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安检口，刚踏足黑市内部，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下双臂，好把那些鸡皮疙瘩都赶下去。
整个市场占地约一亩，照明不算太明亮，灯光与阴影层层叠叠，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码。厚重的金属天顶包裹住整个黑市上空，地面上竖立着许多隔间，同样用带着褶皱的金属门板隔开。每个隔间里卖的东西都不一样，门里的销售人员和警卫都从属于零组。目视范围内，还有几个隔间铁门紧闭，像是没有开放。此时此刻，黑市中人烟稀少，许是临近关门的原因。
“我也有东西要买，不过大概跟你要的不一样不同，所以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伊文琳盯着瑞安瞧了会儿，眼神中有一点点不安。
“你不要再打架了哦？看见摊前那些人了吗，如果闹事会被直接射杀的。”
“我又不是小学男生，之前只是那根笋说话太难听了而已。”瑞安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与伊文琳告别后，他一个人逛了起来。东瞅瞅，西看看，挑三拣四然后杀杀价，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看零组人的脸色。
而另一边，伊文琳来到黑市边缘处的某个岗亭，她摘下兜帽望向摄像头，没几秒，面前的障碍杆便抬起了。走进一栋建筑，冷清的走廊上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道路尽头，她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按钮，看它从灰色变为橙红，淡淡的一层光影倒映在女孩冷漠的眼底。
伴随着“叮——”一声，轿厢升至顶层。她迈出门的同时，电梯口两位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安自觉跟在她身后，三人一同向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走去。
她叩响门，听到房内传来一声进，便推门走了进去。两名保安则持枪站得笔挺，守在门口。
“你来了。”
一位不惑之年的男性，正坐在桌后看着她笑。他身着白色西装，表情柔和，看起来温文尔雅，身边还站着一身黑的两位助手兼警卫。
“鹤叔，上次你拜托我破解的枪，还有装有破解程序的软体，我带来了。”
伊文琳动作谨慎地从外套中取出枪支，轻轻放在桌上后，立刻退去一步。她可不希望被警卫当做有暗杀嫌疑的人，然后被摁在桌上。
“辛苦你了。”
代号为鹤的中年男性看了眼左边的人，略微点头示意，助手就立刻上前把东西收了起来。
“对了，这周的粮食还没有给你吧。前几天正好碰上盘点仓库，所以晚了。”
右边的助手走来，递给她一袋杂粮，伊文琳默默收下。
“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系列对话下来，鹤的表情几乎都没有变过，一直保持着文质彬彬的笑容。他对待伊文琳，就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辈。但伊文琳见过他端坐在广场处刑处，一边品茶一边让手下把叛徒用铁鞭抽成一堆红肉的样子。那时，他于后方轻轻刮着茶盖，鞭子也舔着那人的肉。血永远溅不上他那套纯白整洁的西装。
深吸一口气，她做好心理准备，缓缓道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鹤叔，这样的活是我最后一次接。之后，我不会再帮您破解任何政府军的武器了。”
只沉默了一秒，男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什么？”
“因为那是用来伤害人，而不是用来保护人的武器。”
“伊文琳。”鹤戴着白色皮套的一双手，交叠着置于身前，“你知道在G.G.C.里资源是有限的。而正是因为这种有限的情况，导致人们不得不开始竞争。而这场竞争中，保护与伤害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我想要保护手下，因此我需要武器。当有人想伤害零组的成员时，我就用这些武器来保护他们。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这不一样。”
她果断表达了反对。
“零组的行为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包庇。但凡是顺着你们的，就是好的，所以只要不损害组织的利益，就随便他们为所欲为。而一旦那些被零组欺压的人起来反抗了，你们便说他们‘伤害’了自己的成员，开始用武力和暴力镇压。这并不是在生存压力下，无可奈何的竞争，只不过是被你用狡辩正当化了的恐怖统治而已。”
鹤低下头，无声地笑开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
