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暮色，年久失修的公路，死寂的空气，刮过的寒风中裹挟着致命的辐射。
山峰间，一场激烈的冲突就此告一段落。
胜利者属于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军方。
只是，叶戈尔上尉顾不上因一时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因为他还未收获任何一名404小队成员的项上人头。
“所有单位，立即散开阵型，搜寻404小队的下落！”他厉声命令道。
“遵命，上尉。”一名上级人形回报道，“此外，您的下属指挥官在撤退途中遭到了追击，后续增援部队陆续遭到了歼灭。所幸，他本人已经成功搭乘上了撤离车辆。”
“很好，无视那个饭桶，将精力集中在搜寻404小队上。”显然地，他并不在乎下属的死活。
他搭乘的车辆遭到了拦截？
蓄谋已久的伏击？
也许他应该反而庆幸上尉对自己的遇袭毫不知情。
否则的话，恐怕叶戈尔只会下令让迫击炮小队地毯式轰炸整条公路。
“不得不说，你的表现真是活跃。单枪匹马闯入铁血基地，摧毁代理人的傀儡和她的附属部队，接着又在军方的围攻下在堡垒里杀进杀出……”M16A1将武器抗在肩上，细数着菲妮可斯的“壮举”，“UMP40，你可真是个危险的工具。但关键在于，究竟是谁掌握着操纵的提线呢？”
“我没有工夫和铁血的奴隶谈天说地，”菲妮可斯将冲锋枪牢牢地端起，准星直指M16A1的瞳孔，表情严肃而认真，“我懒得和你打架，我只需要你手上的那个匣子，除此以外……”
“奴隶？你真的有资格评判别人？”仅仅调整了一下肩上武器的角度，一股不言而喻的杀气便弥漫了出来，“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这是眼下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谁要……”菲妮可斯下意识地拒绝了M16A1，但她却自顾自地开口了。
“那本会是场相当顺利的任务，情报充足，组织有序，配合默契……结果呢？包括我在内，只有两名幸存者活着回来了。在那以后，我一直在思考各种失败的理由，结论只有一个，内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UMP40，他们不会把你的记忆也一并抹除了吧？你也在死伤者名单上，这你也不知道吗？”
“……蝴蝶行动。”
“对，它就是一切灾祸的开端。”一提到蝴蝶行动，M16A1的语调便忽地沉重了起来。在她那面无表情的容貌下，仿佛有无穷的怨气正等待着岩浆喷涌。
蝴蝶行动。
作为UMP40生前最后一次行动，菲妮可斯怎么可能会忘记？
UMP45、UMP40。
她们只是两个工具，两名被安插在格里芬内部的卧底。
就在她们完成了被赋予的使命，行将被销毁心智的时刻。
不再是木偶，UMP40她们自己作出了决定。
当M16A1的话锋再度锐利得犹如尖刀时，菲妮可斯一时竟无法反驳：“我很清楚，内鬼就是你们。行动结束后，UMP45在军事法庭上遭到了严格的审讯，但她一直都没吐露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的结论只是她亲手杀死了你。她做什么了？背叛你吗？所以你现在是要复仇吗？”
“你想激化什么？”菲妮可斯发出一声冷笑，“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怪罪她？”
“没错，她确实做了该做的事——把你和你云图中的秘密一并埋入坟墓。她仍需要遭受痛苦，而你呢？真是解脱啊。”
如果45什么都说不出，要么是因为她在撒谎，要么就是——M16A1得出结论——她真的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M16A1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她在暗示UMP40是知情者，并最终选择了畏罪自杀。
更卑鄙的是，她还逼迫45染红了自己的双手。
“那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M16A1，你的推测和现实完全大相径庭。我和45，都不过是牵线木偶罢了，你以为我能知道更多吗？”
“很有说服力，但你的谎言很苍白。”M16A1眼中最后一缕漫不经心也消失了，“UMP40，是谁指示你和UMP45潜伏在格里芬内部，并最终破坏蝴蝶行动？从实道来！”
“我没有心情隐瞒你，M16A1，是你自己固执得听不进真相。”菲妮可斯摇摇头，“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伞病毒？从你身上，我只能看见一个腐朽的灵魂，偏执、冷酷、无情。”
