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个温馨而明亮的房间。
看着陌生而华丽的天花板，王小明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他不是……他不是应该和黛博拉一起在地下水道里面吗？
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而他的身边，正躺着安详入睡的黛博拉。
王小明吃了一惊，顿时感觉有些慌乱和激动。
怎么回事？！黛博拉怎么会和自己睡在一起啊？！
“……黛……黛博拉……？”王小明不可压抑地惊叫了出来。
听到了王小明的声音，黛博拉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睛。紫罗兰一般漂亮的瞳孔中映射出了王小明傻乎乎的面孔时，她立刻露出了刚睡醒的迷糊微笑。
“……亲爱的，你怎么了？”黛博拉看着迷糊糊的王小明，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亲……亲……亲爱的？！”王小明大吃一惊，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是他起身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赤身**。于是王小明更加慌张了，吓得钻回了被子里面。
看到了王小明的反应，黛博拉笑得合不拢嘴：“哈啊哈哈哈！你个**，在干嘛呢！”
看到黛博拉那张放肆但温柔的笑容，慌张的王小明突然安心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开始理解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
嗯……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和黛博拉，应该是恋人吧？
对了……他和黛博拉是恋人。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大惊小怪的的呢？
想到这里，王小明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地伸手去抚摸黛博拉柔软的脸庞——
的瞬间。
黛博拉的脸裂开成四瓣，并且充满了尖利的牙齿，朝着王小明的脸直接地咬了过去。
——
“……啊啊啊！”王小明大叫一声，瞪开了眼睛。
他尖叫着从床上惊醒了。而在他的身边，依旧是安然熟睡的黛博拉。
听到了王小明的惨叫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身冷汗的王小明，黛博拉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小明？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吓死我了……”
王小明松了口气，然后朝黛博拉笑了笑：“没事没事……稍微被自己吓到了而已。”
黛博拉笑了笑：“那就好——天也差不多亮了，我去准备早餐咯？”
说着，黛博拉就掀开被子离开了大床，看着黛博拉晨光下曼妙的身姿，王小明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他真想立刻从背后上去抱住她——
但是就在他打算起身的瞬间，
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他的下半身没了知觉。
王小明惊恐地掀开了被子——恐惧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缠满了绷带，而且双腿明显已经不知去向。
“亲爱的，吃饭啦——”
就在这个时候，黛博拉从房间的一角端来了一个盘子，脸上挂着怪异扭曲的笑容，而那餐盘中，盛放着他的脚。
——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小明再一次吓醒了过来。
他左顾右盼，然后看见了身旁的黛博拉。
黛博拉也被惊醒了，她迷糊糊地看着王小明：“……小明？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好可怕的噩梦……”
黛博拉轻轻地用手捏着王小明的胳膊，安慰道：“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了成了憎恶。紧接着，从房间外闯进来了无数个壮汉。
壮汉们把王小明从床上拖了下来，摁在地上。
“黛博拉？！”王小明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
而黛博拉只是无所谓地看着王小明，她轻浮地把身体靠在了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说道：“我都说过了多少次——离我远一点。”
然后她就从其中一人的手里接过了刀子，狠狠地**了王小明的喉咙。
——
“啊啊啊啊！”
王小明再一次从床上尖叫着爬了起来。而这一次，他都没有去看自己的身边，而是立刻躲到了房间的一角，恐惧地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睡在床上的黛博拉缓缓地醒了过来，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王小明：“……小明？你怎么了？跑那么远干嘛？”
