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潘云来说,在这个无名村庄里度过的这一整个夜晚恐怕是最难熬的了。
金黄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很典型的中欧日耳曼人的长相。潘云记得自己以前在沧州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有许多来自莱茵邦联和多瑙河联盟的留学生,讲话磕磕巴巴的,做事也毛手毛脚的,但每天都挂着开心的笑颜,成绩也都很好,人也很善良。
村长提到的这个从黑心商人手里买来的女人,恐怕就是当年核战争爆发的时候没能逃回欧洲去的留学生的后代。他们滞留在这里,然后和联邦四亿人一样在末世中挣扎着。
而且,这个所谓的商队,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商队,八成是捕奴队和商贩一体的产物,捕捉、买卖人口一条龙。
听他们说的“怪物”,应该就是因为核爆产生的辐射照射时间太长,导致了一部分基因发生了突变,后代就会产生畸形。但是,再怎么畸形,也是一个人类婴儿,居然连儿带母都杀了,还用火刑那么极端的方式……
潘云一想起那团焦黑的人形物质,就又有点食道上涌的感觉了。
看陈雁当时的表情,好像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似的。人类已经愚昧到这种程度了吗?动不动就把人绑在石头上烧死?
潘云感觉到无穷的恐惧和阴冷气息无法遏制地涌入了内心,看到了村庄所带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吃完了晚饭之后,他和陈雁就呆在屋子里,空气很暖和,作为食物的蘑菇也还不错,但潘云就是无法遏制自己全身竖起的鸡皮疙瘩,身体有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确定这不是因为蘑菇有毒而产生的幻觉,这是他与整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他在进入实验所之前,作为一个大学生的时候,曾经看过许多所谓的“末世小说”、“末世电影”,自以为对这末日般的情景有所适应力,但没想到在现实面前,一切文字都是那么的苍白。
他不怕那个被烧死的女人的鬼魂回到这间屋子里来找人寻仇。他怕的是比恶鬼还要恶的人。
陈雁之前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做过“法事”了,在潘云看来完全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念了几段经文罢了。在他的灵能视野里,代表陈雁的那颗星星一动也不动的,说明这个小僧甚至没有动用灵能,只是单纯的念经罢了。
之后陈雁便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开始打坐。潘云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糊里糊涂地混沌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的铠甲随着走路哐当哐当地响。
突然他停住了,站在床的旁边。
那里有一个柜子,柜子的顶端差不多和潘云的身高一致;但此时的潘云穿着村长送的木头鞋子,所以比那柜子略高一些。
那上面有东西——这是潘云的第一反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雁,发现这小僧还在闭着眼睛打坐。于是他伸出手去摸柜子顶上的东西,结果发现是一张纸。
纸的味道很奇怪,散发着像粪一样的淡淡臭味。纸张整个卷在一起,上面一片黑红色的字迹,似乎是用血写的。最关键的是,上面写的字全是德语,没有联邦通用的唐语字迹。
“如若至圣至明的上帝肯稍予怜慈,我愿用我所有的血和肉赎清我儿的罪孽,令他去往天国。形貌的丑陋绝不是他兽-性的证明,而这整个大地上行走的人都是兽……”
潘云在内心里翻译出了这段话,沉默良久,然后走到火堆边,把纸扔了进去。
熊熊的火焰吞噬了这张单薄的、泛着臭味的纸,也吞噬了这个姑娘曾经存在的印痕。
纸的面积很小,没有再写更多的内容。潘云甚至不知道写这几句话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不敢想象这样一个被当作商品贩卖的姑娘是如何藏起一张纸,如何用血写下了这样一段几乎不可能被看到的人所读懂的话语。如果来的不是他潘云,不是这个曾经的沧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学生,恐怕她生命里最后的无声呐喊也不会被人所知晓了。
他坐在火堆旁,用手盖住脸,不让眼泪流下来。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刮起来如同鬼哭狼嚎一样。
隔壁房间传来小孩的啼哭声。潘云想起了村长的那两个女人,看上去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眼泪再也无法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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