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土,苦境,难地,哪个词用来形容苍茫界都不过分。
天之上,妖云蔽日,天妖祸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地之下,魔影纵横,地魔肆虐,似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苍茫界,四顾之下,惟余苍茫。苍茫之中,生机断尽。虽然天妖地魔不绝于世,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虽然土地稀缺,但饭总还是要吃的;虽然贵族的地租很贵,但粮食总还是要种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但晚上的地瓜还是很香甜的;虽然不知道会死在谁的手上,但起码比隔壁大柱多活了一晚。
苍茫界之中,活着,似乎永远是个错误。所有东西都在将你往死路上逼,天妖,地魔,人间道。纵然世事艰难,但总还是有人会去抗争命运,他们称自己为“道”。
道,人道,人间道。道道道,命运之道,究竟会是哪一条呢?
“狂沙万里乱陈影,血月无照至太极!繁星冷落寂亡地,万丈寒芒平地起!”天满星倒转剑身,提神聚气,吟出了剑诀。剑诀伴随着剑尖一同入地,真气在天满星的周遭疯狂涌动,剑意狂啸,震动着大地。“五柳踏歌行,长此不问天!斩!”天满星的一声长啸撕破了夜空,随之万道剑芒寒气破土而出,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天满星面前一众地魔的身躯。
“活该!”天满星咬着牙瞥了一眼纷纷倒地的地魔,抬头望向了尚在青天之上扑腾的天妖,怒目圆睁。若非他即时赶到,想必此刻他身后的数十个贵族已经魂归天外了。此时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原本作壁上观没有参战的天妖选择了继续攻击,目标还是天满星身后的贵族。
“杂种,别想得逞。”天满星一个重步扎下身子,真气倒灌入体,剧烈的空压掀起烈烈狂风,吹动着星满天的衣装飒飒作响。“风过无影叶留痕,飒飒卷散九百空。五柳拂衣去,大道唯自心!疾!”猛地一阵卷地劲风,天满星一跃而起,向着尖啸而下的天妖直扑而去。
霎时天光乍变,风云逆行,冷冷剑芒在天妖之间如鬼魅般穿梭,带起蓬蓬血雾。一阵凄厉嘶吼之中,天满星飘然落地,血珠自剑尖无声滑落,但天妖猛然落地之音,让血色瞬时凝重了许多。
天满星从腰上取下装水的竹筒,将水从剑身浇过,清洗着血迹。虽然很多道士并没有清洗自己兵器的习惯,但天满星的剑是师父留下的遗物,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好好保养的。
眼见着天妖地魔纷纷倒地,原先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贵族们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啊,呸!”一位看上去相当肥硕的中年男人啐了身旁的地魔一口,就在不久前,这只地魔差一点就能取下他的性命了。他用他极其可笑的短腿在地魔身上狠狠踹了两脚,不过纵然地魔已死,它身上的鳞甲也不是他那废物的身体可以对抗的,一下子,狠劲倒传,疼得他捂着脚在地上打起滚来。
“废物。”天满星冷眼旁观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接下了这个紧急救援的任务,并不代表他就对这帮剥削阶级有什么好感。相反,他恨不得他们死绝。
“喂,那边那个,”天满星正打算离开了,却闻背后传来了呼喊之声。他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声音,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事情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要饭的,说你呢,”天满星眉头一锁,停下了脚步,他很生气。要饭的,是贵族们给道士取得外号,因为在他们看来,道士们通过完成任务赚取赏金的行为,和直接向他们要饭的乞丐区别不大。
天满星扭头怒视,发现出声者却是刚才出洋相的那个胖子。他正欲动气,却听胖子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要求。胖子要他剥下刚才那只害他受罪的地魔的皮,作为报酬,他出价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在交了地租之后再用半年的了。悬赏任务的赏金悬赏机构会抽成掉一些,这一个金币的额外收入,让天满星为之动摇。很快,他屈服了。
