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离开了车站前的道路,走过了学校,走在这条像是刚经过清扫,非常干净的道路上。两旁的建筑物也变得稀少,大概是因为走过了商业区,走到更为宁静的住宅区了吧。
此时太阳西沉,刚好入夜。
北风吹过,虽说我今天是穿着风衣出门,但也感觉到了些许寒冷,而走在我旁边,上身外着浅灰色外套,里穿蓝色针织衫的祺也在不停地对着手呵气。
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回去吃饭了吧。
我掏出手机,动作迅速地给家里人发回短信。随后向祺开口说道。
“刚才你说的那个事情,我们还是找家暖和的店面,在里面商量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啊……好的好的,那我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说一下。”
很快,在一边打完电话回到我身边的祺,对着我说道。
“这里我还挺熟悉的,在往前面走,有家我经常去的甜品店,我们就去那儿吧。”
“嗯,也行。”
“那就走吧……啊,不好!”
祺刚说着,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
她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赶紧停下。然后在我站定的时候,她又一副慌张的样子缩到我背后,只露出小半边脑袋朝向前方。
“那,那里……”
顺着祺的目光,我看向前方,正好看到有两个女孩子从一家饰品店里走出来。
一个女生戴着针织帽,走在前方随意甩着手中饰品袋子,另一个则是围着围巾,在后面看着手里的手机。看起来,应该就是随处可见的一对少女朋友。
那两人径直朝着和我们不同的方向走着。
“你认识她们吗?”
我开口询问道。
“嗯……她们,她们算是我初中的朋友吧。”
祺离开我的后背,走到我旁边这样回应我。
这样啊。想必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嘛,她俩也走远了。我们还是赶紧去你说的那家甜品店吧。”
虽然不太清楚店面的位置在哪儿,但总不能一直傻站在这儿。
不清楚该往哪儿走,往前走就好了!
我心里如此想着便抬腿继续往前走。
“啊啊,那家店往这边走,你走错了。”
祺啪啪踏啪踏地走到我前面,朝着右边转向。
好吧,其实有些时候也不应该往前走。
我苦笑一下,也就跟了上去。
很快,一家木质外装,有着好看落地窗的甜点屋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怎么样?挺不错的吧?”
在店门前停下脚步的祺,转过身子,语气有些俏皮地说道。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也好像散发出某种光芒。
其实这家伙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嘛。
见此,我倒也没什么要说的,便直接往店里走去,祺也跟了进来。
不过,这家甜点屋确实不错。内部的装潢不仅很漂亮,还把这个本不算太大的空间划分的很整齐干净。供顾客使用的桌椅也像是经过一番细心的调整,在每个锐利的转角还附上了塑料块。精致整洁的感觉,确实也理解了祺为什么会推荐这家店。
我们找了个靠近中央空调的位置坐下,在这店里算是比较偏僻一点儿的位置,但得益于优秀的装潢设计,我们并没有距离正门太远。
在我正对面的祺,刚一坐下,就松开把领口拉得死紧的上衣外套拉链,然后她熟练地拿起菜单。
“慎同学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比较推荐这里的马卡龙哦。”
直接问我要吃什么吗?想来也是,祺应该常来这家店,有着自己熟悉的点餐习惯。
“都可以,不过麻烦你帮我点一份年轮蛋糕和一杯红茶。”
“慎同学的喜好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祺听我说完,便合上菜单,招呼过来服务员点单。同时,她把手肘撑在桌台上,手扶着脸颊如是说着。
意外?这可不是意外!
