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一只黄棕花色相间的野猫总是在我上学的路边徘徊。
我上学要经过一条不太宽敞的小路,是那种随处可见符合国情的小路。地上对着别处施工残留移放的沙堆,长着乱七八糟的杂草。
总而言之,是条没几个人走的小路。
最近有只野猫的身影映入我的眼里。认真地说,这一点儿也不稀罕。猫本就是唯我独尊的生物,据我对猫的了解,猫科动物都有类似的通病。目中无人,自尊自傲,锐利的眼神蕴含无尽的杀气。爬上爬下,肆意快活。更不用说街边流浪的野猫了,它们低微而顽强,吃残渣垃圾就可以苟活,在泥潭烂地打滚不以为意。这里来,那里去,哪里有粮食,哪里就是它们的家,比天上的鸟儿还要随性。照野猫的本性,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落脚太久,不然就是受宠爱的家猫了。
说是这么说,我和这只喜欢翘尾巴的野猫已经会面好几天了。
每次我见到它,它往往在水泥地上趴着。见着我来,立马伸长脖子盯着我,脖子随着我的方向扭动。等到我走过一段路,它又把头低下,埋在蜷曲的前臂里。由头到尾,它都不愿意动一步,我估计它把我和战五渣画上了等号。
不愧是野猫,真是可恶。
太奶奶曾经告诫我:“千万不要碰街上的流浪猫。很危险……爪子很利,一下就会抓伤人。”
我懵懂无知,问道:“但是街上好多的猫……”问完陷入了沉思。
太奶奶皱褶的手握住我的上臂,笑着说:“你不碰它的话,它不会主动惹你。一定要听话,好么?”
我也有点怕野猫那双无情的眼神,连忙点头。
大概幼小的我被吓到了,对猫的印象一落千丈。
现在我长大了,对世界有了新的认知,也不再怕猫。相反,我对这只少有的定居野猫产生了好奇。
早晨上学,它在这里趴着;傍晚回家,它还趴着。
“?”
“你都不用找吃的?你他喵的怎么这么懒……“
我歪着嘴,又是服气又是好笑。
……
死读书的人容易犯文青,我也不例外。
天气格外闷热,看着这只好死赖活的傻猫,我终究没忍住给它带了点剩饭残渣、破毛巾和纸皮箱。
我鬼鬼祟祟地到处张望,确定不会有人看到我这蠢行为。然后弯下腰把纸皮箱丢到它的跟前,破毛巾顺道一块丢进去,剩饭则直接扔到地上。
它趴着看我,我看着它。
迷之沉默。
“你他喵的好歹喵一声啊!!!”
“喵~~”
“嘁!”真是只讨厌的猫,我开始后悔喂它了。
我不是个悲天悯人的滥好人,甚至说相当讨厌麻烦事。麻烦事是个深深的泥潭,永远环环相扣,牵扯无数有关无关的人。掉过陷阱的我对此有恶劣的回忆,以至于每每回想起,心都微微颤抖。
这次就是一次突发的心血来潮,不需要任何原因,也不需要任何结果。作为一位自顾不暇的学生,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感谢我吧。”
我轻声地对它说。它挑动长长的胡须,并且打了个哈欠。
我趁着夕阳在下山之前回了家。
“阿平,新闻说了这几天会下雨。把伞带上。”在我反应过来前,老妈已经将漆黑的大伞塞进了我的书包,并扣上拉链。
“记得早点回家,别到处乱逛。”有瀑布般棕色卷发的漂亮母亲如是对我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说了。”我不耐烦地对老妈说。
真希望她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也别像小孩子一样鼓着脸颊,虽然很可爱就是了。
……
下课铃准时响起,台上的老师堆起教科书说:”放学了,同学们回家吧。”
班上的同学有的站起身,有的开始收拾,有的继续坐着。
“我们今天找地方玩儿吧!”
“好啊,昨天广场转角那里有家寿司店新开张,搞促销,我们去那儿?”
“我也看见了。行啊。”
三五个女生围成圈,讨论起放学后的悠闲时间。去新开寿司店的提案似乎莫名地有吸引力,她们很快达成了共识。
左上位置的两个漫研社部员兴冲冲地聊着番剧的话题。我是回家部部员,但是也听得入了神,于是低头装作看课本,实际默默地对他们的话进行猛烈的吐槽。
“走,去社团吧。”聊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宅男说道。
另一个同学点了点头。
他们头也不回地迈出教室,我不经意地发觉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我知道其余的男生正在操场踢足球,和往常一样。
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人事。
“回家吧。”
天气预报很准,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愈发闷热局促。
“要下雨哇。”我望着那块大大的乌云,心里产生一丝厌恶。
我在那条无人的小路上再次发现了它。它这次不再趴着,而是往前走几步,又往回走,循而往复地逡巡好几遍,完全静不下心。
“你还真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蠢猫啊。”
“喵~~”它小步小步地走过来,伸舌头舔我的鞋尖。
我忍不住将手靠近了它。
它没有退缩,反而又朝我叫了一声。
我退缩了,我把手收回怀里。
野猫一辈子流浪,沾尽病毒与疾病,是潜在的危险。对人来说,这可能致命。我终究不敢轻抚它的头。
“唉。”
背后的书包满载着作业和教科书,今晚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个书山题海之夜——疲倦的一夜。想到这里,我又叹了口气。
偏偏这只死野猫逍遥快活,不懂我的烦躁。
……我真讨厌野猫。
雷声滚滚,再不回去要被老妈骂了,我想。
我从包里掏出黑伞,用力一开,一把丢在地上。黑伞恰好遮住了纸皮箱。
老妈训起话没完没了,我最怕这个。怀着不妙的心情,我赶快跑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上,纸皮箱里多了一只小猫。那只野猫躺在小猫旁边。野猫瘦了一圈,我这才明白它原来是怀胎的母亲。
“!”
“不好,要迟到了!”今天我睡过钟,要是被关在校门外面就完蛋了。
我像只疯狗不断rush。
等到傍晚回来,小猫和那只野猫都消失了。水泥地只剩下纸皮箱,破毛巾和大大的黑伞。
后来我再没见过它们。
我觉得野猫十分不讲理,它们会某一天突然的出现,然后某一天又突然的消失。也不对帮过它们的人感恩戴德,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我真的讨厌野猫。
我被老妈骂了一顿,因为弄丢了价值不菲的伞,我乖乖地听了一个小时的政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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