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初秋夜晚的街道，冷风无情的肆虐着，但是同时肆虐的，还有急救车的鸣笛声。
哥哥安静的躺在急救车里，平静的不像是刚刚自杀的样子。他的身体在渐渐的变冷但是神情却很安详……
简直就像是在期待着死亡一样。
“第二手术室，快快。”
医生们将哥哥推进了手术室，关上了门，紧接着，手术中的牌子从绿色跳成了黯淡的红色。
“病人手腕动脉割伤，大量出血……”
“流血已经控制住了，快去验血。”
“伤口有感染，需要消毒……”
手术室里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变得遥远，就像是心中的哥哥一样，渐渐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捂着脸。
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想要进入哥哥的生活，以妹妹的身份自居。一直以来都在麻烦着哥哥，都在自以为是的撒娇，都在自作多情的想要介入哥哥的内心。
但是却，什么都不明白啊。
距离也是，从来都没有拉进过啊……
眼泪从手指间流了出来，怎么也停不住。
要是这个样子被哥哥看到的话，他肯定会更加伤心的吧？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别人伤心了，而感到自责的吧？要是这个样子被哥哥看到的话，他肯定会带着那种没有意义的笑容，用冰凉的手抚摸我，然后轻声的说“没事了”的吧？
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就因为总是这样，所以才……
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笨蛋！
明明已经难过到了要自杀的程度，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啊……
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绿色，一位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慌忙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向手术室走了过去。
“我是。”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因为身体状况实在太过糟糕，所以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身体状况太过糟糕？”
哥哥他……身体怎么了吗……
“是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好几天没有吃好饭，睡好觉了。另外因为发着烧的原因，精神也十分恍惚……”
也是呢……哥哥这几天，一直都是很憔悴很疲惫的样子。出去玩的那天还可以用化妆来掩饰自己的疲惫，但是这几天就算化了妆，看起来也还是很让人不安的样子。
只是没吃好饭，是什么意思呢？哥哥每天都有和我一起吃饭啊，每天都有好好的补充着能量啊。
“而且，他的体内有一种药物，虽然不是毒药，但是我想，应该把这个药的作用说给你听。它的名字是万拉法新”
“万拉法新？是安眠药吗？”
“不，是治疗抑郁症的。”
抑郁症……这个名词在我脑中回荡着，让我有点不太相信。
因为最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关于抑郁症的报道。张国荣、乔任梁、金钟铉，很多很多。他们都因为得了这个病，永远了离开了、
但是哥哥自己一个人生活着，又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怎么会得抑郁症呢？
“医生，你是在开玩笑嘛……”
我不敢相信啊，我不想相信啊，抑郁症什么的，哥哥他……
“很抱歉，但是这是真的。”
医生说完了话，身后的护士们就将哥哥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可能是打呢药的缘故，现在的哥哥已经睡着了。精致的，憔悴的脸显得那么安详，那么平静——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开心的样子。
“还有，虽然你也是病人的家属，但是还是要通知一下可以做主的家属吧。”
*
“是的，病人有严重的抑郁症倾向，可以的话，希望留院观察几天。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心理医师，所以请不要担心。”
我把姑姑的电话告诉了医生，这个时候，也只有姑姑可以做主了吧。也是呢，自己只是暂住在别人家里的小孩子啊。
“住院费之类的，我们可以以后再算的，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病人的状况……”
如果是姑姑的话，应该会好好的照顾哥哥吧？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这样，那我们会在今天之内办好手续，让病人出院的。”
出院？为什么？现在的哥哥，不是应该好好的休息吗？
我看向医生的方向，他刚刚放下手机，带着惋惜的表情看了哥哥一眼。那个表情，好像是看着一个已经注定要死亡的人一样。
“医生，我哥他？”
“嗯，虽然说建议住院，但是其实在家静养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在家的话，要注意很多事情，很麻烦。”
“啊……”
在家也是可以的嘛，姑姑应该是觉得医院的伙食不如家里的吧？也是呢，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起来肯定会比医院里要好吧？
突然，哥哥的床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和医生跑了过去，看到的是正在努力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哥哥。
“哥，躺着吧，现在的你还很虚弱，不能乱动的。”
哥哥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带着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姑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医生听到了以后，想要推着我离开。
“今天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想要自杀？”
医生停了下来，拉着我躲到了床帘的背后。
“你对得起我吗？我花那么多钱把你养那么大，花那么多钱培养你，想你出人头地，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这是我的姑姑吗？这是那个在家里人面前开心的夸着自己的孩子的那个姑姑吗？
我有点生气，明明哥哥已经这个样子了，已经被逼到了想要自杀的程度，为什么姑姑会不明白？为什么姑姑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床帘印出来的影子来看，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生气的举动。
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偶，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你自杀干什么，想给我施压吗？想告诉我不要再逼你了吗？你造反啊？我养你养那么大，骂你几句都不行了？
什么抑郁症，就是你自己懒，不想学，装出来的。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不然我就收回那套房子，让你自己在外面。
你想要独立，那我给你啊，你以后别回我家啊，你自己能活下去吗？”
我的手慢慢的握紧，有一团气堵在胸口，堵得很慌，很烦躁。
就算是对儿子自杀感到生气，就算是想要撒气，想要发泄，也不应该说的那么重吧？
“对了，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特别是不要和家里人说。说了都丢人，那么大的人了，还做那么幼稚的事。”
“知道了。”
哥哥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没有一点怒气。
哥哥该不会已经……不会生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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