“……没事……我……我……”王小明颤抖着，不知如何开口。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黛博拉的笑脸变得极其诡异——
整个嘴角咧开，一直扯到了耳垂下，牙齿也变得锐利无比。
“那你倒是过来啊……”黛博拉的声音也变得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呼吸一般浑浊恶心。腥臭的口水伴随呼吸从她的口腔中滴落。
王小明甚至从背后也察觉到了这种气息——
不，不是感觉到……
而是他身后的墙壁，直接变成了无数张，诡异的黛博拉的面孔。
——
“啊啊啊啊啊啊……！”
王小明从床上再一次惊醒——
这一次，他头也不回地直接逃出了房间。
他跑到了楼梯口，然后朝着楼梯下一层一层地攀爬——
“小明——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而他的身后，传来了死神夺命般的声音。
王小明只能不断地，拼命地逃跑
但是他跑了好久好久，这楼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地，无限地延伸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小明绝望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菜刀直接地砍到了他的背后。
王小明痛苦地回过头，看见黛博拉兴奋而邪恶地笑着。
“找到你了啊……”
——
“不要啊啊啊啊……”
——
“不要啊啊啊！”
——
王小明一次又一次地，在轮回的恐惧和幻觉中悲鸣。
2
伽马背着艾尔的尸体在凯达拉克的街道之中疯狂地奔跑。
那一阵箭雨只是第一波进攻。
箭雨在一瞬间就将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扫走蚂蚁一般地消灭了大半。
伽马凭借剑术格挡一部分的箭矢，但是接踵而至的则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
数以万计的士兵不知从何处涌入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伽马认了出来，那些士兵身上的军服是来自于华龙帝国。
但是又多少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家伙如同傀儡一般眼神空洞，就好像失去了灵魂和自我意识——
就像刚才的自己。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他再次对自己犯下的罪孽悔恨不已。
与此同时，这些傀儡士兵对广场中的玩家进行着无差别的攻击。
简而言之，就是屠杀。
伽马实在是不明白，兰斯托特为什么要下令做出这样明显会被社会抨击的军事行动。
但是眼下，他要做的，是将艾尔的身体，完整地带出这个城市安葬。
他的身后传来了惨叫，皮开肉绽以及肢体四分五裂的声音。
但是很快，单方面的屠杀进入了尾声。
在慌乱中镇静下来的凯达拉克人民拿起了手中的武器，与侵略者们展开了较量和反抗。
但是情况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帝国军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两万40级精兵的军队，在入侵这座毫无防备的平均实力30级城市时，还是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
很快，广场上的活人就逐渐被死亡吞噬了。
伽马离开了广场许久，却依旧能发现散落于四处进行着无差别攻击的士兵们。
这些家伙似乎无处不在，就好像被打散了再空投而来一般。
此时，在伽马前进的路上，一个傀儡士兵嚎叫着举剑而来。但是他连伽马的影子都没有碰见，就被看不见的亡灵大军碾压成了粉末。
但是当他再走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立刻就被前后的敌人夹击了——人数大概有20个。
虽然正面的交锋并不能战胜伽马的亡灵军队。但是，在防御远程攻击的方面，这就是个相当头疼的问题。
只见几个士兵架着武器挡在了他面前，而远处，几个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
两面夹击的箭矢该如何应对？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队身穿白底龙纹军装的士兵们冲锋而来，将帝国军的阵营瞬间冲破。
但是那些士兵在打败了帝国军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将伽马团团包围。
为首一人脱下了他的头盔，用剑刃指着伽马——伽马对这人并没有映象，但是看见他与艾尔使用着相同的，怪异的持剑姿势，他知道，这个人和艾尔一定有着什么关系。
“——你究竟是什么人？”麦克冷冷地质问着伽马。
伽马望着面前充满敌意的剑士——如果他愿意的话，这个瞬间就可以将他和周围的士兵抹杀。
但是他没有——他犯下的罪孽已经足够深重了。
伽马回答：“……我是艾尔的老朋友——”
“现在……我想带她离开这里。”
麦克看着伽马身后艾尔的尸体，虽然他不能理解人什么会杀死自己的朋友，但是麦克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谎。
麦克继续问道：“这些帝国士兵，和你有什么关系?”
