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风光再好也无人欣赏，此时在场的凌云和苏曼菲的心中刮起了暴风，搅动得内心极为不平静。
苏曼菲震惊失色，嘴里不断地小声说着“爸爸他怎么会同意呢”。这对她而言太过突然，不啻于六月飘雪，打破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
而一旁的凌云虽然惊讶非常，内心极不愿意接受，但是他前世已经经历过订婚之事，而且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十八岁的灵魂，对这件事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苏家位于南域三国之一的大梁王国，如同柳家在大夏王国的势力一样同属于王国的世家大族。
苏曼菲的父亲名叫苏长青，被南域广为知晓的是他的剑君尊称“一叶长青”。长青剑君天资出众，早年在凌云爷爷的门下修行，之后闯荡天下，历经三十载，终成一方霸主。
武者一向以修行为主，对结婚生子这种世俗生活不甚在意。
像苏家这般的王国世家，势力庞大，都会让家族中的天才子弟享受最好的修炼资源，早日让他们成为实力强大的武者。更何况苏曼菲天赋很高，像苏家这般大族怎么会过早放手这样的天才子嗣，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以我成熟的理智判断，此事定有蹊跷……可是，我的心中还是有团火在燃烧，眼前的少女三年前来到天一道馆，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修行，突然有一天告诉我，那个少女她就要离开……
我还是感到不知所措，有着莫名的失落……
“小姐，家主的命令，我不得不从。请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我……我不想离开……我在这里也可以修炼，”苏曼菲苦恼的脸色瞬间明光一闪，“对了，你告诉我爸爸，我快要突破到月段了。”
老者眼睛睁大，仔细观察着苏曼菲的气息，高兴地笑着，“小姐的天赋堪比家主，我们苏家又出现个天才剑士。甚好，甚好。”
“那您告诉我爸爸，不用回去了吧。”苏曼菲恳请地说。
“哈哈……凌云，菲菲没告诉你她在毕业之后就会回到家族，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如是用着戏谑地口吻说。
凌云一怔，再看向苏曼菲，从她的脸上和眼中想看到否定的回答，可是他看到的是苏曼菲一丝的惊慌和不安。
苏曼菲抬起头，眼睛中充满了愧疚，“凌云，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凌云想压制心中的激动，却让语气变得颤抖。
“凌云……哈哈，本公子再告诉你一件事，菲菲这三年来这个破烂地方只是为了习得天一剑派的剑法，可惜的是天一剑派早已落后于时代，即便学到了天一剑派的剑法对武者的实力提升尚不如AISS，继续待在这鸟地方也无必要。所以苏家才不愿意继续放任菲菲的修行……哈哈……”
柳如是在随从的帮助下，用梳子整理好散乱的长发，披在身后，眉毛上的疤痕也用白色医用胶布贴住。
“你受伤这么重，多亏你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没噎死自己吧？”
“你！……咳咳……”
“少主——”
一口血痰卡在柳如是的喉咙，憋得他面红耳赤，涨红了他的眼珠。旁边的随从赶紧使劲拍着柳如是的背后，“咚咚咚”，下手如擂鼓，几下子震出柳如是嗓子眼中的血痰。
柳如是一口老血喷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凌云。
“凌云，这不是真的。我……”苏曼菲带着哭腔，急忙解释道，“他说的不对。我是真心喜欢这里的，喜欢接受爷爷的指导，喜欢和你一起修行……”
凌云沉默不语，想用成熟的理智压制心中的烦躁……
我做不到，去你的冷静，我才十五岁，不用考虑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嘴巴不会说话的时候，那就用剑说话！
“柳-如-是……”
这声音从凌云喉咙中发出像是从深渊里传出的沉闷响声。
凌云全身气势暴涨，忽地身形挪动，奔向柳如是，手中的长剑已在剑鞘中蓄满了力量，等待着出鞘的一刻。
众人皆已愣住，没想到凌云竟然突然暴起，以雷霆之势斩向柳如是。
凌云目光凌厉，距离很近，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剑便能刺穿他的喉咙，让柳如是该死的嘴巴永远地闭上。
来不及躲闪了，要死要死要死……这一剑像是死亡宣告，让柳如是亡魂大冒，瘫倒在地上。
“拔剑术！”
“噗”
