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玲的家住在七楼,爬起来稍微有点吃力。她父母因为刚刚收到老邹的招呼,于是提早打开门,但也没来得及做其他太多准备。
听到来人声音,走过来迎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好像是胥玲的母亲,同为人母,她看上去比沈姨年纪大了不少。这个妇人先是满脸堆笑地把两人邀进来,然后转头向屋里喊道:“玲娃,你班主任来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而且语气绝对算不上温和。
胥玲走过来跟老邹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当她看到后面的沈遥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往后小退了一步。
——这个周目里她跟我没什么冲突,恐怕是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着何筱筱,所以知道我们的关系,看见我这么慌,完全心里有鬼的表现。
沈遥狠狠地想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跟在老邹身后亦步亦趋。老邹很自然地在客厅坐下,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是这样的胥玲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因为学校里出了些意外,为了保护你们孩子的安全,所以让他们停课回家自习。但是完全让孩子自己学习也不够是不是,所以我作为班主任,想挨个跟能联系到的学生的家长交流一下孩子的学习情况,制定一个自习方案。”
不愧是老邹,这些理由恐怕是半路临时想好的,合情合理,满怀善意。
胥玲的妈妈看起来比较激动,她用力在自己的花格子T桖上擦擦手,很感激地说道:“谢……谢谢你啊邹老师,你那么忙还来帮我们这个不争气的娃儿……玲娃,你班主任这么关心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辜负老师的心意,听到没有。”
倒是胥父比较冷静,沉思片刻问道:“邹老师,学校里到底出什么事了,需要让孩子回家来,我刚问过胥玲了,但她说得不清楚。”
“是这样的,”老邹犹豫了一些,还是决定说部分实话:“学校里出了几件谋杀案,已经有几个学生被杀害了。警察还没把犯人抓捕归案,所以我们觉得让孩子回家最安全。”
老邹已经刻意把“班级里”说成了“学校里”,可还是把胥母吓得不轻,当她得知其中一个受害者是隔壁邻居的孩子何筱筱时,更是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天啊……筱筱……那么乖巧的好女孩,居然被……”
听到这话,沈遥立刻插嘴道:“你们认识她吗?”
他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从貌似大大咧咧的胥母嘴里听到一些重要线索,甚至有可能能知道胥玲杀死何筱筱的动机根源。
“那个,这位男同学是?”胥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跟女儿班主任一起进来的男孩子。
“他叫沈遥,”老邹开口解释道,说辞准备得相当全面,“是胥玲的同班同学,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在市里也排得上名次。我带他来,就是想家访的同学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他能做出很全面的辅导。”
胥母听到这里,态度立马大转弯,对沈遥变得十分热情起来:“原来是沈遥同学,玲娃有你这样的同学真是幸运……哎,我们这笨娃儿啊,要是有你一小半的本事,我们做父母的这辈子都心满意足了。”
她又搓了搓手才想起沈遥刚才的问题,便接着说道:“筱筱那丫头,何止是认识,我们两家住这么近,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两个孩子玩得也挺好,筱筱每个周末还帮玲娃辅导作业呢……哎,筱筱那孩子,又聪明又乖巧,要是我们孩子能有她一半本事,这辈子都心满意足啦。”
——你的心满意足好廉价啊!
胥母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太过直白和不留情面,听得沈遥尴尬不已,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道。在这期间,他注意到胥玲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在胥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更是一动不动,看上去比沈遥更尴尬,毕竟她是作为胥母话语中反面教材的人。
不管怎么说,胥母作为一个母亲,在女儿、女儿的班主任、女儿的同学同时在场的时候这么讲,实在有点过分了。虽然沈遥心里承认,把胥玲当作死仇看待的他,看着胥玲被这样说,还是有些暗爽的。
爽归爽,沈遥可没忘记问这问题的目的。何筱筱在上周四下午也说过,周末有和胥玲待在过一次,胥母的话更验证了这个说法,很有可能,胥玲就是在那个时候下手的。
——他妈的!只差一天!
