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马车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桌椅,茶具,软榻,梳妆,散发着玫瑰香气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
潘多拉傲然地看着我,待侍女把茶杯斟满,便挥手让其出去。
“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了吗?”她问。
莫非是知道艾佳娜的事情了?不能这么快吧。我极力想镇静下来,但是一想到在潘多拉面前什么都隐瞒不了,就十分的紧张,越是这样越想冷静,却越发适得其反。“不、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被黑暗议会的人抓住的事。”潘多拉用责怪的语气说。
原来是这件事,吓死我了。她一定是担心我被抓走她就没有我的血维持完全人类形态,所以才匆匆赶回。
心里想着还在公爵府的艾佳娜,我根本没心思跟她说话,简短地答道:“我也不想,没办法。”
“你怎么这么拘谨?”聪明的潘多拉很轻易就看出我的反常表现。
“是、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啊。”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表情更加古怪。
“你不会又惹什么麻烦了吧。”潘多拉用她极具压迫力的红色眼眸盯着我,质问着。
“怎么会呢,我一直在老老实实上学。”
“是吗?”潘多拉好像完全没有相信我的话,她自信且带有嘲讽地笑了一下,“你可以不说,反正也瞒不住我。”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我决定转移话题。“对了,你回公国都干什么了?”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事请。”她轻蔑地说。
“小孩子?我已经十五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十六岁成年了。”一听她这么说,我的火气就上来了,“我警告你,公爵大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公爵大人收我为义子更是在和你结婚之后,我跟你之间是合作伙伴关系,不是母子关系,你别借机占我便宜。”
“你就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潘多拉的语气冰冷了几分。
我见她生气了,马上压低声音:“是你欺人太甚了。”
潘多拉瞪着我的眼睛,马车内安静了许久,她突然笑了。“好吧,我会注意点的。”
“这还差不多。”我并未觉得感激,因为这本来就是不能让步的事情。过了没多久,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潘多拉,我听说你给夏米特艾尔家族下了诅咒。你赶紧给解除。”
“什么诅咒?”潘多拉楞了一下,问。
“就是让我们家族百代单传的诅咒。”
“百代单传?我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诅咒,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你别给我装糊涂,我们家族从深渊战争时的先祖范加尔-夏米特艾尔开始到现在一直单传,你别说跟你没关系。”
潘多拉听我一说,似乎是在回想什么,她自言自语地说:“范加尔,他果然……”说到这,她突然变得神色黯然。
“怎么?你是在忏悔吗?”
潘多拉没有立刻理睬我,而是继续沉思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笑着说:“归根结底,这件事确实跟我有关系,不过并不是我的诅咒,我也改变不了你们的百代单传。”
“有什么关系?”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是很认真的,这个恶魔却完全不当回事。
“因为我不想告诉你。”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厌恶地说着,“从现在开始,闭嘴。”
肯定是这个恶魔搞的鬼,我早晚要让她把诅咒解开。如果再逼问,把潘多拉惹火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选择了沉默。
经过这场争论,我也就没再和她说话,等到了公爵府,我立刻走出车厢,跑进府内。
我急冲冲跑回房间,一开门,看见艾佳娜已经握紧长弓,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见到是我,才收回警惕的目光。本来就有伤在身的她一整天滴水未进,面容更加憔悴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遇到了一些事情。”
“你没跟小茉莉说吧。”她冷冷地问。
“没有,我一个人倒霉就行了。”我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希望潘多拉能快点出去,这样我才能有机会把艾佳娜转移走。她公事这么多,希望没工夫管我的事。
“为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果觉得我连累你了,就叫法术部的人来抓我吧。”
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还这么说,把我惹火了,我真就不管你了。我站起来,吓唬她道:“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抓你。”说完我就走了出去,其实我是去给她拿吃的。
很快我就端着装有面包和牛奶的餐盘回来了,一开门我就被吓得差点把牛奶弄洒。那个艾佳娜已经拉开了长弓,弓弦上有一支法力形成的箭。由于重伤之下拉弓,她腹部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涌了出来。
我急忙说:“你干什么?我是给你拿吃的去了,没叫人来抓你。快把弓放下,你伤口都裂开了。”
艾佳娜这才放下弓,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冷冷地说:“你们果然都是骗子。”
喂喂,是你太笨了吧,我明显是逗你玩的啊,这你都当真。
我放下餐盘,拿出绷带,给她重新缠上。她法力深厚,拥有自我治愈能力,要是普通人,刚才那一下就够要命的。
“吃面包吧。”我拿起面包,递到她嘴边。
由于二次受伤,她显然老实多了,张开樱桃小口,轻轻咬下一小口面包。安妮小时候生病时,我也是这么喂她的,真怀念那段时光。因为有些分神,喂艾佳娜牛奶时,不小心把奶洒在了她胸部,直接导致她开始绝食。不过她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时候绝食也没什么影响,我就没管她。
我收起餐盘准备出去时,有人敲门。
我紧张地打开门一个缝,是一位侍女。
“有什么事吗?”
“公子,夫人找您。”
“知道了。”我把门关上,心道,完了,一定是被发现了。这个府里的人全都是职业打小报告的!
