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群蛇的华尔兹(scetion·1)
歪倒在枕侧的闹钟,是只到点也没报时的Q版猫头鹰。
当它肚里的指针一家,在各司其职地转动中标记六点时,白未央刚好配合梦中人,高喊出“魔法少女”的口号把自己吵醒。
少女睁开眼就楞住了,小嘴呆呆大张着,完全没料到会以这种羞耻的方式起床。
她的生物钟一向掐得很准,连给自己半点流连梦乡的余地都不容。清晨的熹光透过灰蒙蒙的窗格,扑打在墙角的钢架双层床上,上铺蜷着的少女下意识眯住眼,近乎茫然地打量着光影错杂中直指天花板的右手。
“嗯?好像傻瓜一样……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她来来回回地翻着身,好不容易坐起来。天花板阴沉沉压在头顶,几张被撕破脸的褪色的歌手海报,张贴在斑驳龟裂的墙面上,离床不远处的壁角甚至还挂着蛛网。
与仿佛蜡笔画出,犹在脑海闪回的绮丽梦境相较,眼前的现实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在未央迷糊的意识里,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构成一种严酷反差,以致美梦初醒后的失落感,混杂着早起特有的憋闷分外难受。
“竟然又梦到莲姐姐了。”少女不知是感慨还是庆幸地叹口气。
本来抱着绝对会坠入噩梦的烦恼闭上眼,谁知梦神却温柔地赐予她一宿安睡。依偎在印象里最可靠的人身边,她喜欢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什么也不用想,全然抛弃掉如山的包袱,恍如孩童探险般,漫步于通往过去的桥梁上。一路欣赏那些早已淡忘的记忆,对她来说真是够奢侈的享受。
“就算做梦你也在保护我呀。”她迟钝地在思维里追逐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乱蓬蓬的头发下,是张怎样的笑脸。
未央放弃了给那剪影添上色彩的妄想,她连自己小时候长啥样都不记得了,更别说相处不到一年的玩伴。不管多美好的回忆都成泡影,虚幻的桥走到半路,终是会断掉的。
少女就这样赖着床,直到脑筋差不多清醒,才踢开皱成一团的薄毯。只套着件白汗衫的女孩手脚轻快地爬下扶梯,正好踩上双珍珠色的小拖鞋。
她习惯性环视一圈冷冷清清的房间,眼中陈旧的学生寝室,只有她一人居住,不大不小刚刚好,作为不合群的刺猬流放地,是间很适合的“囚室”。
房内陈设毫无所谓的少女气息,除去木制的旧衣柜和书桌外,锁死的铁门旁还支着被灰布蒙住的画架,从边角暴露的画纸上涂的颜料来看,应该是幅水彩画。
少女视线自画架上一瞥而过,俏脸随即笼上层郁抑的阴霾。
没有打开灯,她形同幽灵无声无息走到洗漱间缺了角的镜子前。
注视着破镜中面目森冷的白发少女,未央像受了刺激匆忙洗漱完毕,就撩起遮挡左脸的流海,从玻璃杯里取出浸泡整晚的义眼片,小心翼翼装入空洞的左眼眶内。
让人望而心酸的残缺部位,眨眼被玫红色的人造器官填补。包括植入颅内的义眼台,少女多年来早已适应冷冰冰异物塞进眼里的体验。无机质薄片流转着凄艳赤光,衬以眼眶外的惨烈划痕,瞬间催生了奇妙的化合反应。
原本外表给人以柔弱土拨鼠感觉的女孩,却隐隐散发出毒蛇般妖异的美感。
为什么当初会鬼使神差地选择红色呢?
