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从小就是一个优秀的人。
当然这里的优秀并不等于是完美二字，甚至可能就连所谓的顶尖的那一批都算不上……却至少是在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同龄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类型了。
从小时后就在村子里被认为是体格健壮、品行优异的人。
也可以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几乎是毫无意外拿到了在村子里一般好几年都不会有的，去附近的城里作为卫兵的实习生进行训练的名额。
其实就算是普通的卫兵好了，只要通过正式的考验拿到盔甲以及十字勋章以后。其一个月的工资都可以抵得上村子那些只会种地的人接近一个季度的收入了……
更何况在每一个批次的新兵们的佼佼者中，其中剑术最优秀的部分——大概就连总体的一成人数都不到拥有被送到王都的兵营里面去获得在正统的将军们手下锻炼的机会。
当然上述部分的内容卢修斯全部都可以说是有惊无险的达成了。
甚至在机缘巧合之下还在正规的士官学校里面念过一段时间的书……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教育从此让这个男人的人生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点。
以前之所以会觉得自己优秀完全就是因为横向比较的对象出了问题——就像是做为建筑物底层的基石永远都看不到象牙塔顶端那呈现出方尖形状的天顶一样。
对于一个就生长在小村子里的人来说。每年从隔壁贵族领土上被派遣下来的骑着高头大马的税务官大抵就是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了。
哪怕明知道在那位大腹便便的税务员头顶上还有比他更了不起的领主老爷……
——可只要看不到就会觉得是不存在的。
人就是这么奇妙的动物。
问题是卢修斯走出了关键的那一步:他不仅看到了高塔的方顶，还看到了在那极尽的穹顶之上还有更加广袤的、无法用任何他所知道的词汇来形容的美丽的天空。
震撼！
当时的心情除了震撼以外还是只能用震撼这两个字来形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智慧、自己的才华、自己的自尊……在那些英雄传说，丰功伟绩之前连一个屁都称不上。
住大一点的房子，拿高一点的薪水，娶一个漂亮点的女人。这种在小村子里足以让人人都去羡慕的理想，在此刻他眼前所呈现出来的那个全新的世界中光是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脸红。
可能这就是一种成长罢。
在结束为期一年的训练回到故乡以后，临走前卢修斯偷偷将一枚长官送给他的由帝国刚发行的新币给缝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单论购买力的话这东西就和老家里市面上流通的旧的不能再旧的普通银币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问题是它是崭新的……
所以就足以让人相信有某种无法用价值所衡量的东西被蕴含在那一份光辉里面。
让人不愿意去挥霍掉它。
……
回到家乡以后迎接卢修斯的依旧各种艳羡以及赞叹的目光。村长对他信赖有加，周边一些地区官也一改之前跋扈的态度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甚至就连之前素未谋面的城主大人也差人送信过来委婉地表达有想要提拔他的意思……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村子里最优秀的人。
白天在面对各种笑脸以及夹道欢迎以后……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又会想起埋在自己领口下的硬币，以及埋在那枚硬币深处一个无法诉说的理想。
卢修斯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拿到被推荐去王都的名额会怎么样——再次一些没有进过士官学校念书也好。
可能会表面上会去接受那份另人艳羡的工作……
再靠自己的人脉和手腕混个小头目之类的职务当当。
每天过着不是喝酒打诨、就是敲诈敲诈小商人或者从一些无赖的衣兜里扣出几个小钱来混日子。
最后讨一个还过得去的老婆然后再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生虽称不上精彩但也毫无遗憾可言了……
可他却产生了野心。
——要成为一个名字足以被记载在历史书中的大人物！不需要有什么大篇大篇的章节或者传记去描写，只要有只言片语提到，哪怕只有几个字都行……
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水准的人。
一无血统、二无名头，离开了生养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他有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和空话一样。可至于到底是不是空话却是只有本人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第二天清早卢修斯就把领主大人寄过来的信原样退了回去。
然后开始了自己的逐梦之旅。
一个背后没有插太多把刷子的人想要出人头地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投靠某个大人物了。卢修斯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了自从第一次来到帝都以后就一直仰慕的支撑国家大英雄——被称作「黑色太阳」的雷昂阁下身上。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一个曾经改变了时代大人物才值得自己献上忠义。他开始努力聚集人脉并学习有关于工厂改革的技术想要引起那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辣个男人的死讯就传了过来。
在深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打击以后卢修斯不得不被迫开始了筹备起了其他的计划。在经过了后来接管工厂的一帮贵族老爷的胡搅蛮缠以后，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愿意和自己好好交流的人。
——和传闻中一样黑发黑眸。
据小道消息称是那个男人的私生子。而且帝国的皇室也没有站出来否认的样子……
说实话卢修斯并不会因为曾经仰慕的对象拥有糜烂的私生活而降低对他评价什么的。不如说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所以反而觉得可以理解……但是他对接下来那个自称是苏唯的家伙却着实没什么好感。
——如果真的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的话就不会等到事情变成一个烂摊子以后才出来放马后炮了！
更重要是他太白净了。完全就是一副经不起什么风浪的公子哥模样。
哪怕拥有优秀的父辈好了……因为继承人能力不济导致家道中落的故事在历史书中还少吗？不如说能够在儿辈孙辈代代能够培养优秀继承人在帝国也就老牌那么几个而已。