我看了眼艾佳娜,她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拜托,你就不能给我来个鼓励的眼神?“我出去一下。”
“是去商量怎么出卖我?”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就这样,已经无法理顺思绪的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潘多拉的书房。
“坐下。”潘多拉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拿起旁边的椅子坐在她面前。
“最近帝都在通缉一个黑暗议会的成员。”潘多拉说着,顿了顿。
“是、是吗?我也听说了。”
“原来你知道。听说那个成员是个女的,银色的长发,身材苗条,武器是一个长弓,腹部受了重伤。”
“这么重的伤,可能是在某个角落死了也说不定。”我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镇静,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表情十分僵硬。
“我还听说昨天我们府里来了这么一位女性,长得还很漂亮。”说到这,她的语调变得凶狠起来。
果然,她全都知道了,我再怎么狡辩也只是徒劳,只好老实交代:“潘多拉,我……”
“你好大的胆子!”潘多拉不等我说完就大声呵斥起我,她露出了愤怒的表情,“黑暗议会的人你也敢收留?”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潘多拉生气骂我也是正常的,勾结黑暗议会可是死罪。
“你是怎么想的?贪图她的美色?”
“不是这样的,她是小茉莉的朋友。而且她加入黑暗议会也是迫不得已,我觉得应该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又是小茉莉!”潘多拉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杀意。
为什么我一提小茉莉她就这样?莫非是传说中的婆媳不和?不能啊,潘多拉就算从名义上都很难和小茉莉扯上婆媳关系,而且实际上更不是。
潘多拉继续道:“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还给她改过的机会,谁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一会我就叫法术部的人来抓她,别怪我没事先跟你说。”
“就不能有别的解决方法吗?可不可以让她转投法术部?让她将功赎罪。她不是坏人。”
“如果我出面的话,可以,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天底下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我能遇到一个帮一个吗?而且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善人!我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满足你那虚荣的善心。”
以前和她吵架,都是她找事欺压我,但这回,确实是我的错。说实话,我真想放手不管。但是一想到她昨天那哀伤的表情,一想到小茉莉充满敬意的眼神,我内心的良知便不断扩大。我这算什么?自己都混得够惨了,还想要帮别人?算了,再尝试一下吧。
我对潘多拉道:“我再求你一回,能不能帮我?”
“不能。”潘多拉的回答很坚决。
“唉。”我叹着气,突然感觉自己太无能,只能放任自己想帮助的人陷入为难,“我就知道你这个恶魔不会帮我。”我说完,转过身,准备出去。
“你干什么去?”
“想办法把她送出城,你不帮我我自己来。”我背对着她说,她虽然不会在乎我的安危,但她不能不在乎我身上的血,我要是出了事,她不能不管。正是认准了这一点,我准备耍一回无赖。
“能不能别胡闹了?”
“这件事是我自己要做的,跟你没关系。”我背对着她说,慢慢打开门,没急着走,我等着她留我呢。
“你!”身后的潘多拉一定很生气,“好吧,如果你能拿出交换的东西,我会考虑帮她。”
“交换的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这八是要帮忙了。成我立刻转过身,想了想,道,“我身上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你给我的曜日剑了,对了,还有法术剑。法术剑行不?”
“曜日剑我都给你了,我还差一个法术剑?”潘多拉摇摇头。
我能有什么让潘多拉接受的东西呢?等一下,我知道拿什么交换了。“我有情报。”
“什么情报?”
“昨天黑暗议会抓我的时候,提到过地方派会在国庆日那天有所行动。”
“有所行动?”潘多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没错。”
“还能再详细些吗?”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艾佳娜应该知道。”
“带我去见她。”
“你答应救她了吗?”
“这得看情况。”
“好吧,跟我来。”
我不得不承认,潘多拉的亲和力很强,她通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竟然让艾佳娜放松了警惕,两人如同闺蜜般谈了起来。潘多拉真会装,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现在却像是想全力帮助艾佳娜的仁妇,还自称与小茉莉关系融洽,我在一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过了一会,两人的谈话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黑暗议会关于地方派行动的情报。
艾佳娜也只知道地方派可能要谋反,杰尔卡拉并不知道这件事,被抓住的那三个黑暗议会的人也都在法术部人来前自杀了。所以法术部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艾佳娜投入法术部,或者被法术部俘虏,帝国一定会知道地方派谋反的事情,到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
“艾佳娜,我会帮你脱离黑暗议会加入法术部,但是有一点你得做到。”潘多拉摆出一副非常关切的样子。
“什么?”
“地方派谋反的事情必须保密。”
“为什么?”
“你难道想帮助欺凌北雪国的特嘉帝国?”
“当然不想。”艾佳娜说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地方派谋反的话,对帝国是非常不利的,作为北雪国人的艾佳娜,当然很希望这个结果。
“嗯,这就对了。地方派谋反没有跟我说过,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不是真的要谋反,第二,他们还不知道我的立场。”
“那夫人你的立场是?”艾佳娜好奇地问。
“我嘛,既不帮助帝国,也不帮助地方。他们这些人的野心阴谋,我可参与不来。”
我在旁边听着,心道:你可得了吧,装什么好人?你野心可比他们大多了,你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只不过是不会告诉艾佳娜罢了。
谈话结束后,潘多拉穿着盛装便离开公爵府,说是要去参加一个舞会,在那期间就能把艾佳娜的事情解决,她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就算是以她的身份,求人办这件事也得卖很大的面子,我这会可真是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结果,潘多拉整晚都没回来。她不会是做出了肉体交易吧?我想什么呢?应该不能,以她的身份,没必要这么做。
由于是周末休息,我没有上课,也没去找小茉莉,艾佳娜的事情尘埃落地之前我不能离开公爵府,万一突生变故呢?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得往坏处想,而且事实往往比想的还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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