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坠下无根之水,落在石板地面上打出一圈涟漪,那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雨水,只有某些愚蠢的人才认为雨还是干净的。那里面混杂着少许圣油与煤炭燃烧的杂质,据说,这些杂质如果融入水中会让水变酸,除了神圣的铜以外,许多种金属都会因此而生锈。
墓地就在这雨中静静地沉默着,雪白的十字架墓碑表面上一反常态的十分干净,被天井之中落下的雨水冲刷的闪闪发亮。杜纳威林撑着黑色的雨伞,默默无语的站在墓碑前,他凝望着那方墓碑,仿佛在回忆什么一样。
他缓缓的蹲下来,将墓碑的底座抹了抹,露出上面刻着的名字字迹,那字迹仍然十分清晰,仿佛昨天刚刚刻上的一样。
【Seagull】这便是死者的名字,杜纳威林默默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蹲在墓碑前默默地又看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抬起头从天井之中看了看布满阴霾的天空,离开了墓碑。
从空无一人的墓地中走出来时,他突然感觉到旁边有动静,便偏过雨伞往身边看去,一个裹着毯子的东西正趴在泥泞的地上,雨水打在毯子上溅起水花,看来毯子已经湿透了,即使如此,那东西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微弱的起伏着。
杜纳威林走过去,伸手掀开了毯子,毯子里包着的东西令他略微一惊。一条沾着泥水,苍白而纤细的手臂漏了出来,他用力的拽开卷着的毯子,里面居然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那孩子全身都是污渍,满面通红,虚弱的呼吸着,杜纳威林脱下手套,轻轻的将手靠在那孩子的额头上,摄人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杜纳威林连忙把这孩子从湿透的毯子里抱了出来,他笨拙的用脖颈夹住自己的雨伞柄,一路小跑着奔离了墓地的大门。
穿过狭窄的小巷,顺着扭曲狭窄的楼梯进入黑暗之中的建筑群里,离开了天窗区,他终于可以松开雨伞了,在这片黑压压的下层区之中,肆意堆砌的建筑仿佛一座自行生长的铁木森林一般,往四面八方蔓延着。
他轻车熟路的登上三层,在摇晃的木板上轻柔快速的行走,最终绕过上下错位层层交错的巷道,来到了一条狭窄的楼梯旁。
这条楼梯是铸铁制作的,和其他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道路并不同,杜纳威林登上去,上面是一条死胡同,在黝黑的胡同里有十几道小门附在墙上,杜纳威林走到最里面去,笨拙的用手掏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间的门,闪身抱着孩子钻了进去。
密闭的房间里,厚厚的无窗木板墙保护着房间里的一切,墙角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好几层棉被,桌子上杂乱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调配到一半的药剂,书籍,动物的角和骨头等等。在桌子角还靠着一柄银光闪闪的迅捷剑,装饰精美华丽,工艺精良。
杜纳威林将发着高烧的他放在了床上,从桌子上顺手拿过半瓶白药水,拧开盖子,小心翼翼的从口中给这孩子喂了下去,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挥作用。
白药水是教会隐修部所制作的专用万用药水,其作用是调整身体的不正常状态,增强身体的活力,昂贵而高效的应急药物,任何急性的伤害和疾病都可以用白药水缓解,但治疗还要找医生,白药水是没办法治病的。
喝下白药水以后,那孩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杜纳威林松了口气,将瓶子收好,坐在了床边,摘下帽子挂在墙上,顺手解开领扣,从一旁抄起酒瓶灌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将后背压在了椅背上。
过了一会,那孩子缓缓的睁开了因高烧而有些发肿的眼皮,迷糊的嘟囔着什么。杜纳威林略微凑近耳朵,用他灵敏的听觉捕捉着他到底在嘟囔什么。
“求求你……别打我……求求你……”
“孩子,醒醒。”杜纳威林开口打断他的呓语,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这可怜的孩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蜷缩起身体,露出了可怜的模样来,杜纳威林这时才看清,他的背上布满了暗色的淤青。这时,孩子突然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棉被,吓得立刻跳了起来,杜纳威林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跳下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爆发出惊惧而不成声音的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痛哭一边用力的将脑袋磕在地板上,杜纳威林连忙遮住他的额头,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却死死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孩子,已经没事了,在这里没人会打你的,好吗?”杜纳威林扶着他的胳膊,和他对视,轻声说话安慰着他,那孩子逐渐的安静下来,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虽然他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麻木和恐惧,这并不是普通的贫民窟小孩的眼神。
“孩子,你的父母在哪里?”杜纳威林轻声的询问着。“小……小皮先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因为小皮先生我们才能……才能吃饱饭……”他战战兢兢的开口说道,不等他说完这一套听着就虚假的话,杜纳威林就打断了他。
“别说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杜纳威林沉下心来,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那孩子显着淤青的肩上,注视着他的眼睛,他从那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还有深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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