少女漫不经心寻思着。
明明这颜色跟自己一点也不搭调,对比另一只略显麻木的浅棕色瞳仁,差异是如此鲜明。似火焰富有生命力的血色,仿佛要冲出眼眶,吞噬掉她苍白的肌肤和头发一样。
未央摩挲着伤疤发颤的指头,又渐渐顺着脸颊滑到脖颈右侧。
少女的神情渐变得异样扭曲。
一种让人难以遏止地起鸡皮疙瘩的触感,蹭着柔嫩的指尖传入神经,明明被触碰的部位没有任何感应,却瞬间有股幻觉般的灼痛被惊醒。
少女猛地扒开领口,死死盯住镜子里那大块盘踞在她颈项、锁骨和肩头的恶心疤痕——就像硕长的节肢动物抱成团,贪婪地啃入腐肉后中毒死去,随伤口一同风干,化作萎缩枯皮上的拓印。
这让她感觉自己是一只活在下水道的丑陋生物的烫伤,哪怕时隔三年也在煎熬着少女的精神。无论义眼、围巾,都只能掩饰肉体上的创口,内心的糜烂无法被自欺的谎言掩盖,但少女却不得不用这层伪装来保护自己,免于强光下的直接曝晒所招致的余痛。
未央跑回双层床前,抓起下铺叠放整齐的换洗衣物。焦虑的情绪迫使她慌忙套上校服,反复几次才打好复杂的火焰式领结——对于安保区学生来说,熟稔地掌握这种领结打法是必须的,据说沿袭旧时代佩戴红领巾的习惯,有象征盗火者为人类带来光明与温暖的意义。
少女翻出备用的白围巾,密不透风地缠住脖子,这才安心松口气。
在穿好鞋袜完成出门准备后,未央信手取下床脚挂着的一枚红袖章佩戴上右臂。除了印有火焰通天塔的标志外,袖章上还用黑线绣着“风纪纠察员”字样。
打开锁轻轻推开铁门,澄澈的天光霎时渗进门缝盈满视野,少女瑟缩着头,动作迟疑地踏出门槛。她所在的顶楼老旧而岑寂,其它宿舍门都紧闭着,除她外没一个人影,就像置身腐朽而没有生气的巨人骸骨内——而对面遥隔着上百米远的几栋宿舍却人声鼎沸,崭新的大楼在晨曦怀抱中熠熠生辉,女生们谈笑着蜂拥而出,在林荫大道上汇成人流,密集地涌向新校区的广场。
时值六点半,未央从小听到大的国歌《救世主进行曲》,一如既往,悲昂壮烈地透过每一个广播喇叭,响彻空旷的校园。
今天是星期一,所有学生在享受了短暂的假期后,不管情不情愿都在昨晚回校,参加本周最重要的升旗仪式。
半年前新建的恢弘广场上,容光焕发的少女们,踩着斑斓流丽如山水画的大理石分班排队,最终形成两个巨大的方阵。
初中部与高中部的分界泾渭分明,虽然统一身着藏青色的套裙,但与未央这样全身色调偏暗且穿马靴的初中生不同,高中部学姐们制服上的缝线、饰带和扣子都换成了璀璨的金色,脚踏一双式样高雅的深棕色高跟鞋。少女们的裙裾胜似柔美的花瓣,而火焰领结就是最鲜艳的花蕊,晨风吹息而过,卷起整片燃烧的花田摇曳。
未央没有挤入位于右侧的初中部方阵,而是和一帮同样佩戴袖章的学生,井然有序站在外圈像一群士兵把方阵看守住——作为一名享有“政教处走狗”之称的风纪纠察员,负责维持秩序便是她被迫接受的工作。
没有同僚跟她打招呼,少女默默找到自己一贯呆着的角落站好。同学们都非常自觉,在进行曲步入尾声时便已整队完毕,并不需要她出面催促。
与未央平时爱呆着的旧操场类似,新广场前同样矗立着三座旗杆。一名梳着双马尾的眼镜女生,正风姿绰约地站在旗杆下的高台上巡视。她背负双手,步子矜持而不失优雅,每次转身都让双马尾伴着如云的长裙微微拂动。红领结纤长的饰带,随风划过从容的弧线,发丝飞扬着散逸开,犹如浓墨浸染在清澈如水的空气中。少女不苟言笑地扫视着台下,秀美的身姿却牢牢吸引住全校学生的目光。
众人仰视她的眼神充满倾慕和敬畏,只有未央低着头不愿去看。这位一举一动都完美地牵动人心的天之骄女,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统领学生会的主席,理事长之女,还是她无论如何也避之不及的灾星。
见升旗手完成准备,双马尾女生便向台下点头示意,未央昨日见过的声乐部主任江老师,便步履庄严地踏上高台,她姿势优美地一扬起手,《希望之诗》宛若天籁的前奏,便于晨风伴唱中适时响起。
由两千名金丝雀一般娇美的女生组成的盛大唱诗班,在日光爽朗的清晨,向小小鸟笼中的天地展现出她们青春洋溢的歌喉。
旗帜缓缓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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