伽马摇了摇头：“……我只是兰斯托特的一枚棋子——关于详情，我并不清楚。”
麦克和自己的卫队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没有打算杀害伽马。
伽马看着转身朝着城市的其他地方走去的麦克，立刻叫住了他：“等一下……凯达拉克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麦克和卫队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回答到：“……国王死了——这座城市已经沦陷了。”
伽马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他知道一位骑士失去了信仰和荣耀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是相比他的消沉，麦克和自己的队伍却是士气高涨：“但是，我们并不只是为了国王而战——我在艾尔托雷亚面前，向着神明发过誓——”
“现在，我们效忠的，是这座城市。”
3
伽马在一个稍微安全的街角把艾尔的身体放了下来。
他沉默地注视着失去了生命的艾尔——美得如同正在沉睡一般。
越是看着这样的她，伽马的心脏就越是跳动得厉害——
艾尔，你做到了——
我活过来了。
我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在仇恨什么——
我仇恨的，并不是你——我仇恨的是我自己。
我仇恨自己的无能和脆弱；但是我懦弱得无法承认这一点，于是只能将矛头指向我最亲近的友人。
——自己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剑客呢？
在很久之前，伽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
任何人都承认他的实力，任何人都没能在剑术上战胜他，包括被称为最强之盾的诸神黄昏。
但是今天，伽马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并不是天下第一剑客。这并不是剑术上的差异——而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持剑的资格。
因为仇恨而变得盲目和愚蠢。把剑刃朝向了自己的挚友。
伽马在错误中活了过来。
但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
为什么要用你高洁的生命，去拯救我这个堕落的灵魂呢？
“……艾尔……你还是那么傻……”
那个工会建成之初，低调而谦逊，善良而恬静的少女从记忆中浮现到了他的面前。
十年如一日。
物是人非，唯独这容貌和气质竟然没有一丝改变。
伽马把剑刃刺在地上，单膝下跪，把头枕在剑柄上忏悔着。
——
“艾尔托雷亚小姐~”
……有谁在叫我吗？
“艾尔托雷亚小姐~”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难道是……
“艾尔小姐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分别的时候送给你的礼物啊。”
……阿库娅？
是你吗阿库娅？
“是我呀，艾尔小姐。你好像忘记了我送你的东西呢……还是说你其实一点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嗯……这个……
“如果你相信的话，就赶紧醒过来吧。”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是吗——你说过要回来看我的啊？”
——一瞬间，一道光芒扩散开来。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
“唔咳咳咳！”
就在伽马闭着眼睛哀悼的瞬间，他的面前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他用此生最惊讶的目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艾尔的怀里，似乎有什么温柔而耀眼的光芒在呼吸一般闪耀。
过了一会儿，一块发出金色光芒的石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太阳般的光芒将艾尔全身笼罩着，而且越来越剧烈，甚至让石头出现了裂痕。
石块破碎的瞬间，不可思的事情发生了。
艾尔身上可憎的伤口开始奇迹般地愈合——
接着，本来已经失去了ID，只是作为一个物体而存在的肉体，重新被赋予了那个神圣的名字。
艾尔托雷亚——
就这样在黄昏般温柔的光芒中，涅槃重生。
“……艾尔……？”
伽马不可思议地看着死而复生的艾尔。
艾尔的目光中本来有些迷惑和茫然，她呆呆地注视着硝烟弥漫的天空，似乎不能明白自己一睁眼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而且战火连天的城市街道中。
但是她看见了伽马那张熟悉而且充满了生命的脸庞，立刻笑了出来——
意外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松。
“怎么会这样……”伽马惊呆了：“……从来没听说过……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道具啊。”
艾尔听见伽马的话，露出了苦笑：“……这么说，我刚才的确是死了么？”
