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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躺在天堂的男人

二 躺在天堂的男人

【上帝视角】

天堂,位于月球天与水星天之间的某个空间,一所学校坐落于此。

行政楼位于学院西北方,其顶层为学生会的办公场所。

学生会办公室里,相当数量的桌椅边许多人正神色匆匆地忙活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径直穿过人群,向着里面挂有“学生会主席”牌子的门走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他大喊着“是我,商鞅”并重重地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反应,便不耐烦地将门推开。

他的目光立刻就跳过面前的高级办公桌被位于其后的大床吸引过去了。

床?是的,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的正中央正是一张足够躺上四、五人的席梦思床,床上铺满了小说和漫画等各类杂书,一名身着汉服的男子正趴在书堆里呼呼大睡。

不管来这个房间多少次,这张床都让商鞅觉得碍眼,睡在上面的那人更碍眼。

他重重地甩上门,走过去用力踹了一脚床,可惜汉服男子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倒是靠在床沿上的一本《游**王》慢慢滑了下去。

就在《**戏王》快要脱离床沿做起自由落体的瞬间,汉服男子的手突然笔直地向着它伸出,一把将其抓了回来,扔在脚边。

“呼,好险,要是摔下去了的话就要特地爬过去捡了,好麻烦的……呼啊啊……”他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边翻了个身,面朝来人伸了个懒腰。

“你这混蛋是有多懒啊,当年到底是怎么让你当上主席的?”商鞅一脸鄙视。

“嘛,我毕竟代表了七宗罪中的‘懒惰’啊,”被称为‘主席’的汉服男子用一只手撑起脑袋侧躺着,缓缓地睁开左眼懒洋洋地说:“身为学生会主席不以身作则怎么行?”

“根本就是反面教材吧!少耍嘴皮子了,你清醒没,清醒了我就做汇报了,没清醒我就揍你揍到清醒再做汇报。”

“小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的,是不是嬴驷那混蛋车裂你造成心理创伤从此性格大变……”

“小商你个头,我比你大五百岁还有零头!” 商鞅满脸怒气地打断道。

然而学生会主席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打着哈哈回应道:“啊啊,抱歉抱歉,失敬失敬,商君才智绝伦德高望重厚德载物,还请不要和不才计较,不才不过是一个连一统中原都无法做到的小小军师,能窃据圣德学院学生会主席之高位已是百世修得,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咦,好像已经死了?反正,作为同样被这个圣德学院收录的我等,都是些生前犯下罪孽需永远在地狱受苦偿还的人,只不过因为忍功太好连地狱酷刑都奈何不了我等才被招来替神明干干杂活作为赎罪尔,自当友好相处同心协力,为世间和谐天下大同尽一份责任。还请商君速速告知我有何要事。”

“为什么你明明说得好像一本正经可我觉得你看上去更欠揍了呢……算了算了不跟你废话了,根据对多个魔法公会线人目击情报的整理,已经确定了之前那名复活者的行踪。他现在自称佐伊•马哈那,一周前从开罗国际机场出发前往中国,目前成为了上海一所高中的学生。暂时还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复活以及有什么目的。”

“嗯,确定行踪了就行,先放着不管吧。”

“呃……这毕竟是越狱者的处理,就这么光明正大说放着不管实在是有损圣德学院的威严……”

“不然又能怎么样?‘嫉妒’搞了几千年的那劳什子不老不死完全体生物实验,才终于成功了这一例,先不说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轻松杀掉,要是万一运气不好真杀掉了,‘嫉妒’那老变态还不来找我拼命啊!”

商鞅沉默地看着主席,仿佛想用眼神核爆他,半晌才开口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复活者是‘嫉妒’搞出来的?我怎么记得你上次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诶,就交给小商你去调查了’呢?”

