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或许的确能够为战争增几分优势，然而战争却并不是由地形决定胜负。
太多的事情可以决定这件事了，尤其是这种双方都投入万余兵力的战争，能够决定成败的因素太多了。
然而双方却默契选择了步战与放弃营盘。蛮族士兵的确是较早抵达战场，可一旁数千骑士虎视眈眈，只能选择原地休息保存体力。
而沐稼面对敌人，根本没有时间扎出足够稳固的营盘，更何况尽管说字面上他们有着近乎两万人的兵力，敌方只有不到万余，可似乎因为有着数个营被派遣乘船绕过整个长兴，抵达罗文部的领土，掐断敌人后腿的道路，单论此处的话，他并不具备兵力优势。
甚至于从本地征召的那些杂牌军也都混在这里，很难说有会不会出现意外。可若是派遣出去，怕才是真正的灾难吧。
“布阵！新月阵！”他如是下令。于是由他亲自指挥中军大旗有规律的摇动。“骑兵返回。”
将那些杂牌军打发去右翼作战，也算能稍稍安心。然而沐稼却依旧惆怅，他侧身坐在椅上，以手扶额，眉间紧缩。
是的，现在有些麻烦……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五面战旗快速的抖动，显示自己接收命令，可除却应旗外，却是有些大相径庭。
虽说大家都是按照操典编排的旗语，但难免会混入一些个人习惯，于是平级单位之间的旗语便有些难以明悟。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吧。他放下摁住前额的右手，随意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那双手倒是显得有些纤巧，似手执琴弦者更甚于手执刀剑者。
若是他能够抚弦歌一曲，想必也是美好的吧，可终究他要手执刀剑。
然而这刀剑，可未尝不是战争女神的琴弦？
云翳也终究是彻底掩盖天幕，那种沉沉暮色，将大片的铸铅压下。并非夜幕胜似夜幕，那种昏暗也的确与暮色别无二致。
或许吧，这便是战争女神的御驾。驾着大片阴云，遮天蔽日，那自天空垂下的灰色幔帐倒是层层叠叠，将神明无比尊崇的荣光，严丝合缝，不漏破绽的彻彻底底掩盖。
素手在那战幔后轻轻抱起琵琶，扭动琴弦，拨动。
或许吧，这战场便是战争女神怀抱的琵琶。
双方紧锣密鼓，踩着鼓点，伴随着大旗的抖动与飞舞站准在自己应当存在的位置，偶尔有几号人轻轻在甲胄上敲击。
若是不前进便决不可胜利，更何况如今反倒是追逐者缺少粮秣，躲避者丝毫不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沐稼如是踱步，似乎眼前的确已然脱离掌控。然而又何曾有过所谓的掌控呢？这世间自是岂能尽如人事，大抵只求无愧于心。
对手倒是也同样选择了新月啊。沐稼遥望远方那一片人海。的确是一片人海，然而若是挤在一起，万人似乎也不算很多。
那么，中军大概将会面临苦战罢。他浅笑着抬头。
很神奇，阴云在他们布阵时快速的聚集，就像是人间作战，而神明亦在云端作战，于是垂下幕布，禁绝凡尘扰动，禁绝凡尘窥探。
他也的确是抽出长笛，摁动，于是音律自那狭小的孔洞中流出。遥远的祭曲早已不知来源，无妨，只要依旧有人吹奏这战争女神的祭曲，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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