“……额……”伽马有些难堪地转了下眼睛：“……我说你昏过去了也不会信吧。”
艾尔笑了出来，从地上坐了起来，似乎完全不打算再去追究伽马做过的事情。
她环视着已经满目疮痍的城市，表情严肃了起来。
“……伽马……这是怎么了？”艾尔回头问道。
伽马回答：“……帝国军入侵了这座城市，而且还在进行无差别的屠杀。”
“……有多少人？”
“……至少有超出一万五千的40级精兵。”
艾尔沉默了一下。
叹了口气——现在的战况并没有她参战的余地。
就算她是被帝国通缉的，所谓的世界公敌的诸神黄昏，但是实际上，她现在也不过是个14级的新手而已。
在艾尔准备撤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伽马一眼：“伽马——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伽马站了起来，笑道：“那还用说吗——”
“我要帮助你，做正确的事情。”
看到了伽马脸上浮现了旧日的自信，艾尔安心了下来，弯下了身子：“欢迎你的加入——旖旎黎明。”
而就在两人握手结盟的这个瞬间——两旁的街道突然之间涌现出了
数量庞大的军队。
黑压压的人群立刻就将他们的退路全都封死了。
艾尔和伽马各自闷哼了一声。
艾尔大致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伽马
，这个人数……你有胜算吗？”
伽马没有点头：“……如果只是剑士还好……问题是他们身后的弓箭手。”
“……那么，我们想办法突围吧。”
“也只能这样……”伽马回答：“艾尔，这里没有你战斗的机会，你就试着挑开对方的箭矢吧。”
“我知道了，有劳你了——后面的防御就交给我吧。”
两人并肩地靠在一起——这怀念的感觉让他们彼此都没有被眼前的危险吓到，反而露出笑容。
“准备好了吗，艾尔——”
“嗯，走！”
艾尔一声令下——
但是就在两人朝着九死一生的战场进发的瞬间，只见从包围圈的一侧冲进来了一个体型巨大的身影。那通体雪白的巨兽在杀入战场的瞬间，就将大批的士兵横扫在地。而在它的身旁，一头**更是仿佛入无人之境一般地冲撞着整个战场。
“白狼！——萨娜阁下！”
艾尔欣喜地看着迢迢赶来的同伴，而在她的身边伽马震惊得无以复加。
电光火石之间，两百人的包围圈瞬间就被全部清扫干净了。
“……这是……这……？”伽马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两个猛兽。
清理了战场的白狼王和萨娜闲庭散步地朝着艾尔走了过来。
“——艾尔小姐，我们断后，你去找小明。”
听到这个高傲而霸道的声音，这次轮到了艾尔和伽马同时哑然失神。
“……萨娜阁下……？”艾尔难以置信地看着开口说话的**。
萨娜露出了淡定而漫不经心的笑容：“事到如今，你还在惊讶我会说话吗？”
艾尔被这句话点醒了一般，她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阁下。”
“快去吧——那小子虽然厉害，但是胆子小着呢，哪见过这场面。说不定在哪里躲着哭呢！快去找他。”
在萨娜的催促声中，艾尔和伽马离开了战场。
4
远离了市中心，战场的火焰似乎还有没有蔓延到这个地方。
艾尔和伽马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寻觅着自己同伴的身影。
“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两人察觉到头顶传来了陌生而微弱的女声，紧接着，一阵不知何物的碎屑朝着两人的头顶，从天而降。
伽马率先反应了过来，推开了艾尔，然后用剑刃格挡着天上的暗器。
伽马的剑刃挥舞着，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具有杀伤性的暗器——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铁屑。
“……这是什么……”伽马疑惑地看着那些落在皮肤上的铁屑。
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这些铁屑都散发着怪异而扭曲的光芒。
“啊啊……真是浪费啊……居然落在了一个小杂兵的身上。”
一个慵懒而轻浮的声音从不远的位置传来。一个娇小的身躯从一栋房屋上跳了下来。
黑色短发，深紫色瞳孔的女人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她迈着轻巧的步伐，把玩着手中一个没有刀刃的匕首靠近过来。
而伽马似乎非常介意对方的称呼，面露愠色地说：“……居然说我是个小杂兵……你知道我是谁吗？女人。”
而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盯着他身后的艾尔：“不管你是谁，反正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伽马对这样狂妄的敌人露出了冷笑：“……哼，狂妄之徒。”
他挥着悲叹者朝着敌人劈砍了过去。而女人一步都没有移动，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让伽马内心感受到了屈辱和愤怒——