“伊文琳，像你这么有才华，又这么有胆识的年轻人很少见。如果你之前就答应了来零组替我工作，现在的待遇肯定要比矛隼那小子还高出一大截。听说他之前又在门口招惹你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撇开视线。
“不过年轻人嘛，总是容易气血上头，一些事情想不明白也是常有的。”
鹤从座位上站起，慢慢踱步来到伊文琳身旁，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
“关于我的邀请，还有以后一些需要你帮忙的活，再好好想想怎么样？”
忍受着肩膀上那份令人不适的重量，她缓缓却坚定地开口。
“不，我是不会加入任何势力的，我习惯了一个人行动。”
“那么前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他直起身，用手托住下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人……只是一个上山迷路了的普通买家而已，我顺便把他带了上来。”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不应该留瑞安一个人待在集市里的。
“瑞安·安德森，前政府军少校，所属编队A-G97，是第二暴动时率先挑起反叛，引起一系列变数，最后导致反抗军逆风翻盘的大人物。不知道为什么，这和他上传的身份信息不太一样呢。伊文琳，你有头绪吗？”
男人面不改色的道出这些信息。而另一边，伊文琳则越听心越寒，一边惊讶于瑞安的身份，她一边默默攥紧拳头，留下一滴冷汗。
“所以说年轻人不要太着急做决定，不然可能会带来一些难以预测的后果。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伊文琳？”
儒雅的中年男性轻轻一笑。
“好……”
闭上眼，倒吸一口冷气，她最终还是服了软。
“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消息，毕竟你不在组内。”
他又慢慢走回了座位，但没有坐下，只是扶着椅背，拿起先前伊文琳交给他的枪，前后翻转着把玩起来。
“后天早上9点，这里会有一场拍卖会。属于零组的市场开了也有段时间了，我打算再放出去一批好东西，多收点名气。不过既然是拍卖，肯定会有压轴的大奖。伊文琳，我觉得你对它也会有兴趣。”
“是什么？”
她对此完全没有头绪。
“圣躯。”
那两个字闯入耳中，伊文琳整个人如坠冰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发问。
“怎么可能……G.G.C.里唯一的圣躯，不是在中枢里吗？”
“这是从卢卡斯家族的人嘴里问出来的，不会错，肯定是真货。”
鹤放下枪，背对着伊文琳。他的目光透过玻璃幕墙，看向下方摊位排列整齐，灯光明亮交错的黑市交易地，眼里有一丝睥睨的傲慢。
“这还真是厉害。”
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双拳颤抖不止。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反应，不禁觉得袖子够长真是一件好事。
“如果我当天来了的话。”她咽下一口口水，“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在后台看一眼吗？毕竟我还是挺懂程序代码这方面的事情的，或许可以为您效劳，帮忙稍微解析一下圣躯。”
“好啊。”鹤一下子转过身，似乎是很高兴这个提议，“毕竟我的部下水平都不如你，要是你能发现一些什么线索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她继续低头，作出一幅谦逊的样子。
“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男人重新坐下，轻飘飘地下了逐客令。
“好，鹤叔再见。”
她面带恭敬而顺服的神色，脚步平稳地走出房间。冷静、要冷静，她反复对自己诉说。走廊里有人跟着，所以不能发作；电梯里有监控，所以要保持镇定；建筑中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也不行。可越是忍耐，心里那团复燃的火便烧得越凶。
“圣躯……”
她失魂落魄地穿梭在集市中，口中喃喃着。清场时间将至，一声声铁门下降，砸地上的碰撞声让她更加皱紧了眉头。过去总是像一只纠缠不清的冤魂，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找上门来。或许，她就是一个不配有新开始的人。
“伊文琳！”
一个爽朗的声音把她从沉重思绪中叫出，瑞安抱着一大袋东西跑了过来。
“你到哪里去了，我把这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你。来，给你，之前说好的报酬！”
他把一袋子东西砸到伊文琳怀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因这沉重的分量而晃了晃身子。