“说得好像我们很熟悉似的。”M16A1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谎言的虚伪。
嗯？
双眼的瞳孔……不一样？
其中一只的眼神……不是UMP40的……但很熟悉……
不可能，M16A1的情报向来准确，他应该已经被确认死亡了。
菲妮可斯这边倒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自从你从AR小队中消失后，SOPII和RO费尽了力气来寻找你。但她们已经不可能找到了，那个成熟稳重、值得信赖的大姐已经消失了！”
“难道你……”M16A1的迟疑稍纵即逝，“是吗？那只能说明她们是傻瓜。已经有碎片遗失的圆盘，她们做梦也别想完整地拼回来。”
“不可能！”菲妮可斯将拳头攥紧，“SOPII和RO至少还有信念！AR小队迟早能再度回归！而我也同样坚信不疑！为了守护同伴，我能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
也许她下意识地以为这全是自己的记忆，但在外人看来，她在说的分明是两个人的故事。
“即便被M4A1彻底地蒙在鼓里，你也要坚信不疑？你甚至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没错！”
M16A1柳眉上挑，叹了口气，似是明白了什么：“真是邪恶的实验……那只能祝你好运了。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谁指示的你，对吧？那为什么要逼迫45亲手杀死你，UMP40？”
“因为那是抵抗命运唯一的方法。”菲妮可斯盯着开裂的路面，枪口也垂了下去，“在任务完成后，我们便失去了作用。没有用处的工具，只有被销毁的结局。再过不久，我们的心智就会融毁。但我找到了办法，因为45的优先权是指向我的。只要亲手杀了我，45就能免于心智融毁，她就能活下来。也许这就是对宿命的违抗吧。至少这样，45便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活下去。”
话音刚落，菲妮可斯再度将武器举起：“就是这样。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结论就是我无可奉告。现在，请把你手上的匣子交出来。不然……我也不介意武力夺取。也许你经验丰富，但我不觉得你能一直占据优势。”
虽说如此，她也不确定究竟会鹿死谁手。
勉强拼合在一起的破损零件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不过，一直弥漫在M16A1周围的杀气反倒消失了。
她瞥了眼手中的金属箱，说道：“喂、喂，这箱子是我千辛万苦抢下的战利品，上面可没写你的名字。”
“这是能拯救45的关键零件，我不在乎会不会和你打得两败俱伤，现在就给我交出来！”
“哼，真是性急，拿去吧！”说完，M16A1将金属箱随手一抛。
菲妮可斯则在慌张中破绽百出地接了下来。
这样一来，反而是菲妮可斯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你、你就这么轻易地把谈判筹码交给我了？”
“蠢货，”M16A1露出狡诈的笑容，“我为什么要把意外收获看得这么认真？随手胖揍几个军方官员只是寻个乐子罢了……嗯？看来你的同伴就要到了，日后再见吧。”
M16A1将武器收起，和一脸呆滞地盯着她的菲妮可斯擦肩而过。
“正好，送你一个分别礼物吧。”临走时，菲妮可斯的耳畔传来了M16A1的低语，“数天前，一枚坍缩弹在这附近被引爆了。爆炸对多方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其中包括一名不幸因公殉职的格里芬指挥官。据说，他一直在盲从别人的指示，就因为对那些该死的友情、同伴什么的深信不疑。结果呢？他死前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是谁做的判断吗？是谁……”M16A1捏起左手，“亲手摁下起爆器，引爆了坍缩弹？”
“……”
M16A1从容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只留下了一脸惊愕的菲妮可斯。
“M4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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