“啊,因为跟你解释起来感觉很麻烦啊,不如让你自己去查我就可以省下好几分钟的口舌了,可惜你姿势水平终究差了点,到现在都没查清楚,还要继续努力啊。”

“梦幻境发动……”

“啊住手住手!我这就全部告诉你!”主席慌忙地坐了起来连连挥手阻止。

“你最好是这次全部说清楚。”

“好好好。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啦,只知道这应该和‘嫉妒’那家伙从几千年前就开始搞的一个生物实验有关。他在被封印前设计了好几套永生术和复活术,并将它们分别传授给了当时主要的文明古国的君主,比如吉尔伽美什就得到了永葆青春之术,可惜以古巴比伦为首的大部分国家最终都覆灭了,具体的术法也就失传了,‘嫉妒’在这些国家的实验便以失败告终。最后只留下在中国和古埃及的复活术实验一息尚存。中国方面,秦始皇之外的君王都因为盗墓者的功劳复活不能,而50年前东方术士同盟会的那帮干部又摧毁了秦始皇陵里的魔法阵,于是也宣告失败。古埃及则是由统一了上埃及和下埃及的蝎子王得到了包括木乃伊制作方法在内的一整套复活术,不过蝎子王当年很英明地觉得‘嫉妒’这家伙不值得信赖,因此将这复活术封存了起来,可惜后世的法老王没忍住诱惑又把它翻出来了。于是盗墓一族又立功了,但结果还是有个漏网之鱼,就是我们现在所讨论的这名复活者了。”

“你这还叫知道的不清楚?”

“确实不清楚。第一,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这名复活者,我已经确认了历代法老王里除了几个归顺圣德学院的,其他人现在都在地狱好好蹲着。那么,这名复活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理应不是法老王的他为什么会被以法老王的待遇下葬?第二,‘嫉妒’费了这么大功夫做这么些事的目的是什么?第二点尤其重要,在‘嫉妒’已经解除封印获得了自由的如今,搞清楚这点前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确实呢,有一种酝酿已久的阴谋味道。不过鉴于你说的第一点,‘嫉妒’现在很可能还不知道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封锁消息并且尽快除掉复活者不就没事了?”

“嘿,何必费这个功夫?既然是‘嫉妒’搞出来的事情就等他自己收拾,我们只要从旁监视确认他的目的于我们无害就行了。”

本来踌躇满志的商鞅听到这话不由叹了口气:“对嘛,这才是你的本性,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我差点都忘记你是‘懒惰’了。也罢,和‘嫉妒’扯上关系的事必定是大麻烦,我也乐得清闲,反正出了事责任你担。”

“对对,这就对了嘛,近墨者黑,你也终于稍微懂点闲逸之情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晚安。”主席说罢便倒头躺回了枕头上,0.3秒后便发出了呼声。

商鞅连叹气都不屑于再叹,重重地关上卧室的门,哦不,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佐伊视角】

至天国的姐姐。

这是一个空气清凉的周一早晨,太阳也才堪堪爬起,躲在薄薄的云层后无精打采地不住呵欠,散发着懒洋洋的光晕,似乎随时准备着再次把这片天空让给雨云主宰。

我和伊薇特刚从留学生公寓出来,正走向食堂准备去吃早饭。

“还是没什么实感呢,没想到真的跑到中国来了。”

看到周围尽是些不熟悉的景色,不由有些感怀。不过就算是留在埃及也尽是自己不认识的风景,就连本以为隽永不变的尼罗河看上去也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毕竟,世界已抛下我前进了两千年。

“嘿嘿,人家可是早就在垂涎传说中的中华美食了。”一旁的伊薇特原本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变得精神十足起来,“这里就是我们吃遍世界的第一站!为此我可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学会怎么用筷子了!”

我说你这也太早了吧……

一个月前,伊薇特带着刚复活的我去见了她的父亲,即理论上的当代神官长穆罕默德·马哈那。埃及的王族已然不复辉煌,不过曾经那些拥有权势的家族却有不少残存,并且在现代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财力与权力,其中却并不包括马哈那家族。

马哈那家族曾在7世纪时为了躲避战乱而迁居欧洲,直到上个世纪穆罕穆德爷爷这支才回到埃及经商。穆罕默德他是近些年在阅读祖先留下来的文献时才发现我的存在的,对他来说,突然冒出个法老王恐怕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但他还是遵从于自己家族的职责派女儿把我迎接了回来——好吧,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文献上写着如果不这样做就要受到法老王的诅咒。真是失礼呐,我才不会什么诅咒呢,我也根本不是法老王!穆罕默德似乎想好了几十套说辞试图让我放弃复活后重新登上王位,他说在现代的埃及,搞王政复辟这种事根本是自寻死路,因此在我表示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意图之后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起见,我同意他在名义上将我收为他的养子,这样就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可以用了。说起来,伊薇特和穆罕穆德夫妇长得一点都不像呢,性格也是大相径庭,或许也是养女吧?虽然有些在意,不过询问这种事情是不礼貌的,当作没有注意到吧。

