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没有再出现问题。
皮尔斯牵着少女的手,用比之前更慢的速度穿过迷雾。他偶尔会用轻松的语气和少女对话,那些有趣的故事有时能让少女掩嘴轻笑,沉默的时候,他的面容却是截然相反的阴沉,眉眼中好似酝酿着灾祸。
走出雾霭森林,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一些马车在此处停留着。皮尔斯与集市里的商人交谈一会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袋钱币,那个商人立刻就咧嘴笑着,将皮尔斯带到自己的小蓬马车前。
漫长的步行使两人都感到疲惫。皮尔斯抱起少女,而少女低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睡吧,睡吧……”他轻轻地将少女送上马车,少女嘴唇动了动,又进入了梦乡。
稍作准备后,商人驾驶着马车很快离开了小镇。尽管沿着刚修缮的道路走,一路上没有太多颠簸停顿,但是路程依旧遥远,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到达沃尔沃特城。
城外是温暖、昏暗的天空,干燥的空气散发着一股清新味,而城内却是另一副景象。云端降下细小的雪点,建筑与街道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只有某片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商人早有准备的拿出一件大衣,而皮尔斯皱着眉让商人加快速度。
这里可没有篝火。
马车继续行进一会,皮尔斯望向窗边,然后朝商人摆手道:
“就到这里。”
商人拉住缰绳,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过后,马车停止了前进。
皮尔斯带着少女走下马车,商人摆着笑脸一路低头,等到皮尔斯走远他才离开。寒气扑面而来,皮尔斯单手抱着少女,走到了白色大理石台阶前。
他长呼一口气,然后踏上石阶。
……
弗拉格大教堂。
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之一,坐落于沃尔沃特城中央。整座教堂几乎全部由大理石构成,尖拱、壁柱、花窗棂,数万座小尖塔众星拱月,与中央三束高塔构成的塔林刺向天空。
教堂的外观极尽华美,镂空浮雕与肋架拱顶相交辉映,每一处都体现出细致入微的设计感。尖角拱门层层往内推进,对于即将进入的人,仿佛散发着未知的吸引力。
穿过大门,皮尔斯进入前厅。厅内昏暗的灯火映在壁画上,反射出恢宏的金色光影,整个空间充斥着庄严而肃穆的气息。他放下少女,低头拍拍她肩膀的积雪,少女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轻轻靠在了皮尔斯身上。
走廊里传出嗒嗒的响声,接着一个身影走来,那是一名非常年轻的男性。他身穿白色长袍,袖子口上有金色的镶边,长袍下摆还有些红黑花纹。
“皮尔斯。”没等皮尔斯开口,他立即问到:“拿到了吗?”
“……当然。”
皮尔斯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宝石。宝石发出暗淡的红光,正是皮尔斯先前所拿回的那一个。
“很好。”
男子接过宝石,仔细端详一番后,放心地安到了胸前的十字吊坠上。
“看起来发生了很多事呢。”将吊坠放入长袍,他的声音也变得稍有余韵。“你的手……不,还是先跟我来吧,里面比较暖和。”
说罢,他转身走进身后的窄门。皮尔斯凝视着那个背影,拉起少女,也迈步跟了上去。
“喂,修恩……”
“嘘——”名为修恩的男子用手抵住嘴唇,说道:“先安静。”
少女转过头望向皮尔斯。看见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皮尔斯的目光又黯淡了一些。
穿过尖肋拱顶的长廊,便是教堂的大厅。大厅较长而窄,两侧放置着许多木制座椅,六排束柱将整个厅内分隔开,柱头弱化消退,体现出强烈的向上愿望。地板上的彩绘从圣坛向外均匀延伸,修恩站在中央,在白金长袍的衬托下,仿佛闪耀着神性的光辉。
“过来,皮尔斯。”
他轻声说道。
皮尔斯走上圣坛,站到了修恩面前。
修恩闭上双眼,右手贴住皮尔斯的胸口。白皙的额头上,一颗被三角形与光芒环绕的眼睛逐渐显现,以他为中心,大厅柱间的数十块彩色玻璃相继点亮,冷暖色调旋转交织,变成万华镜般妖异绮丽的画面。
“这……”身处其中的皮尔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左肩。断裂处,筋肉与皮肤正极快地伸长,复原,新生的组织上,连血管与毛发都清晰可见。
“圣疗术。”
待手臂完全恢复,眼睛与光芒一同消失,修恩才回答道。
“你可别到处乱说,这玩意只有教皇能用。”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就说是你教的,到时候咱俩都别想走。”
“你倒是说得轻松。”皮尔斯挥动左臂,“我见过上任教皇施展圣疗术,结束后被人扶下去,还没两天就换了一任。”
“重点是你赶快给我忘了。”
“好……好。”
空气陷入沉寂,皮尔斯低头沉思着,而修恩望向躺在木椅上打盹的少女,又问到:
“找到了?”
“找到了。”皮尔斯回答。
“怎么找到的?”
“我也说不清楚……突然就遇到,而且还失忆了。”
“不只是失忆吧,要我帮你治好么?”
“我要……考虑一下。”
修恩停顿一会,走到少女身旁,用手轻轻撩开她额前的银发,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你在……顾虑什么?”
皮尔斯身体一僵,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却别开头回答道:“你可比她大不了多少岁。”
话音落下,修恩没有回应,像是在等待下文。
“我……”
皮尔斯摩挲着指尖,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怕她回忆起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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