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黑蛇驮着戴斯绕着神木的躯干缓缓向上，尽管已经来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还是会被震撼到。戴斯坐在黑蛇头上默默地感叹，很难想象在神话降临之前，这个世界的“核心”仅仅是一颗参天大树。在很久很久以前，当第一批神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这棵其貌不扬的树，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又做了什么？他们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戴斯微微皱眉。他有些不解，神的生命是否能被摄魂者带走呢？神的灵魂最终又将变成什么呢？他揉了揉揉太阳穴，血管突突地跳着，强烈的好奇感充斥着脑海。
黑蛇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了树冠，粗壮的枝干交错着，像一条条悬空的小路。在通往上层的地方，层层枝叶的掩盖下，一栋房子融入了树的躯干，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那栋房子看起来和普通乡野民居没有什么区别，哪里就是戴斯的目的地。
戴斯走下黑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黑蛇亲昵地吐着信子，缓缓挪动巨大的身躯游走到别的枝头去了。戴斯沿着这条路向上，叩开了房子的门。
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门口的人拉起裙摆，向戴斯行一个端庄的屈膝礼。
她穿着黑白色的女仆装，金色的头发自然地垂下，在风中轻轻摇晃。她睁开眼睛，瑰红色的瞳孔纯洁而美丽。
“欢迎，戴斯先生。”
“你好，蓓儿。”戴斯讲手搭上右胸，微微躬身行礼，“您还是那么漂亮。”
“谢谢～”蓓儿甜甜地回了他一个微笑。“请进来，尤格出去了，不介意的话先喝口茶等他一下吧。”
“承蒙款待，不胜荣幸。”戴斯走进屋子，屋子的格局和普通的民居没有什么差别，客厅的壁炉里，温暖的火苗跳动着，炉架上水壶的口微微冒着蒸汽。
蓓儿从厨房里端出一壶花茶和一盘点心，戴斯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窗外，光斑从树枝间撒了进来，黑蛇在不远的枝头打了个哈欠。
真的是令人舒适的天气，真的是个完美的世界。
“蓓儿小姐有没有想过从这里出去看看？”戴斯看着低头忙碌的蓓儿问道。
但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蓓儿抬起头看他，那眼神好像微风划过湖上，被惊动的湖水泛起无数涟漪。
“嗯，”蓓儿将一杯茶放到戴斯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当然有啊。”她笑了笑，“或者说，我经常出去看看。”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戴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花香在舌尖绽放。“我在外面常听人说自由的可贵，他们说为了自由生命都能舍去。”
“戴斯先生认为我不自由吗？”
“我不知道，”戴斯摇了摇头，“我是‘摄魂者’神说我不应该想这些事情。”
“我没有觉得不自由哦，”蓓儿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见过了外面的事，我才会留在这里吧。”她揉了揉太阳穴“尤格也和我说过，如果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女人心啊。”
“那蓓儿留在这里是为了神座吗？”
“也许吧。”蓓儿拿起一片干花放进茶壶里，看着它慢慢下沉，又慢慢浮起。“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傻子太孤独了。”
“这是不敬的称呼，爱神大人。”
“哼，他就是个傻子”蓓儿皱了皱眉头，“不是和你说了叫我蓓儿就好了。”
“抱歉”
“话说戴斯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要不要我给你一个‘祝福’？”
“神座说过，为了保障工作的严密性‘摄魂者’没有感情。”戴斯也拿了块饼干，“我有一个疑惑，想请蓓儿帮我解释一下。”
“请讲。”
“死去的摄魂者，会变成什么？”戴斯从怀里拿出那个装满树叶的罐子，递给蓓儿，“神说过，人的灵魂只是这树上的一片叶子，摄魂者的工作，是帮叶子回归到树上，直到下个百年后，叶子从新落入大地。”
“这是轮回，是一种恩赐。百年以后的灵魂，受思念的指引，重新回到他们所爱的人身边。”蓓儿接过罐子，把它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你们也应该如此。”
“不，不是的。那个被我引渡的人，什么也没有留下。”戴斯皱着眉头，“他消失了，变成了一阵风。”
“什么？”
“我收到了神谕，带走了一位摄魂者的生命，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留下，还是说摄魂者都没有灵魂，所以他什么都没留下？”
“我无法理解，如果连灵魂都没有，你的‘魂器’是怎么产生的。”蓓儿挥手划开一个黑色的空间，从中取出一把镰刀，递给戴斯，她双手都有些握不住镰刀的重量，戴斯赶紧接过来。
“‘无星之夜的新月’吗？还真的是好重。”
“神座说为了不让一些顽固的灵魂逃走，在摄魂者选择上应调整武器重量。”
“啧。”蓓儿有些不悦，“魂器的基本构成要素就是使用者的灵魂，倒不如说，魂器反应了使用者灵魂的形状。”
“如果你没有灵魂，那这把大镰刀是哪里来的呢？”
“呃。”戴斯看着自己手里的魂器，平滑的刃口上，铭文闪烁着淡淡的冷光。他拂过镰刀的刃口，将他收入自己的影子里。
“既然无法理解，不如去问问那个号称全知全能的他吧。”蓓儿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她神情严肃，瑰红色的眼里仿佛有光闪过，一块宝石浮现在她和戴斯之间，那颜色和蓓儿的瞳色如出一辙。
「契约展开」
蓓儿低声说到，屋子里骤然刮起了一阵强风，戴斯的面前多了一块镜子一样的缺口，冷风和雪花从缺口里飘舞而出。
“我这样不会打扰到神座吗？”戴斯有些犹豫。
“不会不会，他很随性的。”
“还是不了，我在这里等神座回来就好了。”戴斯没有动。
“啧，麻烦。”蓓儿上前一步，扯住戴斯的领子，“太磨叽的男人可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哦。”
“等等！爱神大人！”戴斯出手想要制止，蓓儿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他甩进传送门中。
“祝你好运～”戴斯最后一刻，看见的，是蓓儿那纯洁的笑脸，和吞噬一切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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