他发誓要让这个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在他挥剑砍向敌人头颅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如山一般压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重压——超越了整个现实一般的巨大压力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将他完全地包裹了起来。
伽马的两眼顿时放空，全身失去了力气，如同坏掉的布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伽马！”看到这一幕的艾尔不可思议地看着倒地的伽马。
“……艾尔……”
伽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挣扎着，回头看了艾尔一眼。
那临死的眼神却充满了平静和喜悦：“……谢谢你……让我真正地活了回来……”
艾尔看着瞳孔失去了光泽的伽马，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悲痛之中。
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看着跨过了伽马尸体朝她步步逼近的敌人。
“……敢问阁下是何人？”
听到了这句话，女人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啊啊……问我是谁呢？”
“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诸神黄昏还记不记得——20年前，那个被你毁灭了整个城市的NPC种族呢。”
听到这句话，艾尔的眼神黯淡了起来：“……在下明白了——阁下就是幸存的那一部分幻煞异族吧。”
“——是啊，我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个幻煞异族。”
女人露出了疯狂而悲哀的笑容——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她一个人了——她继承的，是整个族群的怨念和仇恨。
她已经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身份，失去了人格——
现在的她，只是报复的化身——厄里倪厄斯。
厄里倪厄斯将手中的坏掉的刀刃丢在了地上，解释道：“——奥丁之触。”
“任何直接触碰其刀刃的人，都会被死亡拥抱。”
“本来这是准备给你的礼物——但是却被局外人搅合了。”
厄里倪厄斯站在艾尔的三步之外，她凝视着艾尔的双眼，试图去看透对方内心的恐惧：“但是这样也好——”
“你就准备接受，来自我们整个族群的怨念，痛苦地死去吧！”
这个瞬间，厄里倪厄斯把她继承而来的，整个族群的痛苦全部都灌入了艾尔的记忆当中。
“……唔啊啊……”艾尔顿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呻吟着。
厄里倪厄斯心满意足地笑了——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她应有的代价，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尝到她应有的苦头了。
就这样去死吧。
——感受我们的痛苦。
——偿还你自己的罪孽。
——接受我们的怨念。
然后，去死吧。
“……额啊啊啊啊啊……！”
艾尔在地上抱着头颅翻滚着，恐怖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摧毁着她的心智。
厄里倪厄斯用一种崩坏的笑容注视着如同蛆虫一般挣扎的艾尔。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厄里倪厄斯万万没有想到。
原本还在颤抖和破声地嘶鸣的艾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从地上站了起来，最后朝着厄里倪厄斯投来了坚忍不拔的目光。
“……怎么可能……”厄里倪厄斯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呜咽。
为什么……她什么可以撑过来？！
与此同时，从艾尔的目光当中，厄里倪厄斯读到了艾尔所经历的痛苦——
漆黑的房间，阴湿和肮脏的砖石。
锁链，刑具，残忍的刽子手。
紧接着，是产生在肉体上的，绝对能够让人理智破碎的痛苦。
那是上万次的碎骨和肢体撕裂，上万次的虐待，上万次亲人在面前被折磨致死，上万次的扒掉指甲和牙齿，上万次的用尖刀戳瞎双目，上万次的火烧和油炸，上万次的器官切割，上万次的毒品注射，上万次的细菌实验……
诸神黄昏经历的痛苦在一瞬间反馈到了厄里倪厄斯的脑海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厄里倪厄斯瞬间抱着头颅尖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倒在了地上，浑身陷入了痉挛了抽搐，唾液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厄里倪厄斯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在大脑混乱的间隙，她思考着，不解着——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的痛苦在他们整个族群之上……
