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烤的蛋糕是不抹奶油的，因为好奶油太贵，而且吃多了会腻。
不过光是蛋糕胚也很香，桔梗喜欢的吃法是淋上枫糖浆，然后撒一把坚果或麦片。今天也是这么吃的，当然给信子准备的那份什么也没加，就是妈妈原来的味道。
蛋糕放一晚也不会坏，陈蛋糕也有陈蛋糕的优点。母女俩准备合吃掉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再一分为二，一份作为明早的早餐，一份由桔梗带给信子。光吃蛋糕还差了一点，妈妈又用小锅热了今天没消耗掉的鲜牛奶，里面当然也是加了枫糖浆的。和蜂蜜比起来，枫糖浆别有一种浓郁的芬芳。
大快朵颐之后，桔梗回到房间刷牙，接着趁着血液里满满流动着幸福的时候复习考试，嗯嗯，果然事半功倍。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该洗澡了。洗过澡后就是一天的最后一项工作，吃药。根据医生的嘱咐，桔梗每天要吃抗雄药和雌激素类药物两种，每天都不能中断，这样才能保持体内激素水平稳定。
记得刚开始吃药那会儿，每天都天旋地转的，不仅身上起小疙瘩，还一把一把地掉头发。但差不多三个月以后，桔梗明显感觉得到变化正在发生，不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了，皮肤也越来越细嫩，头发也长了回来，并且更加浓密柔韧。
医生说，因为桔梗的青春期来得比较晚，接受激素治疗的时候，很多男孩子的特征比如喉结都没有出现，所以只要能保证合理的用药，将来的效果会出乎意料地好的。
说来容易，但每天服药就和坚持锻炼一样，其实没那么轻松的。是药就会有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饮食，而且绝对不能熬夜，不能情绪过度激动，简而言之要过一种节欲的生活。
好在桔梗被允许吃甜食，算是苍白的生活中唯一的一点放纵吧。总之她一路走过来，的确出落得比好多真正的女孩子都漂亮。这算天赋党吗？也许吧，但桔梗只是运气好，在男性化特征出现之前就接受了治疗，可如果代价是失去父亲，这代价是否太大了点呢？
桔梗宁愿自己变丑一点，也希望爸爸能够平安无事，可惜幻梦终究只是梦幻。
洗完澡，桔梗按时吞服了药物，一片抗雄，两片雌激素，都是好的药，不便宜的，三年的坚持换回来的就是桔梗不算完美无瑕，但圆润可爱的女孩面庞以及身形。
当然其中也包括胸部。
桔梗的胸部，大约是在服药后半年开始发育的。
起初是痛感，用手去摸的话能摸到皮肤下面小小的硬块。桔梗当时就慌了，以为自己长了肿瘤什么的，就赶紧去告诉妈妈。
南希听了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刚刚失去爱人的她还能那样轻松地笑出来，对桔梗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傻丫头，那是你的胸部开始发育啦。”
“咦？是吗？”
“对啊，医生也说过差不多会在四到六个月内有反应，现在终于开始了。”
然后南希告诉女儿，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胸部一直会很敏感，硬块的地方也会很痛，但是不要去揉，等到发育过程结束了自己就会好的。
“好吧……”
既然是这样，桔梗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件乳罩了吧，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她还是穿着小女生穿的那种吊带背心，也就是所谓的小可爱。然而背心会很磨，又痛又痒的很不舒服，最后桔梗还是求妈妈想个办法，其实就等于是求妈妈给买一件专用的乳罩了。
南希本来打算再等一等的，等到桔梗的胸部隆起之后才带她买乳罩，既然现在桔梗拜托了，她就领桔梗去了市区的内衣店，买了两件适合桔梗身材的纯棉内衣。少女款，和大人的胸罩款式不同，不过没有钢圈，而且材质是百分之百的优质棉，桔梗戴上之后完全没有痛感了。
如今她依然戴着那个牌子的乳罩，只是罩杯和款式都升级了，开始有了点大人的样子。尽管如此，身体毕竟还是男生的身体，桔梗的胸部只是小小的，比妈妈小很多，比同龄人也最多只是平手。
医生也说了，作为跨性别者，胸部很难发育得和正常女性一样，就是说假如桔梗生来就是女孩，胸部应该和妈妈差不多大，但她不是，所以在这个基础上要减少一点。
不过能有胸部，戴乳罩的时候不至于空杯，桔梗就已经很感激了。隆胸手术什么的她想都没想过，当然也包括面部整形。
现在的桔梗几乎不会被当作是男孩子，这样难道还不够吗？太贪心可是要遭天谴的。
吃过药，通常很快睡意就会袭来了。这个时候桔梗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她已经换上了睡衣，是一套很舒服的法兰绒睡衣，长长的头发则自然披散开，这里其实很麻烦，长发睡觉时可真是无处安放，每天早上起床时看着都像疯婆子，必须得好好梳理一番。
别的呢，暂时桔梗还无需担心。以后开始化妆了，卸妆就是一个麻烦事。要戴耳环就得打耳眼，听着就好痛，不打还不行，也是麻烦事一桩。还有高跟鞋、各种昂贵的衣服、首饰、化妆品……还是那句话，痛并快乐着吧，甚至桔梗经常想，哪怕是为了这些才变成女孩子，那也是值得的啊。