当天满星捡起胖子扔在他脚边的金币时,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一直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但是为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过分任性显然是不可取的。空转剑体,长剑应声落入剑鞘之中,天满星还有几个小任务需要完成。
混混苍茫界,常人自然无法与天灾地祸相抗衡,但凡事总有个不寻常,强大的炼气者,便可以撼天动地,他们称自己为“道”。苍茫界中,道角有三,妖道,魔道,以及人道。练气的门槛其实并不高,是个人都能练出一点护体真气来,但是想要让气雄厚到可以摧枯拉朽,那就需要看天赋了。大多数人练气都有个极限的说法,这个极限是练气一开始便可预知到的,若到达极限,再想获得精进,便需要另辟蹊径了,由此便出现了妖道角与魔道角。
不论是妖道角还是魔道角,都是通过吸收天妖或者地魔的精元,转化自己的真气,来达到突破极限的效果。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并没有可视的极限,他们便成为了人道角。天满星以及他的师父柳叶梢便都是人道角。
虽然不论哪种道角都是稀有的存在,但人道角还是要更为稀少,也更为吃香一些,会有很多人情愿多花一些钱,请上一个人道角,也不会去请一个妖道角或者魔道角。即便本质上是人,天妖与地魔的形象还是被多多少少的带入了进去。
黄昏时分,天满星带着任务要求的各种东西回到了城中的集市大厅,这里便是交换信息物品以及悬赏任务发布与回收的地方。
“清点一下数目吧,麻烦你了。”天满星将东西和任务清单一同摆上了柜台,推向了柜台中的接待生。“好的,请稍等,天满星先生。”接待生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她向着天满星微微一笑,便抱着东西去了后台。天满星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礼貌性的微笑还是会的。
天满星随着他师父的性格,是个烂好人。滚石城也不算小了,但人道角算上天满星也就只有三个而已,其余两个年纪都不小了,选择了在贵族家里当家臣,又闲适又安逸。所以说,天满星在城里是香饽饽。对于那些不是一定指定要人道角的悬赏任务,他都会让给别人,从不吃独食,还喜欢接济他人,所以在城里平民间十分吃得开,集市大厅里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小天。”正在等待清算结果的天满星突然被身后的来人叫住了,他扭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熟识的一个魔道角,奇可观。奇可观虽说是个魔道角,但做的却是情报贩子的生意,有偿提供各种稀奇的情报,或者发布一些不同寻常的任务。奇可观遇上的任务中不乏指定要求人道角,所以他和天满星的联系一直都很密切。
“奇大哥吗,”天满星看到奇可观,还是大概知道他的来意的,“我拜托你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
“对,”奇可观明确的应了一声,递给他一张任务简章,“你看一下。”
讨伐任务,任务目标,讨伐一只异种天妖。任务地点,伯来山地。发布者,伯来家族。任务说明,伯来山地突然出现一只变种天妖,这只天妖免疫妖道角和魔道角的攻击,且实力强劲,速求一位人道角大师,赏金面议。
“免疫妖道气和魔道气吗?”天满星低声重复了一遍。
“对的,这和你当初你托我寻找的那只巨型天妖不是具备一样的特点吗。”
“这个任务我接下了,我明天就去看看。”天满星将简章卷了起来,塞到了自己的包中。“有劳奇大哥费心了,这点钱,给大哥买点酒喝吧。”说着,便掏出了几枚银币,欲往奇可观的手心里塞。
“别别别,我们当初也是蒙受了不少柳大师的照顾,现在为他的复仇尽一份心力也是应该,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奇可观严词正色地拒绝了天满星的好意。
“那我就替老师谢过奇大哥了。”人情温暖,天满星还是很受用的。
“天满星先生,您的赏金,总共582银币。”这时,柜台的结算也完成了,接待员将打包好的赏金从柜台中轻轻推了出来。天满星看着这个数目,眉头直皱。今天他完成的几个任务,赏金可都不低,尤其是那个营救贵族的紧急任务,赏金可是高达800银币。(1金币=1000银币,1银币=1000铜币)他作为人道角这样的特权阶级,机构扣除的提成是很少的,但是城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税务一通搞下来,还是只剩了不到三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满星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他需要钱,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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