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放假期间,这种诡异的“多云”天气实在令人火大,明明正上方是晴朗的夜空,地平线附近的云却始终不肯散去。
现在是九点半左右,更低一些的天空中,应该还有东北方向的「五车二」、「毕宿五」、南面的「北落师门」,或许勺子状的北斗七星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附近,但这些标志性的天体全都被挡在云层后面,现在那些方位只有一片朦胧的黑暗。
“这些名字好奇怪啊,为什么星星都叫这种奇怪的名字,有四怎么没有一二三呢?”李天仓不解地问道。
“「天津一」在那里,在四下面挺近的地方。还有「天津九」呢,就是靠左(南面)的二等星……呃,稍微暗一点的星星,二三还有五到八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它们太暗了,现在看不到吧,也可能是我认不出来。”我指着头顶正上方,「天津四」附近的方向慢慢解释着。
……
“西方有一套星座加上希腊字母的系统命名方式,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中国古代按照星官星宿的命名。都过了上千年了,肯定有些说法不一样了啊,具体为什么叫这些名字我也懂得不多。”
“诶,你也不清楚啊……”晓月的话仍然平缓得没什么语气,我却听出了一丝别样的用意。
我也顺着晓月的意思答道:“我又不是历史学家又不是天文学家,只是个业余的,当然知道的少。”
啊……总感觉被嘲讽了。就算我懂得再少也比你俩小学生多吧,我可是只教了他俩认几个主要的参照物,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
估计把视星等这样的简单概念拿出来讲,晓月这个伪小学生应该也没法很快理解,更别提李天仓这个真小学生了。
“你也是‘伪小学生’,江老师,当老师的可没有说‘不懂’的。”晓月的传话还是那样平淡。
总感觉晓月开始变得有点可怕了。难道说我的表层思维真的简单到几乎透明?可是晓月在想什么我却很少能直接弄明白,除非她明确地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我和晓月之间的联系,从最开始只能用来对话,到后来发现可以将“图片”、“声音”、“视频”都像电脑一样“发送”到对方意识里,再到现在这样几乎可以瞬间明白对方的意图。我甚至连细说都不用,晓月就能立刻明白我指的是那颗星星,这对学习非常有利。
但李天仓学得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天空离我们实在太过遥远,光用手指不够精确,我也没办法知道他有没有学错记错。
“呵欠……那个,有点冷,咱们回去睡觉吧?”李天仓打了个打哈欠,又缩起身子并开始发抖了。
“嗯,你们回去吧,我再待会就下去。”我同意了下课。
李天仓极为缓慢地站起来,爬下房顶回屋了,他看起来脚步虚浮,走得一步一晃,就像在梦游似得,甚至连可怕的猫咪跟在他脚边转悠都没发现。
在他爬下梯子时,我竟看到他的头上、背上附着些怪异的色彩,如同墓地的磷火那样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我不由得联想起湖边那一大团不明物体的“生命的颜色”。希望他真的没事吧,至少这一阵子那声音一直没有响起。或许那颜色只是我的错觉,最后我还是没有叫住李天仓并告诉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熬夜对身体很不好,晓月看起来也有些犯困了,眼皮在上下打架,但她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
“阿嚏——”晓月仰着头打了个喷嚏,又立刻坐起来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好像是呛着了。
我轻轻拍了拍晓月的后背:“唉,真受不了你,走,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
“那你不睡觉?”
“我一会就回去,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我先去洗洗。”我生硬地说道。晓月这才肯乖乖爬下去回屋睡觉。
镇子里已经停水了,我只能把缸里的凉水和太阳能加热的开水兑在一起,拿大盆来洗。
这个洗澡盆是儿童专用的,对现在的我来说显得有些小。我隐约记得之前两个人一起泡在里面都不显得挤,那是多久之前了呢?回忆起来十分困难,大概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吧。
我一直坚信着决定“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更多的是我经历过的事,而非我本身的来历。但我现在的记忆明显是由两段拼接而成的,其中有一年左右的断层,还有些零散的缺失。
小东屋里,简陋的浴室一面是瓷砖,另一侧是水泥墙皮,杂物间和阿呆的窝就在水泥墙另一侧。昏暗无力的老式灯泡甚至连屋顶都不能完全照亮,给人一种有些阴冷的感觉。
我盯着小方镜子中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不把它当作自己的面容,而是代入未来的另一个我的角色,完全以观察的角度去看,才发觉李天仓说我“不像本地人”是什么意思。
班里的男孩子都是剃个寸头或平头,他们的头发往往短而坚硬地竖立着。以一个男孩子的标准来看,我的头发太长,发质太软了。刘海垂下来盖住了眉毛,鬓角挡住了一半耳朵,低头时连眼睛也会被遮住。
如果没有和晓月走在一起形成对比,恐怕我有可能被误认为女孩。再加上与众不同的银灰色眼睛,确实有些不妙。
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去剃成丑陋的圆寸头,而是继续维持着和晓月在外貌上的高相似度。
这是否是一种逃避?我问着11岁的自己,却没有得到答案的可能。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人格分裂了,还是停止思考吧……
当我打理好自己回到屋里,发现另两人都已躺进被窝了,只有表姐还坐在写字台前和成吨的作业奋斗。
明天就是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了,表姐前面几天一直去田地里,或者和我们各种玩,几乎没怎么处理作业。虽然只是初三上半年,但看着那叠有手掌那么厚的卷子和练习册,我都觉得这作业量不科学,甚至生出了稍微帮帮她的想法。苦于我现在外表只是未满12岁的小学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寂静的夜,只有石英钟走动的咔嗒声清晰可辨,说明时间仍在向前。
我也困了,尽量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但愿今夜无梦。
/
“那个东西……又冷又湿的……烧了……”
“需要更多……天要亮了……启明星升起来了……该离开了……”
“快去告诉其他人,找‘守护者’来”
“快离开湖边!快跑!那东西追过来了,它在我的……”
“到湖边去,到湖边去!快到湖边……时间不多了……”最后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塔维娜?
