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数学里的加法。你们能看见黑板上的苹果对吧。这边有两个苹果,这边有一个苹果。如果把所有的苹果装进同个袋子里,那这个袋子一共有几个苹果呢?嗯……哪位聪明的同学能帮我解答一下。”
十几个同学举起手,一名男孩子举得比其他人都高,特别显眼。
“让我看看……霍……清龙同学。你来为老师解答这个问题吧。”
他毫不迟疑,铿锵有力地说出了正解。
“三个苹果!”
“答对了。没错,袋子里有三个苹果。其他同学也和霍清龙同学想的一样吗?”老师笑着鼓鼓掌,以示资励。她向霍清龙挥挥手,说:“谢谢你的解答,霍清龙同学,你可以坐下了。”
他面带胜利的笑容,自信地端坐,俨然挂满勋章的少将。
我的同桌霍清龙是个天生的主角命。
三岁看大,五岁看老。我这个便宜同桌遗传了父母优良的基因,有一副五官端正的清秀脸。我能看出来,不,正因是我才能看出来。虽然目前残余的婴儿肥影响了他的帅气度,不过日后一定会变成人见人爱,祸国殃民的男神脸。
我撑着下颚暗暗不爽。
这家伙以后肯定要遇上桃花劫。帅气的脸庞,阳光的性格,迷人的微笑无一不是招蜂引蝶的理由。隐隐可见的修罗场上演在他的漆黑瞳孔里。啊,胃好疼,这就是阶级社会吗。
预备役现充帅哥——暂且称为交际婆罗门吧,在世间的权利未免太大。流淌的尊贵的气息本身就是万能的通行证,无往不利百试百灵。而我,大概和众多肥宅死宅等等其貌不扬的男性归为同类——暂且称为温柔首陀罗吧。最不擅长进行有效的交流活动,最擅长的是当女孩子生病时叫她多喝热水的温柔。
什么嘛,四个阶层间不就差了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庞吗?请务必召集志同道合的伙伴,扛起反压迫的大旗,让被现充吸引的男男女女们也能知晓我们的存在,赐予我们足以生存的温暖。
不,等等。他喵的谁是首陀罗啊!
“我才不是首陀罗……”
“嗯?你怎么了?”霍清龙突然对我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
我看呆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哇!没没没没没什么!我才没有觉得你很帅什么的,我我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我满脸通红。心脏跳得好快,这份激烈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他歪了歪头,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叫什么。”他的声音稍显奶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把数学书合上,露出封皮包好的封面,上面有他的名字。霍清龙三个字写得娟丽,有股浓厚的书卷气,比我写得精致了不止十倍。一年级的孩子哪懂得写这么优美复杂的字,是他父母留下的笔迹。
他手指自己的名字,天真地对我说:“我叫霍清龙,你呢?”
霍清龙……霍清龙,连名字也帅得没边,你果然是哪里来的主角吧……
问起我的名字,它实在没意思,读起来味同嚼蜡。尽管如此,我依然慵懒地读出了它。合格的交易必须对等。
“许实平。”我顿了顿,“别开小差,听老师讲课。”
说罢我决定无视他,毕竟这个人和他干的事太显眼,牵连我招致别人的目光。那就不好了,需要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我作为成年人,万一某个不良方面影响到这些伊始启动自己人生的孩子们,后果不堪设想。我无法担起责任。
所以少干涉他们,保持合适的距离。有人说,青春是最棒的调味料。他们的青春自此肇始,我的青春已然完结。课室里弥罗鲜活的笑颜,是那么的富有活力,富有生命。
我的位置恰好是窗边,能听见对楼依稀欢笑声。斑驳树影曳尾摇晃,流火秋风冲进教学楼的天桥,略动我短疏的刘海。此刻,江宜长久。
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么?他们享受属于他们的青春,我享受属于我的片刻的宁静。往昔夜以继日地忙碌奔波,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干点以前想干却没付诸实现的事了。
“霍清龙同学旁边的……许实平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嗯?!”明明我快和背景融为一体了,老师你居然看得见我,难道你会超能力……什什么题目来着。
黑板上不是苹果来着,怎么全变香蕉了!
我赶紧扫一眼黑板。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五……五条香蕉君。”
“香蕉君?”
哎呀不好加了个君字,这不是我的错,错的是哲学。还有老师你别捂嘴偷笑,我可看见了啊。
“呵呵,许实平同学答得很对,请你坐下。”
“他答得好慢。”
“我算得比他快多啦。”
“我才算得快呢,比你快!”
