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仔~”拖得老长的尾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我为自己被人奴役的命运默哀了半秒钟（要是耽搁了谁知道那属性腹黑的社长会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来！），就扔下抹布极不情愿地挪到社长的卧室。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那种像是被轰炸过一番的场景还是吓了我一跳。我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将手覆上双眼不忍再看了。这家伙……到底怎么搞的啊！这书柜桌子都倒了，满眼的垃圾是怎么回事？她是天生神力还是召唤失败？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我努力地说出了完整的句子：“社长，我不认为我想打理你的闺房。”“佟仔怎么这样嘛，都没叫你打理呀。”她抱着枕头翻了一个身，将脸埋在枕头中糯糯的说。
听到她有些妥协的回答，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为她终于意识到压榨员工不是一个好主意而高兴，然而从她唇线优美的小嘴吐出的几个音节却像给我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不行。”
“好歹也为我想想吧。”我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仍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使她回心转意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铜铃声。
铜铃？——接待室门口系着的那个吗？
原本还瘫在床上的社长不知何时已经越过我出了门，可恨的是她出门就出门，扯着我的衣领硬拉我同她一起是要闹哪样啊。我之前怎就没看出这姑娘力气那么大！不过，会是什么样的怪谈呢？一直以来想要见识怪谈研究社是什么的愿望在今天就要实现了。名片总算不是什么用也没有啊。等等……名片？正常人会相信那种不正常的名片吗？一股寒意从脚直窜到头顶。我机械地走着。
一进入接待室，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年轻女人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们就是主办方？谁是社长？有营业许可吗？真能解决警察不受理的灵异事件？”
女人的相貌实算不错，不施脂粉的鹅蛋脸上一对圆润的杏眼流露出几丝妩媚风情。但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毫无血色的薄唇焦急地询问——她在说什么？我半晌反应不过来，解决灵异事件？肯定是走错了！我笃定地如此认为，正要开口向好不容易拜访的顾客解释这里只是一个兴趣社团时，见崎先我一步说话了：“是的。”
简直就是五雷轰顶。我瞪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恨和绝望，而她只是淡然地瞥了我一眼。接受灵异的委托？我完全不懂这种事啊，谁知道社长会不会将事务都推给我坐享其成！我欲哭无泪。
女人仍是不放心似地上下扫视着我和见崎，没发现什么端倪，她稍微安心了。那个人……或是东西，不会跟踪到这来了吧。
她会不放心也不奇怪，不用说她比我们大上几岁，光是会相信鬼神之说以及处理鬼神的事的人脑子就不正常了。见到她警惕的神色，我撇撇嘴，难道这还有邪物不成？
“我是社长，请说。”常见崎在女人对面坐下，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样式古旧的羊皮本和一支暗金色的鹅毛笔打算记录。
完全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啊。我愣愣地望着见崎感叹了一番，虽然才和她认识不久，可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个世间罕见的干物妹会有这样认真的时候。说不定在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呢。我恶毒地想。可那样倒霉的也只有我吧？
她垂下头，几天没有好好梳洗的长发散在瘦削的双肩。只是犹疑了片刻，便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见崎幽深的双瞳。大概她觉得再不靠谱到这地步也只能一试了吧。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会使这位明显将是社会精英的女子如此困扰？我不禁好奇起来，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鬼怪。如果只是普通的案件，警察怎么可能不受理。
“请放心。我的地盘不会有你恐惧的东西。”
女人无助地将脸埋在手上，双肩抖动：“拜托了。”
“我的名字是钟由纪，这件事发生在一周前。”
01
“由纪，我要出去一趟买些牛奶，一起去吗？”莲泉换好一身出门的衣服，便走过来亲密地挽着钟由纪的胳臂，“难得这么好的阳光呢。”
察觉到动静，钟由纪空洞的目光有了几分神采，她偏过脑袋看了眼她的好友，又更深地埋下了头：“抱歉啊小泉，我……不是很想出门。”
艾莲泉担忧地注视着默不作声的由纪，轻声说：“你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出门了呀。亲人的逝去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由纪，我们得向前看。”
“你怎么知道？”钟由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奶奶死了？”
她怔了一怔，迟疑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还好吧？”
或许是先前告诉小泉的吧。钟由纪没有精力去多想了，她疲惫地合上眼，不久前挂掉的通话中管理员怜子阿姨强掩悲伤的呜咽声说出的话言犹在耳：“由纪，回来一趟可以吗？……太太她不知怎的，突然就过世了……明明病情都开始好转了啊，所以我和你德海叔才没通知你。她今早走的，葬礼简单布置了。对不起由纪，对不起……要是我多注意些就好了啊，太太她就不会……”
当时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如刺梗喉。脑子被搅成了一团白花花的浆糊。奶奶过世了？她怎么会过世呢？虽说已过了古稀之年，可她身子骨硬朗着呢，怎么会过世呢？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奶奶她不会希望那么早离开人世啊。奶奶向来最是疼爱她，她“惟一”的亲人只有奶奶了啊，这种事她才不信，她才不要信！
“骗人的吧？”她尖声叫喊，似乎要把内心所有令人不快的讨厌情感都倾泻出去：“骗人的吧！”
通话那边的怜子阿姨停止了呜咽，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由纪……人各有命数，你也不要太难过，太太平时最宝贝你，万一你有个闪失，她……”钟由纪捂住阵阵发疼的头，“啪”地挂断了通话。
“咔嗒——”门的打开使她从失神中脱离出来。她迷茫地将目光投向门口，艾莲泉正站在那儿。好像她说过要去买牛奶来着，看来是回来了吧。钟由纪动作缓慢地爬下床，赤脚向莲泉走去：“小泉，谢谢你担心我。”她弯起眼眸牵出一个微笑，“我已经没事了哦。”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啊，”由纪横着眉，佯怒道：“作为惩罚，我要离开你几天！”
“你终于要出门了啊？”她惊喜地望着气色仍然很差的由纪，“是要去哪？”
钟由纪已经开始整理行装：“你应该知道的呀。我奶奶的故居。”她疑惑地看着折叠得齐齐整整的衣服和其他已经几乎打包好的私人物品，什么时候整理过？究竟是什么时候……头又剧烈地疼起来。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要尽快回去整理奶奶的遗物，她想，还有那个令她有些在意的事——就要康复的奶奶病情急剧恶化，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除非有人做了手脚。
使用药品。只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很可能是精于医学的人。
奶奶死时很安详，被诊断为正常死亡，探访者中也没有行迹可疑的人物。
奶奶认识的人。并且是信任的人。
大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钟由纪拉着行李箱，同艾莲泉道别后便登上前往S市的班车。她从不乘火车。不记得多久以前便养成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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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你终于来了！
隔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再回到这里，感觉很复杂吧！
能够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吗？
当初就是在这里呀，你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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