所以卢修斯不看好苏唯……不需要任何理由。
尽管后来因为那人谦逊且理智的态度所以稍微回升了一点好感。可也只是从不佳上升到中肯的程度罢了。
直到那人将足足有四吨那么重的抛光机给举了起来。
其实换卢修斯也做的到但至少不会表现那么轻松。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位英雄大人的私生子直到现在才出世的原因了:
据说雷昂阁下的正牌妻子只生了两个女儿。所以为了这位培养家族唯一的男丁雷昂阁下一定给他施加了相当严苛的训练罢——说不定就有把手脚绑住扔进不见天日的森林里什么的——因为同样是战士所以卢修斯非常能够理解……
然后那人又展示了相当娴熟的魔法技巧。
虽然对于魔法的方面卢修斯掌握的知识就没有那么丰富了，但也可以看的出来这是某种能让生产变的十分便利的魔法。
果然这个人就是雷昂阁下的秘藏之子罢。
是继承和父亲一样拥有改变整个时代能力的货真价实的英雄的传人。
意识到这点以后卢修斯瞬间就肃然起敬起来了。
连忙就将自己最初设定好可以拯救这间工厂产量的设计图给献了出来。对方在稍微纠正一毛病之后很快就和卢修斯达成了共识:
虽然从中途开始就听不懂那位大人在说一些什么了。
但在以前的时候卢修斯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在士官学院里负责战术授业的导师们就经常说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且必需反复思考后才能钻研出道理的东西。因为这些人思维过于缜密以至于他们在分析问题时立足点都是和常人不一样的。
所以自己听不懂那位大人在说什么绝对不是因为他在胡言乱语之类的。
而且由于自己的理解能力太过于浅薄了。
不仅是武力还有魔法甚至是智力都如此过人……
很难想象那位大人在年轻的时候到底接受了什么程度的教育。
总之为了不拉低自己在那位大人心目中的评价还是先装作听懂的比较好。
“老爷你的理想我确实已经收到了。”
“……”
对方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之前种种可疑的举动引起他的怀疑了罢。果然证明自己能力最重要的方式从来不是靠嘴说，而是应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示的。
“半个小时内就能修改完成！”
“半个小时未免也太……”
“确实半个小时也太过于敷衍了。请允许老爷你在给属下我多半个小时以达到精益求精的程度。”
“……”
——居然连我想要逞强都发现了。
卢修斯不禁为对方明明身为一个上位者却还能一丝不苟这个程度而惊到了。
看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在这个人面前说谎比较好。
……
之后时间就完全是为了整个工厂的重新排布而去努力了。
顺带一提卢修斯原本制定的计划是在三天左右才能完成一个雏形的，但是因为苏唯介入以及空间传送能力的使用出乎意料的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了。
虽然排线方面可能还有一点问题但考虑到现在只能算实验期以后可能还要整改，所以这里现在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甚至在有些地方苏唯还能提出自己的整改方案……
简直都不禁让人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以前就接触过这种工厂生产模式了，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果然这就是所谓的天赋罢……或者说英才教育的产物……
剩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有些部分的机型不太够用了。
特别是负责原材料处理以及最终生产的部分，不将这一部分的机器增加的话最关键性的产量还是无法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可问题机器的定制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很费时费力的事情。
“都交给我罢……”
对此苏唯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这是何等可靠的大人物啊！
虽然之后还说了什么——反正就连人体都捏的出来我还真不信几台破机器能难倒我，好在仓库里面钢材多的是有的是机会尝试……之类的鬼话。
一定只是因为自己理解能力不够所以才会觉的听不懂。
至少不像是在说大话的样子。
“实在是太完美了！”
卢修斯不禁由衷地感叹道。
任谁年轻时都会有这样的经历罢:偷偷利用隔壁木工坊的边角料制造了木头的武器以及盾牌，哪怕手工做事再怎么拙劣好了也会当作宝贝一样每天去爱护。卢修斯此刻的心情也是类似的……
更何况摆放在他前面是并不是木头做成的玩具而是一座货真价实由钢铁所堆积出来的城堡。
“实在是太完美了！”
就算为此化身为复读机也在所不惜。
“老大，老大，苏唯老爷说他差不多要回去了。”
站在身后的跟班这时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喃喃了一句，
“……你确定不去送他一下吗？”
“唔！算了，我目前工作是对这些大家伙进行近一步的调试，以检查出可能存在的各种问题。相信就算不去明说那位大人也一定能够理解的。”
稍微惋惜了一下之后卢修斯很快又端正了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人……老大你还是真的和那家伙很聊的来啊？我们原本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了？”
——计划！？
卢修斯想起了突然还有这茬来着
权利！
这是他最初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当然不是纯粹的老好人会为了一帮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工人而挺身站出来。这一行为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提高自己的影响力——至少要获得能够和将来管理这座工厂的贵族老爷们平等对话的机会。
……借此以一步步完成自己最初定下工厂改良计划。
并以此为其次完成自己这一段人生初次的崛起秀。
可现在他梦想现在已经实现了。
甚至就连苏唯后来都拍着他肩膀说出了——既然这条生产线完全是由你设计出来的那么就由你来担任这里的负责人罢。人手扩充的方面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是愿意服从命令的就可以。
想要权利已经握在手中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轻巧。
——果然我的野心还是太小了吗？
“老大，我们干脆就这么造反了好不好？”
跟班这时问道。
“造反，造什么反？”
卢修斯还来不及咀嚼完这两个字就反手一拳挥了过去，
“你难倒还没意识到那位大人即将成为一个即将崛起的新的传说吗？我们做下人的当然只要跟在后面偷偷卖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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