就这样，桔梗缓缓沉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她没有做噩梦，却而代之的是美梦。她梦见了信子，两个人正在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上荡秋千。坐在秋千上的是桔梗，信子则在身后推。奇怪的是桔梗却能看见信子的正脸，并且听见她和自己的欢声笑语。两人都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赤着脚，头发在风中随意飘荡着，就那么一直笑啊，笑啊……
一梦醒来，已是破晓。
“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啊……”
桔梗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治愈，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重获新生般清爽。下床，匆匆洗漱，一如昨日的重复，不同的是今天有可能在车上遇到信子。
当然就算遇不到，桔梗知道她们也会在学校见面。
洗漱过后，桔梗一边哼歌一边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天空晴朗，那么就穿浅色系的衣服吧，浅白色的连衣裙配暖姜黄色对襟毛衣，袜子就穿肤色的……
桔梗将衣服一一套上身，只稍微纠结了一下打底裤的颜色，不知道是穿接近毛衣的深肤色好一点，还是接近裙子的白肤色好一点。
最后她决定穿白肤色那条，腿上的颜色果然还是亮一点漂亮。
决定了要穿的衣服，桔梗才去客厅和妈妈一起吃早餐，也就是昨晚预留的三分之一蛋糕胚，饮料则是加了砂糖的红茶。
“今天花了心思打扮呢。”
南希看见女儿一大早就这么漂亮，不由地微笑起来开玩笑。
“还行吧，这身衣服。”
“嗯，很有春天的感觉，暖烘烘的。”
“就要这种效果，嘿嘿……”
在所有的季节中，桔梗最喜欢早春，就是冬天即将过去，万物冰雪消融、如梦初醒的时候。那有一种一切重新开始的幸福感。
南希已经把蛋糕装进纸盒里了，只有桔梗上学的时候拎走就可以。
桔梗平时丢三落四，但碰到重要的事情可不会含糊，所以哪怕会忘记带公交卡，这只小小的蛋糕盒她也不会忘记。
和昨天一样的时间，桔梗出发去学校了。
她的理论非常简单，如果两个人没有约好就想碰头，唯一的办法就是遵守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时间线。但想不到的是，信子比她更狡猾。当桔梗来到车站，信子竟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信子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黑色长风衣，毛衣也没变，只有裙子换成了短裙，然后脚上的白球鞋变成了一双及踝短靴，当然是平跟的。
“早上好呀，桔梗～”
白色的哈气从信子的口中喷出，那画面真的好唯美。
“你……”
“这就是预谋邂逅，怎么样？我聪明吧？”
桔梗就想不到这么讨巧的方法，她太乖巧了，假如下一站信子没有上车，她绝对想不到下车去站台上等她。
反而是信子早早地坐着上行电车来到桔梗这站，也不知道她是几点钟就来了，在这么冷的清晨等待了多久。桔梗看见信子红通通的脸颊，心里有一点难过。
只不过，信子的出现还是惊喜大于难过，桔梗于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是很聪明，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她问信子。
“没太早，也就五分钟之前吧。”信子说。
“那就好……”
桔梗安下心来，幸好信子没有说半个小时之前，那样就算自己准备了蛋糕也不足以抹平内心的歉疚了。桔梗太善良，就算整件事和她无关，完全是信子一厢情愿等在这里，桔梗还是感到抱歉。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桔梗把手中的蛋糕纸盒晃了晃。
“这是什么呀？”信子问。
“蛋糕，我妈妈烤的。”桔梗回答。
“哇，好厉害，正好我没有吃早餐呢。”
“为什么不吃？是因为要等我吗？”
“啧啧，桔梗真自作多情呢，如果我说你猜对了呢？桔梗会怎么做？”
被信子这么一说，桔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不怎么做呢……也就和你一起吃蛋糕吧，虽然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桔梗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只是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整个身子都充满了力气，平时一个人在这里等车的哀愁完全烟消云散了。
也许这就是人的力量。和世上的一切风景相比，人才是最美丽最迷人的，如果你喜欢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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