年轮蛋糕看似平淡,除了内里那层层纹路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但这层层的叠纹,正是年轮蛋糕绝赞的独特之处。
且不说那复杂的手工工艺,光是那松软甜蜜的口感,配上一杯香浓的红茶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手工来做年轮蛋糕了,机械做出来的也还不错,但感觉差一些什么。
当然,这些只是我在脑海里的呐喊,就算我再怎么喜欢年轮蛋糕,也不至于会像传教士那样把这些话说出来。
而问完我这句话,见我没有回应的祺,反倒是把视线投向窗外,轻声哼着某种曲调。
这曲调合着流淌在甜点屋里的轻柔音乐,营造出一种温暖的氛围。再加上柔和的灯光,以及甜点屋特有的闲适感觉,不得不说,我也渐渐的有点喜欢上这里。
这同时也使我对祺有了新的一个认知,喜欢在这种安静闲适地方待着的家伙,想必内心深处一定特别柔软吧。
“祺,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想起来这里的目的,这么问道,祺先是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着我,后又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似得“哦”地张开了嘴。
“哦哦,那个啊……”
祺明显有些害羞地撇开视线,思考一阵后,再度开口。
“我就是想请,慎同学,做我的伪装男友。”
“为什么呢?”
之前我也确认过了祺并没有产生喜欢我——这种情感。本来也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还不至于就产生恋情。
爱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出现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被世人传诵至今了。
“这和之前看到的那两人有关系吗?”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两人,看到祺在那儿沉默,便继续追问道。
“应该有一点儿联系吧。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在我这儿……”
祺从桌台上收回手,又变成我所知道的那副低头模样。
“怎么说呢……她们喜欢的男生……都喜欢我。这让我很困扰的同时,好像也伤害到了她们……本来,我们因为家挨得比较近,还是能一起上下学,在学校里聊天的。可自从我拒绝了她们喜欢的男生的告白后……我就只是一个人了。”
祺小声地说着,正在把她所惧怕的某种东西告诉我。
“其实我也明白,她们并没有恶意,但都在渐渐的疏远我。不仅是她们,还有我曾经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哥哥,向我告白,被我拒绝后……也没再联系过我了。”
“失去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我之后也尝试过去挽回,但就算我做再多的事情,他们就像流沙,不管我怎么拼命地抓,都只会在我指缝中溜走。”
祺的声调颤抖起来,我从旁边的抽纸中取出一张纸巾,递放在她正前的桌面上。
“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也试着去交往其他朋友,但男生很多都是抱着奇怪的念头和我交流,而女生又大都躲着我,就算勉强有人愿意成为我的朋友,也会出现各种理由而离开我,那段一直不断重复着得到和失去的日子……渐渐的,我也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但有些时候,孤独的感觉真的好痛苦……就算是心里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去奢求什么。但每当看到大家都成群结伴地谈笑着,我就好想加入进去。而不是只能一个人低着头,把难看的表情只露给地面看。”
祺开始抽泣,伸出手拿走纸巾擦泪,看着那些发白的指节,想来刚才她一定是握紧着拳头,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吧。
“就这样一边期盼着,一边躲避着,我到了高中。原本以为到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中,我就能摆脱掉那让人恐惧的日子。然而当我怀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在自己抽屉中,又看到厚厚一叠情书的时候。我就明白……就算我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但只要我还是我,只要我还有着这副让别人喜欢,又让自己恐惧的面容,我就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这独自一人的命运。”
“在那个时候我也明白了,只有做一个空壳才什么都不会失去。什么都不去得到,自然什么也不会丢掉。”
我静静听祺说着,中途服务员已经把我们点好的甜品送到,我示意他安静,并把甜品放到一旁的空位上。
过分的美丽,便是一种对旁人的伤害。
普通人从单纯的憧憬美丽,到知晓自己的丑陋,再到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那样美好的东西并肩。
就会去嫉妒它,排斥它,甚至想要毁灭它了吧。
我也曾是如此,所以我很清楚逃离祺的那两个女孩是多么的无奈。
无论我有多么的努力,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只要奕出现在我旁边,只要有她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聚集在她那里。
而我,只能是衬托鲜花的一枚绿叶,即使我努力迸发出盎然的生机,将绿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我终究是枚绿叶,别人喜欢的,终究也只是鲜花。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祺继续说了起来。
“但是呢,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弃过挣扎,只是一直缺少着什么。直到今天,在你对我说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
她抬起头,晶莹的泪滴从她眼眶中滑落而出,但她的眼角却展露出笑意。
“那么久以来,我总是不停地逃避,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胆小鬼一般,连机会都不敢触碰,连碰到一丝可能性都害怕自己会再次受伤。现在冲破这个灰色世界的机会就在眼前,所以我想要抓住它。之前说不定我已经错过了好多机会,现在我不想再让它因为我的逃避而溜走了。”
“一个人真的是好辛苦,所以我希望慎同学你能来帮我,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希望你成为第二个人,来帮我,让我做到。所以,慎同学你愿意帮我吗?”