诸神黄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厄里倪厄斯失去了力气，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她不甘心地看着战火燃烧的城市——
她失败了。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在这一个瞬间，她感到非常不甘心。
艾尔从地上接过了失去主人的剑刃——打算为它的主人复仇。
“你的痛苦，我已经感受到了——”
“既然想要对我复仇——那就来战斗吧，幻煞族人。”
她朝着倒在地上的复仇女神画出了圆礼：“艾尔托雷亚。前天启四勋爵，诸神黄昏，前来应战。”
听到了艾尔的宣战，厄里倪厄斯颤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怒视着艾尔，走到一旁捡起了坏掉的匕首当做武器。
艾尔的眼神平静无比，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但是这一切在厄里倪厄斯看来，却是最大的屈辱，以及对她一切努力的否定。
“……你连一点痛苦都不肯表现给我吗……”厄里倪厄斯咬着牙，泪水不争气地往外流。
“少小看人了啊你！”
厄里倪厄斯朝着前方怒吼
着突击过去——
但是，这样愚蠢而鲁莽的攻击，根本不会是诸神黄昏的对手。
艾尔轻舞剑柄，挑开了对手的武器，然后轻松地划过了她的脚踝。
厄里倪厄斯感觉到自己的右脚瞬间失去了知觉——她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定眼一看，自己的右脚已经和脚腕分开来了。
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但是早就麻痹了的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只砍断我一条腿算什么意思啊你……”
“算什么意思啊你！杀了我啊！”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朝着艾尔吐了一口口水。
艾尔感觉自己的脸庞被湿润了，她有些不悦地偏了偏头。
“居然砍了我最喜欢的漂亮的腿——”厄里倪厄斯笑了起来：“真是又点眼光呢，诸神黄昏啊啊啊！”
她单脚蹬地，朝着艾尔扑了过去。
艾尔这次只是轻轻地挪动了身体，就躲过了这称不上攻击的突进。
厄里倪厄斯扑空了，摔在了地上。
她倒地的瞬间，一把破碎的匕首插在了她的身边的地板上。
“拿起你的武器。”艾尔冷冷地说。
厄里倪厄斯冷笑：“哼……真是会看不起人呢，你这个混蛋。”
厄里倪厄斯摇晃着站了起来，从地上拔出了匕首——单是这样，她差点没有保持住平衡倒下去。
“——放弃吧。如果你现在求饶，我会宽恕你的罪过。”
艾尔看着连站立都成问题的复仇者，拿出了她最后的仁慈。
“……哼……哼哼哈哈哈！”
但是听到了艾尔的话，厄里倪厄斯只是朝着天空狂笑着。然后，她低下了头来，看着不可战胜的敌人的眼睛——
“不要开玩笑了，诸神黄昏——你知道，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复仇女神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她不懂剑术，也不懂法术。
当初靠着整个族群帮助才逃离了班德尔的魔抓的她，在这一刻彻底理解了自己的弱小。
面对着诸神黄昏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恶魔，她找不到一点的胜利的机会。
但是她并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
因为她是复仇的女神。
这一回合，会分出胜负的。
厄里倪厄斯很清楚。这一回合，诸神黄昏不会再心慈手软。
——她已经给了厄里倪厄斯求饶的机会。而她则是还以了嘲笑。
——
“——住手啊！”
就在她弯下了腿，准发出最后的搏命之时，远处传来了让厄里倪厄斯感到恐惧的呼喊声。
“艾尔！黛博拉！你们住手啊啊啊！”
只见远处，一个摇摇晃晃地跑来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受尽了精神折磨而憔悴不堪，连肉体都因此饱受摧残的少年举步维艰地走了过来。
“艾尔——求求你！饶了黛博拉啊啊啊！”
少年哭喊着，身体颤抖着，声音也变得像是临死的抽泣。
然而，在厄里倪厄斯看来，这个少年却是比任何事物都让她害怕和颤抖的存在；而他的话语，是比任何的经文和魔法还要恶毒的诅咒。
“……为什么……”她的眼睛顿时变得通红。
厄里倪厄斯不明白。
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会再一次，想要帮助自己呢？
为什么——
“王小明——！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恨我啊啊啊！”
黛博拉朝着王小明哭了出来，一瞬间，她失去了身上所以的力量，倒在了地上——
“黛博拉啊啊啊啊！”王小明哭喊着回应，在喊出名字的一瞬间，他就像是窒息一般捂住了胸口。
王小明慢慢地来到了黛博拉的不远处，但是他再也没能前进一步——
他在害怕着，他在恐惧着。
而黛博拉清楚——王小明恐惧和害怕的，正是她自己。
黛博拉的魔咒正在生效，死死地扎根在他的脑海。
黛博拉对他下达了“怨恨我，恐惧我”的魔咒。
此时，那个深深被魔咒折磨的男人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甚至不敢看她容颜，听她声音。