在伊薇特提出想和我一起到中国留学时穆罕穆德也爽快地答应了,至于他看上去好像很高兴能甩掉我这个麻烦包袱的样子,肯定是我的错觉。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这所目前正好在致力招收国际生,坐落于上海黄浦江畔的为公中学。入学前几天被伊薇特四处拉着去了各种饭店,充分明白了她的吃货本质以及中华料理的博大精深。

我在林勃经常与来自中国的贤人雅客们交流论道,早已练就一口流利的中文,也尝过一些简单的中餐,但果然现世的食物要美味得多。不知为何,伊薇特的中文也并不比我差多少,如果问她的话大概只会得到“为了能充分体悟中华美食的韵味我在十年前就已经会说中文了,我现在正在为了去法国吃法式大餐学法语”这样的答案吧。

马上就要到食堂了,总觉得伊薇特的步伐似乎越来越快了。

嗯?远处有三个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钻到食堂旁的文艺楼后面去了,而且其中一个人似乎……

“伊薇特,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如果他们打算做坏事,我就阻止他们;如果他们打算做的不是坏事,我可以帮助他们。抱着这样日行一善的想法我二话不说向着文艺楼跑去。

“诶诶?可是我还没吃早饭……”我不等她回答就已经跑开,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得到这个回答。身后传来了伊薇特追上来的脚步声,看来她还是有一些理智的嘛。

我在转角处停了下来,贴着墙角偷瞄着文艺楼后面,伊薇特也凑在我边上学我的样子把头微微探出去。

文艺楼后是垃圾场,学校里的垃圾都会被校工整理起来扔到这里,学生很少会来。只见三个男生把大垃圾箱盖上盖子拖到了围墙的墙柱边,一个高大的男生爬了上去,随后又翻到了墙柱上,跨坐在上面对下面比了个ok的手势,就把在围墙里的那条腿甩到了围墙外,随即消失在了墙的那头。

果然,我没有认错人,其中留在墙内的两个男生和我是同班的。

“洛洛,怎么样?”一个男生向墙外的同伴喊道。

“没问题!外面新装的这个垃圾桶很适合落脚,压力不大!”高大的男生隔着栅栏比了下大拇指。

“好的,辛苦了,你回来吧。”男生说道,然后转身对墙内的另一个同伴说道:“这条路线以后就代替B、C路线作为七番队和八番队的专用路线吧。”

“知道了。诶,要是大家都能像总队长一样轻松自如地跳出去该有多方便呀。”同伴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叹气道。

两个男生就这样就着翻墙、跳墙的各种技术问题讨论了起来,一边将大垃圾箱搬回原位。

“喂,佐伊佐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呀?”伊薇特终于忍不住了,戳了戳我,小声地问道。

“什么人!”被称作“总队长”的男生突然向着我们藏身的墙角方向喊道。

“天、天呐,这是什么狗耳朵呀,这都能听见……”伊薇特还忙着感叹,我拉起她手来拔腿就跑。两个男生也立刻追了上来。

虽然觉得他们不是在做什么好事,真要打起来他们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但以暴力压迫他人不符合我的处世之道,况且也有误会的可能性,为了避开直接的冲突这里就先躲一躲吧。

熟料,之前翻墙出去的那名男生正好从校门那边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同伴正追着我们俩忙冲过来堵路。

诶,居然被前后夹击了,只好先和他们谈一谈了。看来我需要用高超的交流技巧来以德服人了。

“呃,是你们呀,佐伊、伊薇特。大清早的不去吃专门为留学生准备的美味早餐跑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领头的男生皱着眉头问道。

“啊哈哈,没什么,去食堂的路上正好看到你们,就想过来打个招呼。倒是你们一大清早鬼鬼祟祟在做什么呢?又是爬垃圾桶又是翻墙的,温歆同学?”