夜晚,疯狂的低语从黑暗中不断涌来,令我不可避免地惊醒了。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的妖魔在阴影中作祟。
令人窒息的场景不断撞击着我的思维,在我的思绪中横冲直撞。其间竟然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尖叫,混乱的对话,一团耀眼的光芒从地平线附近的水面上喷发,汇入遥远的深空……我以前绝对没有经历过这些。
这种情况我以前似乎经历过一次,“奈亚拉苏”曾经对我的脑袋做过这种事。那些超乎想象的声音、风景和气味就如粗暴的租户一般,强硬地在我脑袋里安家了,还用大锤和扳手不断敲打着我的颅骨。
“啊,我的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声音是塔维娜,绝对是……”
随着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晓月几乎和我同时从床上弹起来,愣愣地盯着前面。
“那是……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我怎么知道!天呐我要疯了。”
晓月却是极快地冷静下来:“晓星,你还记得李天仓说的吗,他竟然一直在听着这些足以让人发疯的声音?”
李天仓?对了,“仓鼠”去哪了?黑暗中,我的视线扫过整个屋子,附近所有活的东西都一览无余。待在这间屋里的我和晓月是星光般的蓝白色,而外面只有一个灰白色的的人类形体,是表姐,很显然家里少了一个人。
我心里一寒,之前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不会吧,李天仓不见了,难道说……”
他一定是去湖边了!被那个催眠似地声音一直叫,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半夜跑出去。想到这我立刻翻身下床,抓起手电朝外屋跑去。
带夜光的表针指向4点05分,李天仓睡觉的屋里没有人,被子掀开一半,鞋子和外套都不见了。我摸摸床单,还稍微留着一点余温,看来他并没离开太长时间。
我又把视线集中到屋子外面,院里的茅房那也没有人在。毫无疑问这位同学已经跑到大街上去了。
这时我也冷静了下来,那个一直以来轻声低语的存在已经不再隐藏自己,开始疯狂地咆哮起来,我现在非常确定这声音就是镇南湖边那个东西发出来的。
即使它开了最大音量,仍然无法对我和晓月的意识造成影响,只要我俩待在一起。
刚才看到的那段奇怪的片段又是什么呢?塔维娜的身影存在于其中,还有一片混乱的人群、飞上天的光团……这些肯定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和幻想,反倒有种熟悉感。
那是不知属于哪里的记忆,但不是我的。
只要去一趟湖边,相信这些东西肯定都能得到解答。如果这次还缩在家里我一定会后悔。
我这样想着,轻轻走出了屋子,望了望天空。
围绕着星绛镇的云筒子已经散去,启明星和弯弯的残月从东方升起,二者离的很近,旁边还有一颗不知是木星还是土星的明亮光点。
我从没在这个时间点出来观看过天空,东南方的半空中,六颗亮星形成了一个竖立着的不规则六边形,那样子有点像天然形成的水晶柱。
这颗巨大的水晶中央还有两颗亮星,连带着右侧一颗一起形成了一与众不同的三角。那三颗亮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它们的光谱偏向浅黄和橙红,而非更常见的蓝白色。
靠下的两颗恒星我暂时没法认出来,只有天顶附近最红最亮的那个,肯定是预示着着凶兆和血光之灾的火星。
但现在不是能静下心来看星星的时候,阿呆在屋门和院门之间来回转悠着,时不时抬起嘴巴,朝天尖声嚎叫着,似乎想叫我过去。
那短促的“嗷呜——”声不像牧羊犬的串儿,倒是象条饿狼。如果它会说话,能告诉我李天仓去哪了就好了。
“怎么了?晓星。”晓月已经穿好衣服来到了我身边。
“他肯定是去湖边了,我不放心,你也知道那个声音,还有刚才突然看到的片段,我觉得咱们去一趟湖边就都弄明白了。”
“但是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没准一会他就回来了……”
说到这晓月连自己的话都不太相信了,但这一次我很清楚地读到了她的想法,阻止我到湖边去。
我直直地盯着晓月的脸,没有开口说话,她几乎是瞬间就把头偏开了,没有与我对视。
晓月把头转回来后突然唠叨得像个老女人:“好吧好吧,快点去吧,别把依依姐弄醒了。要是碰上什么危险的东西记得别往前凑!找着他就赶紧回来,还有……”
或许晓月一开始就没想能让我留在家里,她早就连出门的鞋子都换好了,手里还拎着探照灯似得强光手电。
凌晨时分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我穿了一件更厚的长外套,和晓月一起离开了家,快步走上荒凉的街道。
阿呆在后面远远地厉声嚎了一嗓子,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
我那不祥的预感和危机感都开始愈发强烈了。曾经我从来不相信直觉之类的东西,现在却被自己打了脸。
这种感觉……如果要找个合适的比喻,那就好像被一头凶兽摁在地上,它不断舔着我的脖子,考虑着着从哪里开始下嘴,我却完全无力反抗,连什么时候会被一口咬死都无从得知。
哦,天呐,我可不是某个班长,希望这糟糕的预感不要应验。
PS:
1.写这几章时候反复思考了一下人物形象,感觉那个人设图确实不太合适,服装和背景靠谱,但脸的感觉和我想的有不小差距。近期会考虑更换。
2.文中描述的星空主要基于去年秋季拍摄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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