“小心。”
他用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腰，又在她站稳身子后快速撤去。
“谢谢……”
伊文琳轻声道着谢，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绯红。先前有些阴郁的眼睛，此时已重新变得澄澈。她看向怀里的袋子。
“好多啊，我说过只要三天份的粮食就可以了。”
“伊文琳，你今年几岁了？”
瑞安突然岔开话题。
“今年，应该是……18吧。”她稍微思索了一下。
“诶？你已经成年了？”他显然有些惊讶。
听到这话，她沉默一会儿，眼中有些失落，抬头望向瑞安。
“我看起来不像吗？”
“不不不，怎么说呢……”他开始拼命找说辞，“这个是，你看着年轻，特别青春活泼。”
“还不是一个意思，我也想张高点……”她口中呢喃着。
“所以嘛！”他拍拍袋子，“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
“……嗯，谢谢。”
她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天道谢了。同样是中年人，为什么瑞安和鹤差得那么多呢，她心想着，虽然两边都让人头疼，但是瑞安是会让人开心起来的头疼，而鹤则是有人拿把锄头，往她脑袋上狠狠砸几下的疼。
“对了，伊文琳，这里面还有好东西！”
瑞安露出一脸自豪的表情来。
“是什么？”
“噔噔！”
他变魔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东西，举到她面前。圆润的外壳，偏深的肉色，一头大一头小。
“鸡蛋……”她一下反应过来，“你居然买了鸡蛋！这个超级贵的啊！”
“对啊，真的很贵，我才称了一小袋，结果整整一袋米的价钱就没有了。”
瑞安耷拉下脸。
“为什么要在这里买这个，零组他们要价很黑的，我之前有说过吧！”
她注意到自己声音太大，引来零组的人侧目，立刻收了声。
“你是笨蛋吗？”她压低嗓音问道。
“但是长身体的时候最好多吃一点蛋白质啊。”
瑞安不以为然地挠挠头。伊文琳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这个人是为了她，所以才买这么贵的东西……
“而且我也很想吃！好久没吃鸡蛋了！哎呀，最近都是玉米啊，麦子啊，大米小米之类的，我都快活成鸡了。”
瑞安哈哈哈笑着，继续挠着后脑勺。
“还有就是我买完才发现自己那里没有冰箱，这么多鸡蛋要今天晚上全部吃完，可能有点困难，干脆给你一点吧。怎么了伊文琳，你不开心吗？为什么看我的眼神有种心死如灰的感觉？”
“不，没什么。我倒是有一台小冰箱，你可以暂时放在我那里，反正你以后还会来的对吧？”
她觉得之前充满期待的自己，有一点点傻，于是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嗯……”瑞安作思考状，“那我能不能顺便到你那里去吃饭？”
“咦？”
“因为我真的好馋好想吃荤的，偶尔吃一次夜宵也不错。伊文琳你那里有煤气灶和锅吧？”
“有是有，你要做什么……”
“我还买了点油。”
他炫耀似的拎起一个小瓶。
“所以，今晚我们吃炒鸡蛋吧！”
“炒、炒鸡蛋！”
她明显激动起来，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眼里放光。
“是啊，一个人吃好东西的话总觉得有些寂寞，所以伊文琳你也来陪我一起吃吧。两个人一起吃饭的话，饭会变得更好吃呢！”
瑞安宽大的手掌再次落在伊文琳头上，他弯下腰看着她笑起来，手温柔地抚摸着头发。她瞪大的眸子里渐渐落满光亮，几秒后，桃瓣似的小嘴微张，犹豫着问道。
“可以吗？请我吃这种贵重的东西……”
“没问题没问题的，只是炒鸡蛋而已，这在以前不是相当普通的菜式嘛。走吧走吧，想到那个香味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推着她朝大门口走去。
20分钟后。
房内，伊文琳惴惴不安地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低着头，手伸直了放在双腿间。
“对不起，我不会做饭，煤气灶平时也就是用来随便煮点粥，或者是方便面之类的……”
她的头越来越低。
“真的对不起，明明是你请我吃我东西，我却……”
“嗯？没事啦，我也好久没做饭了，正好熟悉一下。伊文琳你会打蛋吗？”
瑞安用一只手敲开蛋壳，晶莹的蛋液滑落进碗中，随后他把碗递给她。
“帮我打蛋吧？这里没有电动打蛋器啊，只能手动了，交给你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她接过碗，开始打起蛋来。
“对对，就这样一直一个方向画圈，等到蛋液不再那么粘稠，有泡泡出来的时候就可以了。”
看着她一脸认真，又兴致勃勃的样子，瑞安撑着脑袋轻轻笑了。青春有朝气的年轻小姑娘真可爱啊，他想到，等下要好好夸夸她，她肯定会露出更加可爱的表情的。
几分钟后。
“那个，瑞安，这样可以了吗？”
伊文琳把一晚明晃晃的澄黄蛋液，递到他面前。他用打蛋器往里面撩了撩。
