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就算穷尽你所想也找不出更胜容貌的美丽女人。
她身着一袭藏红花旗袍，墨色长发被一支白玉兰簪松松地挽起，几绺垂落下来的发丝贴在鬓角，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意。
当她掀起竹帘走进来的时候，不禁让人疑心是否是那绢扇里的古典美人走出来了，但是女子双目流转间又洋溢着一种画中人所没有的奕奕神采。乍一看，她的美，她的气息似乎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可若仔细观察，又觉得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极为隐秘的联系。
“嗯，我来了。”小婉漫不经心地应着，又扯住我在耳边轻轻道：“这是这家店的店主，你叫她梓姐姐就行了。”
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我，有点惊喜，“多可爱的小妹妹啊，快来这边坐。”
她走过来拉住我，手心里便传来了一阵微凉的暖意，待我坐下后，梓姐姐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婉婉可是第一次带朋友过来玩，你叫什么名字？”
“姓肖，单名一个‘霁’字。”我边说边比划道，瞥见她绯红的双颊，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她实在是一个很迷人的女人。
“雨过天晴么······”梓姐姐低喃着，似在咀嚼我名字中的含义，“真是好名字，”她赞叹了一句，又问：“那么，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小婉道：“自然是为买符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符。”
“发生什么事了？”
我解释道：“在学校的教室里，我们发现了异样，但那东西好像不是‘鬼’。”
我递给梓姐姐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物事，里面是一团烧焦的头发。
梓姐姐用手指将其中一根发丝挑起，捻了捻，一缕黑烟从指缝间漏出，见到此景，她也变了表情，“象形却无形，无形能杀人，唯有‘怪物’。”
小婉曾告诉我，在人眼所不及的地方，存在着神、鬼、怪三种力。神，人心所生，人心所驱，凌驾于自然力之上；鬼，无论生灵、死灵均为人之变化；怪，变化莫测，最早见载于《山海经》之山水、草木、精怪，乃自然孕育之精魂。
但她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我能看见【鬼】，我也没有问，这成了我们二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小婉他们做的多是驱鬼唤神，因为怪大多是传说中的生物，极少见于人间。
梓姐姐缓缓道：“要对付怪可没那么容易。”
“我只想问你，有没有那种符咒？”
小婉态度很坚决，梓姐姐盯着她，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我们随她走入帘后，想不到里面竟有这么大的天地。
素雅的和式茶间，榻榻米上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有一个细口圆肚的白瓷瓶，一支粉樱正从瓶口探出。
梓姐姐取下障子门上的游女挂画，我们脚边就多出了一条方形暗道。
“下来吧。”
来到地下室，一股发霉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梓姐姐点亮了一盏老旧的煤油灯，迎着昏黄的光线，我看见一排排高大的隔板架，上面陈列着不计其数的古怪玩意儿，每一个架子外侧都贴着标签。
我们跟着梓姐姐来到“阴阳家”的架子下，梓姐姐拉开架子下第一层抽屉，从里面一堆竖向排列的竹筒里拿出一支，递给了小婉。
虽然一直收在抽屉里，竹筒上还是积了不少灰，几经擦拭后才露出上面贴着的黄表纸。
“百器·符怪，”小婉念着上面的字，“好怪的名字···”
梓姐姐笑了，“这是一位名叫离的高人所画，我有幸收藏了几支。”
“用这个就能驱怪？”小婉半信半疑。
“当然了，”梓姐姐非常自信，“底部附有使用说明书哦。”
【他是卖给你的吧？】
心里姑疑道，但我没说出来。
梓姐姐给我们兴致勃勃地介绍。
上古秘药、犀角香、降魔杵···当我看到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苦无时，简直对她好奇得无以复加了。
小婉打开一个小匣子，四根小针插在绒布上，闪烁着银亮的光芒，细小的针头处居然还刻着一朵精巧的梅花。
“下面有一块凸出来的。”小婉说。
“不要摁！”
梓姐话还没落下，梅花针已飞了出去。
“砰！”
对面的小瓷杯摔了个粉碎。
我捂着小心脏，惊魂未定地说：“还好没伤人。”
“的确没有呢，”梓姐的笑容很灿烂，“那是成化斗彩三色杯，世界上一共只有两对。”
“还有一对儿呢？”“在博物馆里。”
“梓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婉振振有词，“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居然不上交给国家？！”
梓姐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出来，拿钱，付款。小婉听梓姐报出一个数目，眼睛都直了，颤抖着说：“打···打个六折行不？”
梓姐微笑着摇头。
我一脸鄙夷地看着小婉往外掏钱，心想怪不得这厮天天蹭吃蹭喝，敢情全买了这个了······
和梓姐姐道别。
“下次再来玩哦！对了肖霁你知道为什么婉婉以前不告诉你她的身份吗？”
“因为她不把自己炸糊就不错啦！”
“闭嘴！”小婉炸了。
为了补偿某人受伤的心灵，我带小婉去吃煎饼果子。
华灯渐起，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五柳街素有不夜街之称，鳞次栉比的商铺，一到晚上还有烧烤、火锅推出，使整条街上弥漫着让人饥肠辘辘的香味。
金黄的薄饼在锅上摊开，撒上翠绿的葱花，将嫩红里脊煎熟，最后用铲子一裹，倒入薄脆，香喷喷的气味勾得我们馋虫四起，就这我俩还嫌不过瘾，又点了两碗丸子汤，不一会儿就把肚子吃得滚圆，走都走不动了，只好坐那歇着。
无聊间我和小婉又扯起闲篇来，“二牛，你说那梓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咱们做的事她好像都知道，她不会···不是人吧？”
“你再说一个‘牛’字我就烧了你，应该不会吧，我认识她好多年了。店员，再给我一串烤面筋！”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小婉只顾闷头吃，头也不抬，“咋啦，跟见了鬼似的。”
“你那烤面筋还是省省吧，”大概是丸子汤有点咸，我感到喉咙发干，“就是见鬼了！”
——大有·九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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