凌云只见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但积蓄的力量没有发泄，反噬到自身，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体内如龙蛇般肆虐，震伤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狂吐一口血。
突然，一股精纯的生命气息从气海中涌出，裹住内脏，否则他多半会重伤不起，最少卧床半年时间。饶是在树种的维护下，他的伤势依旧沉重，张口吐出一大口血，舒缓了体内乱窜的元气。
那一只干枯的手轻轻搭在凌云的剑柄上，好似蜻蜓点水般轻巧，但凌云感到剑上却像是压了万斤巨石，丝毫不能挪动一分。
“嗯……你要阻我？”凌云怒吼道。
“不要啊……放手吧，我不想你受伤。”苏曼菲眼中噙着泪珠，梗塞地说。
“我受不受伤是我的事，我杀不杀他是我的事，我的剑只有我来主宰！……不是你不要让我杀他，而是我要杀他！”
“二爷爷，我们走吧。我离开这里，你们就不会伤害凌云了吗？”苏曼菲看向苏老，问道。
“小姐既然愿意离开，此地便不宜久留。如此，甚好，甚好。”
“等等，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凌云声音低沉。
苏曼菲拉着凌云的手臂，替他把嘴角的血抹去，然后转身对苏老说：“我们走吧。”
这算什么回事？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能挽留到？是因为我实力太弱，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知道苏曼菲的心意，离开这里是必然的，而我只不过像个傻瓜一样，演了这段感情戏……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剑还在怒吼，它还没饮敌人的热血；我的心还在愤怒，它还没能释放积压的情绪；我的身体还在颤抖，它感受到是血溅当场的渴望，抑或是对欺骗感情的不满……
我到底想要什么……
“凌云，我走了……”
苏曼菲抬头认真地看着凌云，像是把他的容貌刻进记忆里般很用力地看着，片刻后，苏曼菲转过身，对苏老点了点头，此时泪珠越滚越大，她忍住哭泣声，背对着凌云说：“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和爷爷。”
凌云沉默着，像是听不进苏曼菲的告别。等到苏曼菲一行人走下山顶之时，苏曼菲朝山顶上望去，看不见凌云的身影，只见葱郁的绿色树林。
传来一个咆哮般的声音：
“走啊——”
吼声响彻林间，也震落了苏曼菲眼中的泪珠。
……
夜很深，院中寂寥，唯有山风轻轻地吹着。天一道馆已与这大山融为一体，陷入沉睡的黑暗中。唯独一点灯光像是飘零的萤火虫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凌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在剑道场盘坐静思，他现在躺在微凉的地板上，眼睛稍微抬起就能看到墙中央的四个大字“水天一色”，此时他并没有心思揣摩剑道的深邃奥秘。静静地躺着，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响声。
倘若他想听，以他的修为，方圆十米的动静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焚香烧断的声响，泥土翻动的声响……
可是，他听不到这些声音，他就像是坠落大海，不断下沉到深渊海底的人，听不到大海的涛声，只有内心的独语。
我并不是在意苏曼菲回不回归家族，因为这是迟早发生的事情。我所在意的是这三年一起生活的那些笑容、那些泪水与汗水是否都是有虚假的成分……
当这些感情和过往都是亲人和朋友的虚假的善意，我又该如何自处？是放手，还是继续守护在他们身边？
我发誓要守护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没想到第一天就给我出了这么大的难题，即便用上我十八岁的理性也得不出答案……
也许有一个办法……
感情的事交给感情，剑的事交给手中的剑。
我一向不是用剑说话的吗。
想通了这一点，凌云露出轻松的笑容，压抑自己的心情不是他的性格，乐观面对现实才是他一贯的做法。
“呼”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落在剑道场外面。凌云瞬间便探查到他们是六个人，而且实力颇为不俗。
“你们是什么人？天一道馆可不欢迎偷偷摸摸的人。”
凌云提着长剑，立在门口，扫视着院中穿着黑衣与夜色相融的六人，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我们从正门进来，可不是偷鸡摸狗之辈。”
“别废话，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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