只要他看见黛博拉的面容，听见黛博拉的声音，哪怕是回想起黛博拉的面孔——
他的脑海中就会一遍遍重复着魔咒带来的幻觉和痛苦。
这一条魔咒，让他甚至不能去念叨黛博拉的名字——
每一次呼唤，
都是对自己理智的摧毁，每一次目光相交都是对灵魂的鞭笞。
“……黛博拉……啊啊……”
王小明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呼喊名字的瞬间，那些恐怖的幻觉开始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身体抽搐着，颤抖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向艾尔求饶吧！！！”
黛博拉无奈而悲伤地摇着头。
“……不可能的，小明——你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到自己的哀求没有结果，王小明又转头朝着艾尔求情：“艾尔！！不管黛……啊啊啊……黛博拉……她做了什么……求求你了……饶了她吧！我保证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听见了王小明的哭诉，
艾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依旧一言不发。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艾尔！我求求你了！”
王小明把头深深地伏在了地上，卑微到了尘土里。
黛博拉看到这一幕，她的心碎了。
但是这个瞬间，黛博拉彻底释然了。
她的脸上浮出了笑意——
她输了。
彻底地输了——
输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论痛苦，她输给了诸神黄昏；
论爱——
她输给了这个单纯坚强的少年。
黛博拉回过头，捏紧了手上的匕首。扶着墙角站了起来。
她挪动着只剩一只脚的摇晃步伐，朝着艾尔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诸神黄昏！！”
艾尔向着无畏前进的敌人低下了头：“——在下敬佩你的勇气和信仰。”
——
匕首挥动，利刃削芒。
轻巧的一声切割之音，伴随着肉体与金属的碰撞交响乐——
复仇的女神美丽的脖颈绽放出了一朵朵鲜艳美丽的花朵然后倒在了阴冷坚实的地面上。
——
“黛博拉啊……！！！”
王小明悲痛欲绝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想要冲上前去——但是魔咒却禁锢了他的脚步，让他寸步难行。
“唔唔……！！”
他在迈出一步，接近黛博拉的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没有放弃，即使他的大脑已经在全力地反抗身体的举动，他也死死地用手抓着地面。
“……黛博拉……你给我等着……我这就过来……我这就过来啊啊啊啊啊
啊！”
精神遭受重创的王小明，在地上匍匐着，手脚并用，用手指紧紧地抓住地上的裂缝，朝着黛博拉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动着。
“黛博拉……”
他痛苦得快要昏厥过去，在他就要真正昏倒的瞬间，就让更加剧烈
的痛苦来清醒着自己。
“黛博拉……黛博拉啊啊啊啊啊啊！”
每一步，都是跨越一个轮回的折磨；每一米，都是一个掉入十八层地狱的试炼。
十米的小径变得如同一万微米般遥远。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伸手去抓住黛博拉变得冰冷的手。
小小的，软软的，他记得这双手——在那个寒冷而温暖的夜晚。
尽管被这双手伤害了无数次，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开。
“……黛博拉……你为什么这么傻……！”
王小明看着眼神逐渐暗淡的黛博拉，甚至连哭出来都做不到。
黛博拉茫然的视线投射到了王小明的脸上，她虚无的表情上突然浮现了笑意。
黛博拉轻轻地张合着嘴唇，但是因为喉咙被割破了，每当她想要发声，只能传出微弱的呜咽，以及喉咙处伤口因为气流通过而不断开合的惨状。
王小明把耳朵凑了过去，用尽全力去倾听：“……黛博拉……你说……不要急……”
“我好好听着呢……”
——
妈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啊。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真是有意思。
你在吗？傻子？你在吗？
你在哪里啊？别骗我啊。
你的体温我也感觉不到了啊，傻子。
哦哦，原来你真的在——
别压在我身上啊笨蛋——离我那么近……你会很难受的，不知道吗？
快滚开啊，你这傻子——
整个街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
你就这么想气我吗？
既然你这么想气我，那好吧——
你给我听好了，**——
——
“……我……恨你……”
——
在倒下的最后，黛博拉的视线与王小明相接——
——
为了爱，为了恨，为了荣耀。
——
三个充满信念的人，在这里画下了挣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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