“嗯，可以了。伊文琳你真能干啊。”
把碗放好，瑞安立刻转身，熟练地把手放上她的小脑袋，开始揉揉揉揉。
“唔，头发要乱了……”
她没有实质性的反抗，只是用有些困扰的语气细声抗议着。
“之后再梳嘛。我这就去炒鸡蛋，你就乖乖地待着这里等菜做好吧。”
他站起身来到灶台前，开火。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抱怨着，伸直了双腿，弯下腰把头搁在桌上。
先开大火，倒油，上下左右摇一下锅，让油在锅壁上涂匀，防止粘锅。然后等底部的油烧熟，变得像水一样时，再调至中火，倒入蛋液。
背对瑞安坐着的伊文琳听到背后传来滋滋声，几秒后，有一阵香味传来。她忍不住转过头去，探身张望了一会儿后，她站起身来到瑞安身边。
这时，蛋液已在锅底慢慢凝固，变得蓬松金黄。瑞安抄起锅铲，从边缘处铲起蛋块，把它们翻了个面。同时用铲子切断一些过大的蛋块，使它们能够熟得更快并且更容易入口。又翻炒了几下后，他爽快地关火装盘上桌，一气呵成。这期间，伊文琳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像只小鸟一样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歪头观察着。
“好了。”
瑞安放下塑料盘，在小桌子边上坐下。
“这个就是炒鸡蛋……”
她在空中嗅了两下，食物诱人的香气，简简单单就吊起了她的食欲。伊文琳拿起袋中的一颗鸡蛋，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翻过手展示给瑞安。
“就是用这个做的。”
“是啊，炒鸡蛋就是用鸡蛋做的，不然就不叫炒鸡蛋了。”
“好厉害啊……这个真的很厉害。”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鸡蛋的外壳，有几分孩子气地微微眯起眼笑了。望着那份笑容，瑞安这才意识到她似乎很少笑。在之前相处的那些时间里，她一次都没有对自己笑过。
“虽然有听过，但是没有见过。果然亲眼看一看感觉会完全不一样。”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瑞安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只是炒鸡蛋而已。
“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那么多，真好啊……”
她面上笑意更浓，无数微小光点落在她明亮的眸子里，双颊也因高兴而泛出一抹微红。
“谢谢你，瑞安。”
声音甜甜的，她抬眼看过来，却发现对方已经抱头缩作一团，倒在桌上。
“瑞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女孩的声音着急起来。
“不，没什么，就是……”
他埋在怀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就是太可爱了！天哪这是什么天使？！他可以去摸摸头吗？感觉摸头都不够，好想去抱着蹭一蹭！然后把她举高高！但是人家是小姑娘，是女孩子！而且已经18岁了，是一位优雅的女性了！不能做那么失礼的事情！不能！
“放心吧，我没事。比起这个快点吃炒蛋吧，冷掉就不好吃了！”
他突然抬头，开始往伊文琳碗里夹鸡蛋。
“诶？嗯、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笑眯眯的样子再次戳中瑞安的心脏。为什么吃个炒蛋会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心梗发作啊？
“好吃吗？”
看她把一小块鸡蛋送入口中，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伊文琳一开始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彩虹的光芒，甚至有浮起各色小泡泡，接着她鼓着腮帮子开始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
“那就——多吃一点！”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开始一块接一块地往她碗里夹东西进去。
“有点……太多了，瑞安你不吃吗？”
她看着自己碗里小山堆一样的鸡蛋块，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啊，这个嘛，我已经饱了。”
吃可爱吃饱了，他在心里补充着。
“这是用你的钱买的，不能我一个人吃光，来，你也吃一点。”
夹了一块蛋，她送过来，但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放进碗里，而是停在他的脸前没有再动。
不，这该不会是想要喂他的意思吧。这怎么可以呢！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被一个小姑娘喂东西吃！绝对不行！这一点尊严都没有！
“瑞安，啊——”
