵罗伯茨。罗伯茨中午明明因为胡闹着要向上层提申请而被麦森大队长修理了一顿，此时不知为何还笑得出来。
罗伯茨注意到了雷米的视线，对雷米露出一脸傻笑，“看你那眼神，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笑，对吧？”
“不，我一点也不好奇。”步兵，特别是轻装步兵是死亡率最高的兵种，而作为轻装步兵上战场之前还发出怪笑的罗伯茨这样脱线的家伙在笑什么，雷米一点也不想知道。
“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罗伯茨自说自话地靠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中午我向麦森大队长申请调派美女厨师来我们大队的事情并不是全无眉目的，大队长说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我们这次战役表现良好，他就考虑向上层申请一下试试。”
【麦森大队长竟然会答应那种胡闹要求！】听到这个消息，雷米确实有点被惊到了。一心报国的雷米对于什么美女倒是不感冒，但是厨师二字不能忽略，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上，能跟那难吃的一日三餐告别的话，几乎死都可以瞑目了，【难道说麦森大队长自己也受不了现在的伙食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军队也允许女子参军，但参军的女子还是极少的。所谓的美女厨师 合适人选会是怎样的人呢？】
此时，王国联盟军的整体阵列已经推进到了荒原中部战场的中央。周围都是这两天来积累下来的遍地尸首与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的残损刀兵，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尸臭，引来成群的秃鹰在天空中盘旋。王国联盟军这边已经各就各位了，而敌方莱恩帝国军还慢吞吞地不见踪影。
流云独立大队前方骑兵队列中的杰克似乎看出了问题，狐疑地举起长筒望远镜眺望。长筒望远镜的玻璃透镜将他的视线送往远方，只见荒原西侧的地平线附近烟尘滚滚地冲来成千上万的一大片骑兵，其间旌旗招展地举着许多蓝色底面的金色狮子纹章大旗。那是莱恩帝国的大军，看起来似乎是骑兵队打头，将近四万人全军都杀过来了，可是仔细一看又有些不对。
紧接着，用长筒望远镜眺望的杰克突然看到远处大批敌军骑兵的队伍齐齐地刹住战马，前排的十几个骑兵抱着大木桶，纵马在地上横着泼洒某种液体。
王国联盟军这边其他部队的几个负责瞭望的士兵也都看见了远远出现却不率先杀过来的敌军，并且纷纷向各部队的指挥官汇报情况。鉴于敌军行动古怪，王国联盟军各部队长官怀疑敌军有什么诡计，一时间不敢轻易率兵杀过去。另外，敌军停下的位置在这边的弩箭与火炮的射程之外，一时间也不好先发动攻击。
两军就这样远远相对地僵持了一阵子，王国联盟这边的指挥官有点沉不住气，想要派几个侦察兵接近敌军刺探虚实，而侦察兵又怕靠近之后被敌军射死，都迟疑不前。就在这时候，远处的敌军突然一齐掉转马头，开始朝着与王国联盟军相反的方向全速奔逃。
阵前掉头是兵家大忌，特别是上万大军，一旦掉头就再难保持阵型地调回头来迎战，如果这时候遭到追击，很容易演变成不可挽回的溃散。这对于敌军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对于王国联盟军这边是一举取胜的大好机会。
王国联盟军这边的各部队指挥官与总指挥官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令全军追击。
其他各部队的长官都跃跃欲试地打算大干一场，流云独立大队的长官麦森大队长却更加表情严肃。
【怎么回事？这次的战斗……】就连雷米这个参军两个月的新兵都看出了问题。可是他只是个小步兵，无权决定是否追击，只能随波逐流。
就像敌人对我方撅起了屁股，我方不得不动手一样，王国联盟军中虽然有的人还心存疑虑，但是也只能先发起追击，各部队的骑兵队带上弓弩，率先追向远处无故逃跑的敌军，后方的步兵与炮兵跟着推进。流云独立大队也派出骑兵队先行追击，逆着风全速驰向战况不明的乱局。
先行追击的部队中，流云独立大队的骑兵凭借铠甲轻到可以忽略的优势与年深日久训练出的良种战马领先其他骑兵，最先抵达之前敌军停住并折返的地方，并且无奈地勒住了缰绳。
敌军之前停住的地方横着洒了一大片火油，横向蔓延数百米。敌军队列后方折返回来一小队骑兵，在流云独立大队接近这条火油化成的横线的时候，从五六百米外射来了箭头上缠着点燃的小条油毡布的努箭，在空中滑过一道道火光，落下来引燃了横着的油线。
火焰升腾而起，横向向两头快速延伸，形成一道长长的火墙，拦住了追击骑兵的道路。战马天性怕火，不敢跨越火焰。
火焰屏障对面，大批的敌军继续纵马向西方疾驰。火墙附近，骑在马上的杰克再次举起长筒望远镜眺望，终于看明白了。敌军那边乍看之下旌旗招展的一大片，就像数万大军都来了，实际上是四千多骑兵多举了一些旗帜横着一字队形排开，佯装大军前来。
那四千多敌军全是骑兵，又在火焰屏障的掩护下甩开王国联盟军一大截。又有骑兵又有步兵的三万多人的王国联盟军想要追上他们非常困难，被这么戏耍了一下也不能夹着尾巴回去。想必他们这些敌军骑兵充当的是诱饵，要将王国联盟大军引到荒原西侧以外的某个适合迎击的地形，而敌军的主体大部队就在那里摆好阵形准备迎击。
这是一次前往险境的恶意邀请，但是迫于军人的尊严，王国联盟军这边不得不应邀前往。
“敢耍我们！莱恩帝国那群卑鄙的走狗！”
“别放跑他们！让他们知道轻视我们的下场！”
“大家冲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国联盟军各部队的士兵呐喊着，分头横向绕过左右延伸数百米的燃油，追赶已经跑出视野范围的敌军诱饵部队。
“小的们！跟我上！别落后于其他部队！”流云独立大队的麦森大队长呐喊着，举起他那把大弯刀一马当先地带队跟着其他部队绕过火焰屏障，“不管敌军有什么轨迹，都阻挡不了我们飞奔的铁蹄！”
后方还没跑到火焰屏障附近的雷米等一众步兵看见前方骑兵队因火焰的阻挡而改变行进方向绕路，也跟着转向。很多士兵已经察觉到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妙，但是只能相信长官的判断，硬着头皮上，【这场战役到底会变成怎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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