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求求你放过我！”亲王埃里克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着，他努力地挪动自己肥胖且苍老的身躯，可却没能逃离这个房间。富丽堂皇的卧室在他的眼里突然就变成了人间地狱。他面前的年轻人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
他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当他醒来时，这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他的床头。他想要呼唤守卫，然后才发现整个城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埃里克活了很久了，远比看上去的要老很多。他拥有的财富足以买下半个帝国。而他一直很低调。他恐惧着“摄魂者”，始终担心有一天他们将把他带走。可时间总是很好的安慰剂，在漫长的时间中，他渐渐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今天。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整个帝国最富有的人！”埃里克止不住地哆嗦，“我拥有帝国三分之一的疆土！你要什么都可以！土地，金钱，女人，权利！”
“亲王殿下”戴斯扯了扯自己的帽兜，雪亮的镰刀微微侧在一旁“对于我来说，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
“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的命。”
“不！不！不！”埃里克嘶吼起来，“你不能带走我！我还活着！我还有大笔的财富!我还没有真正的‘死去’！”
“不，你已经死了。”戴斯轻轻地说，“人们已经忘记了你的存在。”
“你拥有的财富，都归结在你的后代名下。你的疆土里的人民，早已忘记你这位领主。你所出生的王室，已经把你的名字刻在了神树碑上。而现在，你城堡里的人也忘记了你。”
“你的财富，化作虚谈。你的身后，空空如也。”
“那我还有我的儿女！”埃里克不甘的说“他们得到了我的财富，他们是不会忘记我的！”
“不，他们忘了。”戴斯顿了顿“亲王殿下，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埃里克愣住了。
“你确实活着。不过也只是作为一个空壳而活着。”
“你拥有的财富，你并没有用它来改变你人民的生活。你不曾剥削，也不曾帮助。”
“你的子女，你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感情付出。你只是用你的财富来代替与他们的交流。你不曾被人仇恨，也不曾被人所爱。”
“你出生王室，可你并没有为王室做任何贡献。你几乎不与你的亲族往来。你仅仅是龟缩在自己的领土内。”
“所以人们逐渐忘记了你的存在。”戴斯看着逐渐瘫倒的埃里克，“你是有很大的财富没错。可是构成你这个人的存在逐渐消失了。”
“也就是说，你活着或死了。没有区别。”
埃里克低下了头，苍老的脸上种种的恐惧与不甘最后都化为了平静。他大笑起来，嘶哑的笑声在城堡中回荡。他看着戴斯的眼睛，想从其中看出点什么，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隐藏在帽兜之下，他没能看清。
“只有你记得我了啊，”埃里克向他招了招手，“那么，过来孩子。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戴斯愣住了。
他本以为这个老人应该精神崩溃的向他大吼，并试图逃走或是袭击他，以往这种例子都不在少数。毕竟求生的本能是无法遏制的。可面前的这个老人放弃了一切反抗，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放下了镰刀，走了过去，蹲下来拥抱埃里克。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安详而满足的表情，他亲吻戴斯的额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风从他身后的窗子刮了进来，戴斯没能听清。
然后他就消失了，一片叶子缓缓地在戴斯面前落下。
那天黄昏，附近的村落听到了一阵浑厚的钟声传出城堡，仿佛为了哀悼或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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