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觉得这顿吃得很饱。
他站了起来。
“我要挑战你。”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也不微弱,但很坚定,说是坚定,又不如说是平淡。
晚上吃什么?
吃鱼。
好,我去把鱼杀了。
小剑的话给人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虽然有些木讷甚至是呆傻,眼里有痴意,但神色自成一派凛然正气。
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侠风。
白桂挑起了眉头。
他很确定,眼前的少年没有内力,或者说内力十分微弱。他虽然有些觊觎先前小剑释放出的霸气剑意,但并不认为那能改变什么。
那么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还是说,你凭的是勇气?
白桂停杯投箸,站起身来,说道:“你凭什么和我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指甲有些泛白。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有些生气了。
临安白家是唐朝大家,地位仅次于四大皇族,甚至比四大皇族中最没落的西晋秦家和最低调老实的淮庐孙家要隐隐强上一线。
而白桂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十三岁入无祛,十四岁入不动。
今年他十五岁,只比小家大四个月。
他是星云榜第二十一。
白雪高歌,桂华流瓦,自然傲气非常。
你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战胜这样的我?
小剑看着白桂一幅认真的表情,说道:
“靠正义,道义,情义,公义。”
便是白桂听到了这句话,也忍不住嘲笑道:“你脑子有病?”
小剑神色平静,说道:“不,我只是要舍生取义。”
白桂脸上的嘲意渐渐消失。
随后他说道:“死到临头,慷慨易,从容难。”(注1)
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照亮整间面馆。
雪白的瓷碗出现道道裂缝。
墙面出现数道云线。
几幅字画随风摆动。
铮!
剑鸣声这时方才响起。
那么那把剑到底有多快?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小剑,闭上了眼睛。
白桂微微皱眉。
梨花剑悬在空中,散发出道道寒气。
小剑向前侧方走了一步,来到了白桂的正前方。
两人间隔三米左右。
小剑睁开了眼睛。
白桂看着小剑的脸,忽然发现他居然很好看。
小剑确实很好看。他的眼睛很大,有股湿意,很是清澈,眼线极为圆润,看上去很温顺,就像某些漂亮的女孩一样。虽然他的眼神有些痴,却给人一股天然的意味。
但他没有像女孩一样矜持地伫立等待出招,而是忽然猛缩瞳孔。
周围多出几道如火的剑意。
白桂有些诧异,这些剑意怎么比刚才弱了好多?难道说,他只是刚刚领悟那种剑法?
就在这时,面馆老板已经跑了出来,拦在两人之间。
他一脸赔笑地看着白桂,和气道:“白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劳驾尊躯到小店外面去打可否?”
“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少爷能不能赏个脸?”
白桂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面馆门外,恼怒说道:“你没看见马迷蹄站在外面?不知道他是蜀山弟子?这家伙可是不动巅峰,三个我都打不过他!出去?出去找死?”
小剑闻言微惘。
他看着面馆老板,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作揖说道:“多有得罪。”
面馆老板忙说:“没事没事......”
“我们还是出去打吧?”
“出去个屁!”白桂道。
“那......多有得罪。”
随后,空中数道如火剑意翻了个身,抖出阵阵白雾,热浪顿时汹涌喷出,将梨花剑的寒气尽数抵消。
随后,小剑举起了手。
白桂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舍生取义?
你不会也是如丧门派来的刺客吧?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凝重。
梨花剑在空中猛然发颤三下,传出道道暴音,随后被白桂抖腕划动,发出一道如铳的寒风。那阵风到达了小剑的眉前,将他侧脸的发绺吹得跳起了舞。
随后一川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如星屑一般飘摇在白桂周围,看上去极为美丽。
那些雪花不是真的雪花,而是剑意意境的现实投射,也就是剑场。
十五岁领悟剑场?
茶山孟师叔曾评价荀凌荷,不出多久就能领悟立雪剑场,绝对是天才。
他所说的不久,其实是指几十个月,也就是好几年。
然而,白桂十五岁就领悟了梨花剑场,完整度还达到了五成。
哪怕是不胜簪,也是刚十四岁才领悟茶花剑场。
可以说,白桂是个真正的天才,而且是千载难逢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会被小剑打败吗?
小剑思索着师父的道法,有些不确定地打开幽府之门,那里慢慢流淌出一股暖意。浑身的肌肉都因这股暖意而活了起来,所有的细胞仿佛都精神振奋。
这股暖意像是一根绳索,不断地被他拉向体内的各个方向,没有任何反抗,十分地顺从他。
那股暖意到达哪里,哪里就微微发热。
最后,那股暖意到达了掌心。
随后,他的手上出现一道微弱的白光。
浅浅的空气漩涡缓缓成形(注)。
在那涡流中,出现了无数道细线。
就像是......网。
一面面水平的网紧密相叠,与另一叠铅直的网相遇。
随后,它们安静地深入彼此,形成一个致密无比的很小的白色立方体。
每两条线相交的地方,都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在动。
如火的剑意也在动,比之前更加热烈,形状更加明显了。
这时面馆老板躲在一张桌子下,抱头喃喃道:“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
小剑没有听见。他闭上眼睛,回忆这些年来所背的《剑略经》。
他张开吟哦道:
“孔礼者遽尔挑日为灯,忽闻钩沉列曰圣将惊怒熄女也,夫欲缚其剑乏形于景凉湖上哉?”
