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面庞微微一动，然后把手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淡淡地说：“醒了？”
默睁开了眼睛，眼白部位的红色渐渐褪去，恢复到原来正常的样子。
躺在坑里的默动了动手指，然后转动了一下黑白相间的眼珠，看向了站在坑边缘的僧人，张开了嘴巴：“醒了。”
“那就拿好你的刀吧。”僧人弯下腰来，把插在地上的刀刃拿起，跳进坑里，走到默的身边，然后把这把危险的匕首重新放在了默的手中。
“……在彻底燃烧自己之前。”僧人叹了口气。
默躺在地上的深坑中，转动了一下脑袋，看着静静地躺在自己掌内的黑色匕首，然后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僧人。
“……谢谢。”
“唉。”僧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默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看着屋顶，一言不发，而僧人也抬起头来，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如果你找到了，会怎么办？”僧人突然问了一句。
“……再说吧。”默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然后又松开，然后又握紧，反复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最后默的手指放松了下来。
“也是。”僧人没有接着追问，“要我帮忙吗？”
僧人半弯着腰，向躺在地上的默伸出了右手。
“……不必了。”默看着僧人的右手，然后又看了看僧人的脸，摇了摇头，自己用胳臂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坐在了地上，然后看着手中的匕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把匕首收回到那个绑在大腿上的刀鞘中。
然后默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不拍，深深地看了一眼僧人，然后转过身来，纵身一跃，跳出了深坑，离去了。
“施主慢走。”僧人也跟着跳出了深坑，看着默的背影，然后双手合十，身体前倾弯腰，然后保持着这个姿态直到默踏出门去。
“罪过罪过。”僧人看了一眼周围的一片狼藉，目光在身后的那个大坑上停留了片刻，摇了摇头。
“动杀心了？”突然一个声音从僧人的脚下传来。
僧人脚下的影子蠕动了几下，然后开始延伸拉长，延伸到僧人身侧的墙壁上，呈现出人的形象。
只是这个人只有轮廓，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映射在墙上，呈现出一种纯粹的黑色。
“是。”僧人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否认黑影人的说法。
“他跟在你身后的时候，好重的戾气啊。”
“……”
“所以你就直接拉着进来他来打架了？”影子抱着胳臂轻笑道。
“……你怎么醒来了？”僧人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转而问他。
“你这话好过分啊，我为什么不能醒过来？”影子轻笑一声，黑色的形体微微波动。
“说吧。”
“切，”影子轻啧一声，然后说道，“大概在屋子里的时候吧，那么重的戾气，我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你知道我对这个东西最敏感了。”黑影说道最后，无奈地摊了摊手，听语气好像还很无奈的样子。
“是吗？”
“讲理讲不通的时候就开始动用武力手段，你这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简单粗暴。”
“啰嗦。”
“真是失败的说教啊。”
“闭嘴。”
“你这个假僧人，哈哈哈哈。”影子所扭曲成的黑色人形物体在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并且弯成了一个类似于笑的弧度，然后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形体也随着笑声剧烈地波动起来。
“随你。”僧人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影子笑了一段时间就停止了笑声，然后把疑似是脸的部分转向了僧人。
“他现在的情况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但是他可不一定能够压制住另一面，你是特别的，但他不一定。”
“他会控制住的。”
“对啊，就像你一样，无，月，夜。”黑影人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别叫我那个名字，无月夜已经死了。”僧人突然脸色一变，把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影子。
“哦豁，生气了生气了。我闭嘴还不行吗？”被僧人紧盯着的黑影人举起了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只是声音里满是戏谑。
“……该走了。”僧人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黑影人，目光越过了大开的房门和寺门看向了寺外的世界。
“哦？你在走过中庭的那一刻不就决定趟这趟浑水了吗？”
“……是啊。”
“那这次你决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去？以一个僧人的身份？还是……以无月夜的身份？”
“无月夜已经死了，”僧人叹了口气，“我这次出去，是以，我，的身份。”
“自欺欺人。”黑影人轻笑一声，似乎对僧人的话感到嗤之以鼻。
“也许吧。”僧人挥了挥手，然后黑色的影子形体开始扭曲，然后从墙上渐渐滑落，重新融入僧人脚下的影子中。
“我会出来的……”在黑影彻底融入僧人的影子之前，他意味深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僧人关上了寺门，然后双手合十，对着佛寺拜了一拜，然后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别……”僧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又是几年。”
而另一边。
“嘿，默，这几天你去干啥了，我咋老是看不见你人。”此时的白正躺在沙发上，脚早就架到了桌面上，翘起了嚣张的二郎腿，双臂环在脑后，脑袋枕着小臂，看着刚刚走进房间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默，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唉？”白突然发现了什么，把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然后改变了一下姿势，变成侧躺在沙发上，看着默，“你咋这么狼狈？”
“……”
“又去训练了？”
“不。”
“那去干啥了？”
“……去找真相……”默犹豫了一下，如此说道。
“真相？”白叹了口气，“你又去了？”
“……”默摇了摇头。
“那你找到了吗？”
默还是摇了摇头。
“那有啥用，能找到什么？”白又翻了个身，对默的反应感觉到无聊，然后把棒棒糖重新塞进了嘴里。
“……救赎。”默低声地说了一句，声音细微即使是近在默身边的白也没有听清默到底说了些什么。
“哈？你说什么？”白看见了默嘴唇动了几下，但是什么都没听见，他一脸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默摇了摇头，走过了白的身边，来到桌前。
“唉？你肯定说什么了！快告诉我呗。”白继续追问道。
“啰嗦。”默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用于保养刀具的仪器，然后转身就走。
“告诉我呗，说一下又不会死。”白看着要走的默，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然后把棒棒糖的棍随手扔了出去，追在默的身后，接着问道。
“会的。”
“唉？你这个人……” 白咀嚼了几下嘴里剩余的糖块，然后咽了下去，舔了舔牙龈，抱怨道。
两个人渐行渐远，只是白察觉不到……
比起以前，默的脚步，轻盈了不少。
就好像放下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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