眼前这名叫温歆的男生正是我的同班同学,虽然就坐在我左手边,但只在上周五班会下课后稍微打了下招呼就没有再来搭过话,一心一意地看小说和漫画直到放学,而且居然是同时在看三本。和他这样交谈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刚才的你们果然都看见了咯?”温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办,总队长,要是他们向老师打小报告的话,好不容易才有的新路线就要报废了。”一旁的男生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担忧地说,他坐在温歆前一排,名叫袁诚。

顺便一提,伊薇特的眼神时不时会飘向他手里的薯片。

温歆沉思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提,微笑着对我和伊薇特说:“我中午请你们吃饭吧。”

“诶?真的真的?好啊好啊!”伊薇特忙一口答应了。

我决定收回刚刚夸你有理智的话。

“条件是不能把刚才看到的事说出去?”我警惕地问道,“我可不打算就这样答应哦,谁知道你们要用这种像小偷似的行为干什么。”

“不。”温歆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只要在吃饭前不说出去就行了,至于之后要不要,吃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我们到底在干什么的。等那之后你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老师就行了。”

“这样……我考虑……”

“别考虑了,姐姐我答应了!有人请吃饭为什么不答应!你反对也没用!”伊薇特却立即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叫我反对也没用?你这家伙,我可是你……”

“嘿嘿,你是啥~?”伊薇特一脸坏笑地反问道。

看到一旁温歆疑惑的眼神,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臭丫头,就算我不打算以法老自居你也是我的专属神官,我也还是王族,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主子吧,第一天见面时还毕恭毕敬的,现在混熟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为了一顿饭就敢这样以下犯上,看我回头怎么整你……

我憋住这些腹诽,怏怏地答道:“好吧。”

“很好,”温歆满意地点了点头,向之前爬墙的高大男生吩咐道,“洛洛,今天让阿宝多加两份标准餐。”

由于早上的事,我对温歆产生了一些兴趣,所以一上午都在观察他。毕竟本来打算以德服人的我,反而是自己的同伴被人以食物服走了。温歆,真是个可怕的孩子。然而,他不是在埋头做题,就是在看小说看漫画,完全没有上课听讲这个概念。还真是个奇怪的学生呢。

终于到了午休,可以不用再忍受一直在嘀咕“中午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的伊薇特了。

“咦,总队长人呢?”袁诚拎着一大袋盒饭和配菜回到教室,却发现温歆不见了,便向我问道。

“大概上厕所去了吧。”我随口回答道。我刚才一直都无奈地斜睨着一旁仿佛要淌出口水来的伊薇特,也没注意到温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哦。诺,这些给你们。”

我接过我的份,以不同于身边已化作野兽的那个曾经是我专属神官的生物的优雅动作吃了起来。

一旁的袁诚将温歆的那份放到他桌上时不小心打落了摊在那里的三本书中的一本,夹在其中的一张书签恰好飞到了我的脚边。

我弯腰捡了起来。

然后。

我把饭喷了出来。

诶,我的优雅和米饭洒了一地……

我一边拿来扫帚打扫一边仔细看起那张书签。

这是一张手制的书签,上面用彩铅画着各种食物,并用黑色水笔竖着写了四列字:

“我来到这个世上 这个世界便向我提出了三个终极难题

早饭吃什么

午饭吃什么

晚饭吃什么”

……温歆你其实和伊薇特是一路人吧,难怪能一下子搞定她……不过微妙地有些道理呢,比起哲学三问,普通人想这三个问题的次数要多得多了吧。

我又细细品读了两遍,越发觉得此中有真意。

这可绝不是因为我沦落为了和正在喊着“再来一份”的伊薇特同样的吃货!

复活后不久,我便发现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需要进食,不会觉得饿,也不会口渴。不仅如此,不管受到多重的伤都会立刻恢复,恐怕也不会变老吧。这具身体并不是人类的身体,我或许获得了永生,但我的人生其实早已结束,重要的人都不在身边,我又为何而活呢?对于在茫茫天地间孑然一身的我而言,不老不死又有何意义?这样的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吧。然而,不,正因为如此,我保持着和普通人一样的一日三餐,我竭尽所能地去帮助他人,似乎唯有这样做才让我觉得我确实活着,才能暂时忘却我早已在两千年前被自己的兄弟残杀的事实。

至天国的姐姐,今天的上海也很和平,我好好地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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