“......”
“吾闻惑而丧欢,入而迷狂,欲自焚而燎原,可?惊蛰曰:善。三生万物。三日剑道大成,以铁烧天。”
“......”
“书李生以桃夺命,坐斋,经年不辩,忽而迁升二重天。于轨画虹,如桥,甚直,盖书生夺命剑耶?”
“......”
“有剑辟世而存,盖天命,至今不鸣,锐意无双,贯天道之耳而雷落,骇然,粉碎犹立。感:当如磐石。规矩而纵,万剑成阳,列仁字,烟花下,世人震惊。郭阳姬长歌七组。”
“......”
随着他的吟哦,他的身边出现了无数道早已注销的前朝旧文。
那种文字叫做刻文,历史极为久远,因为刻写在龟甲、兽骨、铁器等物品上而得名。这种文字十分灵活,造字方法多种多样,字意磅礴,仿佛隐藏着天地法理。
传说,最早的修道者就是窥刻文才有所感。
悬在的问题是,白桂认识刻文吗?
白桂神色很震惊。他真的认识刻文,但他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并没有想过那些漂浮的浮字就是刻文。
这是什么功法?竟能以字为剑,以字为阵,以字为道?何等精妙的功法,才能将这三者结合在一起?
先不说他很怀疑小剑是不是茶山弟子,就算他是茶山首峰弟子,是茶圣人的亲儿子,又怎么会习得这种功法?
据他所知,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这种功法。
震惊的人还有面馆外抱剑而立的蜀山弟子马迷蹄。
他的脸色惊诧到了极点。
那些字符中,为何有如此玄妙的道理?
他不动境弟子,却无法窥得十分之一?
那个身着素袍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白桂看着那些漂浮如剑的字,说道:“我错了。”
小剑心想你知错就好。
“我居然以为你是......看来我真是想多了。有这种功法,根本没有必要那样。”
白桂欲言又止,脸上的敌意少了一丝。
“只不过你明显是第一次运转内力,太不稳,破绽太多,我脑海里至少有二十种办法能破了你这功法。”
说着,白桂周身的梨花剑场骤然扩大,宛如冰镜盖地,自成一片小小雪原。
他开始准备破招。
小剑只是看着手中的白色立方体。
那些萤火虫一直在摇曳,好像想告诉他什么。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呢?
刻文发出微弱的鸣叫,竟好似活了起来,自行排列成信息。
小剑看不懂刻文,觉得很奇怪。
那些萤火虫不停地抖动,正如剑意在刻文纵列间穿梭,时而闪射出浅光。
忽然间,他明白了。
那些不是萤火虫,那些就是剑意。
那个白色立方体居然是在演算剑意运动的轨迹!
小剑有一种预感,他似乎可以......直接操纵剑意,根本不需要内力,只需要......集中注意力。
动起来,飞过去......
哗啦!
白桂猛然调动内力!
只见帘幕般的刻文忽然出现一个缺口,所有刻文如鱼群般涌入其中,化作一道巨伞遮盖了穹顶。
上方顿时神光大作!
嗖嗖嗖!
数十道剑意刺飞掠去,犹如神箭!
小剑有些看不清萤火虫的身影。
前面好冷。
碰到了什么。
碎碎的。
雪?
雪花?
一阵寒风。
还有什么?
线条。
雪线?不,是看不见的线。
原来那是纹理,是脉络。
那不是空气的脉络,那是什么的脉络?
是剑场的脉络。
那里很冷,可是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缝。
要不,试试看?
......
咔嚓!
一阵轻响。
白桂心神一震,惊骇地退后数十步,梨花剑场荡然无存,化作一道暴风雪流,淹没整间面馆。
轰隆!
面馆骤然坍塌,木屑横飞!
小剑被震飞到对面的胭脂店里,浑身是雪与脂粉。
马迷蹄抱剑闪避,鼻尖冻结,神色有些狼狈。
几位蜀山弟子变成了冰雕。
那位中年管家又出现在了屋檐上。
街道上雪花飘扬。
梨花开放。
中年管家挑起眉头,心想不会吧?他是不是就喝多了?
过了一会儿,白桂从废墟里走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心想你是魔鬼吗?我这五成完整度的梨花剑场,就这么被你破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只觉得这些年来的骄傲全都变得可笑无比,不值一提。和小剑比起来,他算什么?跳梁小丑?
他凝视着小剑,后者慢慢爬起。
......
(注:这句话是猫腻说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引用了。还有一个,写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像螺旋丸,笑。最后,小剑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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