祺如是问我,在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滴打在桌面上,那微弱的声响传到我耳朵里,仿佛变成某种求救的呼喊,在我鼓膜上震动。
啊啊……这,这可以说是大麻烦了啊……
“你这话问的,就好像没问一样。”
我再度抽出纸巾,叠成块后,递给祺。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帮你的。”
祺却并没有接过纸巾,而是呆愣着在那儿。稍过一会儿,硕大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就如同开闸泄洪一般,完全是一股汹涌而出的气势,仿佛是要把积累了多久的委屈,一口气宣泄干净。
“呜哇哇哇……”
喂喂!别这样放声大哭啊!周围的客人还有服务员可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向这边啊!
在就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在那儿任由眼泪肆意流淌的祺面前,我根本无计可施,怎么弄哭一个小女孩我还是挺擅长的,但是怎么让她停下哭泣,还真就不属于我擅长的方向了。就只能等着她哭完。
祺的身体随着抽鼻子不住地起伏着,整整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祺才终于重新镇定下来。
“刚才,刚才的事情,你就当没看见。”
“嗯。”
虽然我真心做不到!
“话说,帮你归帮你,为什么要我做你的男朋友呢?”
“因为,这是最佳的办法。”
祺叹了口气,带着有些无奈的微笑继续说道。
“只要我有‘男友’的话,就不是属于那种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而是有着正常交际关系的非常漂亮的普通女孩。同时,我有‘男友’的话,女生对我抱有的敌意也会小一些,而对我抱有非分之想的男生,也会收敛一部分。”
确实,如果有这样一个身份摆着,人们对祺的看法就会产生很大的改变。
我如是想着,看到了被放在一边的甜品,红茶杯上的热气在渐渐消失。看来口感是不怎么好了,那旁边的年轮蛋糕呢……
祺应该是认为我也觉得她的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便加快语速。
“而且,我想不到其他更好更快速的办法了。”
结束,祺把这句话说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呜哇!这里的年轮蛋糕居然是手工制作的!你看!你看这里,这不规则的边缘,还有这不太均匀粗细的蛋糕层。啊啊,太棒了!”
然而在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被这里的手工蛋糕吸引住了。
“喂!慎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啊!听!听到了!呜哇!真的好好吃,天国啊!这里是天国啊!”
刚咬一口,就被拉进天堂的我,下意识地回应着祺的问话。
“……”
“但是呢,我们只是简单的挂着名头哦。有人问起,我们承认就好了,但不主动去触发什么事件,没问题吧。”
稍过一会儿,头脑清醒过来的我,这样补充道。
“没问题,本来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伪装的情侣。”
祺也拿过她点好的甜点——一份马卡龙,还有一份已经化掉了的意大利冰淇淋。
“果然拖太久了,会损失很多东西呢。现在才开始从头做的话,好像会很困难啊……”
祺盯着那份已经化掉的甜品,突然这样说道。
“啊啊,你还真是麻烦。”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超心疼地从年轮蛋糕上扯下一小部分,递到她面前。
“我告诉你,年轮蛋糕,可有一个意思。”
祺双手接过我递给她的那部分,抬起头,目光由下至上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后文。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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