“我的手举得那么高,为什么老师不叫我答问题。”
“香蕉君是什么……”
人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悄悄话,大半是在把我当傻瓜的。
喂喂喂!我发呆没听课,你们这帮辣鸡小学生竟然敢嘲笑我。算得比我快?我堂堂一个本科毕业生&@#%#%*……还有最后那个是谁,竟然对神秘的香蕉君感兴趣。叔叔希望你走人间正道,不要学习奇怪的知识了。
环顾教室,光景十人十色。成年人进入社会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讶然脱口而出“社会复杂如斯”的话语。社会很复杂的概念,无非在于条条框框的复杂。人心的复杂积在珠穆朗玛峰尖,终年不化。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上至七十、下至三岁,呈现惊人的相似性。所以七班本质是四十多人的江湖,是十几亿人江湖的缩影。
我从表情行为暗暗揣摩他们隐藏的心思。感性地看,他(她)们已经是大人了,不可小看。社会人遵循理性履行规则,而孩子的是非观更为单薄更为直白——有时候**得可怕。
鉴于降低牵扯进漩涡的概率,宁愿不折不扣地旁观可爱的同学们友情、爱情、胜利、失败等种种色彩。这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
放学后操场人均密度真高。看他们的身高模样,似李!似高年级的前辈们!呃……叫小学生前辈的我百分之百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但是他们年纪的确比我大……好混乱。混乱程度跟称呼同龄人为姑妈的惨案不分秋色。
我为了锻炼身体来到操场。家长们普遍不放心低年级的孩子晚回家,生怕他们被牛鬼蛇神抓去煲汤。我事先跟老妈说好了,让她晚点再来接我。就我的观点,我可以自己回家,我相信自己能力足够。但是以老爸老妈的观点不可能允许,毕竟对一年级孩子不闻不问太不负责任,因此我暂时妥协。等以后有机会再改变方针吧。
放学后时间完全落入我的魔掌,任我玩弄。桀桀桀……
运动是我的心理阴影。由于体格瘦小,尤其不擅长对抗性运动。望着那边十几个打篮球的高年级学生,我记起那个高我一个头的傻大个,我使尽力气起跳的投球,他轻轻伸手就请我吃“火锅”;还有那个一百多斤的死胖子站着不动,然后我被撞飞得老远,胖子的脂肪是反甲做的吗?
脸接足球、网球肾击、双打羽毛球猪队友……这也太真实了吧。希望国家早点立法保护我们这些弱势群体,奥林匹克的标语也务必改为“更快、更高、更强、更怂”。这么一想,竞技性运动不是根本不需要嘛。所谓人的成长啊,就是战胜过去不成熟的自己啊啊啊啊,JO……
“许实平同学?你在干嘛啊。”
“……”
辨识出声音的主人,我马上收起极其羞耻的pose。这个姿势绝不能轻易示人,以后战斗再用吧。
我转过身。眼前的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朴素校服,立领的第一个扣子解开,第二个扣子则是紧紧扣上。裤腰不高不低,梳着清爽自然的短发。表情稍稍疑惑,对我的行为充满了不解。皱眉的神情颇具破坏力,纯真与可爱的要素结合得天衣无缝。
没想到霍清龙这家伙突然找我搭话。
“我准备跑跑步。”一边说着,径自做起了准备运动。
他脸上的不解愈发深刻。
“跑步很好玩吗?为什么要跑步。”
赶他走未免过分了点,作为一个大人,这里就教你正确成长的方法之一吧。
“咳咳……毛主席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需要艰苦卓绝的意志,没有健康的体魄,革命也就无从谈起。身为新时代的三好青年,应当是德智体美全面……喂喂?”
不妙,超出他的脑容量了么,这孩子完全宕机了。谁来告诉我重启键在哪儿?
“你到底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牙白,他好像抓狂了。
准备运动开始发挥功效,一股热流涌进四肢百骸。
“差不多可以开始跑了……”我调整鞋子的舒适度,只有确保鞋穿得舒服,才能跑得舒爽。
我扭头对他说:“抱歉霍清龙。”“我要跑步了,没事你走吧。”
多数班级已经下课,人源源不断出现在简白色楼梯和花香四溢的中心广场。我的脉搏听到了孩子们的喧闹声,仿佛也想参与这场热情的演奏会,它配合篮球落地的撞击声,变得清晰可闻。心脏擦过足球场射门声的火星,自我发出庞大的力量。耳膜回响着心脏咚咚的合奏。
血烧起来了。
就在我刚起步的一瞬间——
“许实平。我、我也要跑,可以吗。”霍清龙五指张开,手臂朝我的方向伸得笔直,宛若拼死握紧船锚的水手。
我用万年不变的死鱼眼盯着他,被打断动作总有些不痛快。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跑步,我不明白为啥他硬要缠着我。人与人之间的互通实在困难,哪怕语言相通。追求脱下一切的真心,人类对于重建巴别塔的渴望大概出于这个理由吧。
说到底,霍清龙你并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可以。但是我不会等你的。”话毕,我便跑了出去。
“哎哎,等等我。”
迎面吹来清凉的秋风,晚霞铺撒金黄色光芒。操场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此时,此刻,只有我在奔跑。
一步。
又一步。
又再一步。
无视额头渗出的汗珠和剧烈跳动的心脏,我越跑越快。
晚阳残留余热刺激皮肤,远处大树拽拉我的手臂,飞速地拉近我与它的距离。我……正全身心地做着跑步这件事。
我不会等你的,霍同学。所谓人的成长啊,就是超越过去弱小的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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