露出可爱又期待的笑容，她身子又往前了一些。右手夹着蛋块，左手平摊在下方，防止鸡蛋从筷子中掉下来。
“啊——”
想都没想，他就笑眯眯地张开了嘴。
数秒后，瑞安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心有戚戚。完了，一个晃神没注意尊严就这样离他而去。明明他已经32岁了，却被一个18岁的小姑娘投喂东西吃，这真是……
“真是太棒了。”
“嗯？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伊文琳抬起头。
“不，没什么。”
瑞安一低头，发现盘中的鸡蛋已经所剩无几。
“差不多吃完了啊，这边还有一点伊文琳你全吃掉吧。我等下把盘子收一收，洗掉。”
“不用了，碗我自己洗就好。而且时间不早了吧？你不回去吗？”
闻言，他看向墙上的钟，时针还差一点就要指向12。
“都那么晚了吗？我差不多是该走了。”
他拿起地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她。
“对了，我今天听零组的人说，黑市里每天开放交易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你想要什么？”
“调味料和一些食品今天买到了，但是好像没有看到家具和电器啊。”
“那些要后天才会有。”
“这样啊，我还听说。”瑞安挪近了一点，来到她身边，“后天有拍卖会？”
女孩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平常。
“嗯。”
“那我后天再来一趟吧。剩下的鸡蛋先放在你那里，你想吃就吃，记得给我后天早上留两个当早饭就行。”
“你想去看拍卖？”
“嗯，有点兴趣，说不定会有好东西。就当凑个热闹吧，反正我闲得很也没什么事干。”
闻言，她不作声，只是默默把餐具放进水槽中。
“伊文琳，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吧。”
打开水龙头，盘子光滑的表面上映出她有些黯淡的表情。
“为什么要找我？我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但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用海绵擦洗盘面的手一停，只留下水流兀自冲刷。
“而且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更加了解你一点。这样说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瑞安心中有些犹豫，以前年轻的时候，对女性来这一套基本上是屡战屡胜，只是看看自己现在的年纪，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其实他只是想和年轻可爱的小姑娘一起去逛街而已，女孩子可爱的笑容可以洗净人心灵上的尘埃啊。而且还很有面子！
如果自己早点结婚，也有个像伊文琳一样的女儿就好了，他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后天早上。”
她转过身来，双手拿着盘子挡在胸前，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为难，有种别扭纠结的感觉。
“你确定会来吧？我讨厌等人却怎么也等不到……”
“绝对会来！肯定不迟到！”
“好吧。”
她又转了过去，背光的脸上浮起一层高兴的神采。瑞安则在后方一只手握拳，手肘往下一沉，暗地里比划了个“YES”的姿势。
带瑞安沿特定路线绕过门口的陷阱区，与他告别，她又独自一人回到小屋中。热闹过后，这间小小的房子立刻就冷清下来。收起折叠小桌板，把它靠在墙边。伊文琳捧着手中的那一袋鸡蛋陷入沉思，她拿出一颗，握在掌中，冰凉的触感在手心里蔓延开来。她不是很敢用力地去握它，害怕那样会把鸡蛋弄碎。
明明那么寒冷，里面却睡着小鸡仔。如果给它温暖的话，会孵化出来吗？
她躺倒在地，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双手握着鸡蛋把脸轻轻靠上去。
好凉啊，里面的小小生命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明明只要打破这一层薄薄的壳，就能够出来看见这个世界的光明和美好了，但是却永远地被关在里面，无法从黑暗中逃脱。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她举起一只手，挡住房顶吊灯的刺目光芒，然后如同想要抓住光一样握紧了拳头。
“出不去，出不去，没有办法从这玻璃（Glass）球（Globe）一般的城市（City）中离开。”
“真是太可怜了。”
睁眼，她盯着面前一动不动，冰凉如石的卵。
“真是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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