沈遥又觉怒气上涌,赶紧深呼吸两口,继续问道:“那,上周末她们两人一起吃了什么东西吗?”
不好。刚说出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这个问句太直白太奇怪,胥玲父母听不懂,胥玲又能听得很懂。他终究太年轻了,跟老邹的滴水不漏完全没得比。
“这个我倒不知道,玲娃你们星期天吃了什么?”胥母愣了一下,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是帮他问了出来。
“没吃什么啊,筱筱自己出去买的东西吧。”胥玲身子颤了一下,很无辜地说道,一脸受气包的样子,但她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沈遥的眼睛。
许久没发话的胥父奇怪地抬起眼,对沈遥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没事,”自知再说下去没啥大用的沈遥赶紧找了个理由搪塞,“只是想起筱筱上次跟我说,周日吃的东西很有特色,我想打听一下,也是作为一种怀念。”
“哦,这样啊,”胥母好奇地问道:“沈同学跟筱筱的关系也很好吗?”
沈遥愣了一下,看向胥玲——她还是没敢抬起头,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他转回目光,沉吟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道:
“她是我女朋友。”
“哦天啊,”胥母夸张地捂住嘴,“这太令人惊讶……哦,我的意思是,你们在谈恋爱的同时还能保持这么优秀的成绩,真是太厉害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家玲娃要是……”
胥母又开始脱线地喋喋不休起来,直到胥父轻踩了一下她的脚打断她,并且跟沈遥安慰道:“那个,你别在意,我老婆不太会说话……关于筱筱的事,请节哀。”
通过这样一席话胥母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很不好意思地摊开手说:“对不起啊沈同学,我那个……不太会说话,筱筱的事我们都很难过,希望你别介意。”
沈遥当然不会介意,面对这么一个活宝母亲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不过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比较冷静明事理的胥父平时上班,家里就只剩下这个脱线到有些刻薄的女人在照顾胥玲,有这样的家庭环境,胥玲会萌生报复社会的想法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老邹见沈遥不小心说漏嘴,气氛有些紧张,于是出来打圆场:“那么先说到这里,我们开始正事吧,胥玲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跟沈遥请教,那胥妈妈我们来谈一下。”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会做的题已经会做了,不会的这几天也学不会,我觉得我巩固一下自己会的就好了。”
出乎意料,一直低眉顺眼的胥玲竟然反抗了起来,拒绝了沈遥的辅导帮助,这让胥母大为生气。
“你这死娃儿,成绩不好,还不思进取,别人沈同学好心好意帮助你你还不领情,是不是不想考大学了?沈同学你别生气啊,这孩子我会好好教育一下。”
——恐怕是从我上一句问话中察觉到我知道了什么,知道我在怀疑她,索性就远离我吗。真不是个冷静的做法,终究只是个小孩子。
沈遥当然不生气,他的心里自有想法。
胥母可不知道这样,她直接冲过去揪起胥玲的耳朵:“你这死娃儿,就是贪玩是不是,连别人帮你学习都不上心了是不是?你就知道玩,就知道玩,说,上周三晚上那么晚回家,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了?”
“别这样,胥玲妈妈,”老邹急忙阻止她,劝解道:“其实胥玲说得对,剩下的时间不多,把自己会的知识巩固好确实更重要,就按照这样我们谈一下她的自习计划吧。”
“嗯,对的对的,复习的时候有什么忘记的再问我就好了。”沈遥也帮腔道,并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看得胥母啧啧称赞。沈遥这么高兴当然不是神经抽风,从刚才胥母揪着胥玲耳朵说的话里,他发现了重要情报。
上周三晚上,很晚才回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没什么用,哪怕是警察,如果从摄像头和周围人口供里得不到那个夜晚的信息,知道这个也是白搭。
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沈遥,是要找到真相,向凶手复仇的“时间侦探”。
——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三晚上是吧,承蒙告诉,咱们下个轮回见。
沈遥心中大石落地,长舒了一口气,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随意听着老邹和胥玲家人的交谈。接下来这个周目的副本,就只剩警察局了,来吧,让他见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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