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先生，您真的确定您能够和垃圾桶交流吗？”记者小姐努力跟上某位男子的步伐，惊奇地问道。
“当然。”男人回答得十分决绝。
“噗，嘿嘿……”他滑稽的模样把摄影师逗笑了。
“我说啊，你个混蛋，你有女朋友吗？肯定没有吧，瞧你举着相机，那副猥琐的样子，一定没有吧！所以说，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嘛！”
在镜头前发着牢骚的是个奇怪的青年男子。为什么说他奇怪呢？这种事情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啦。会把垃圾桶套在脑袋上的人，难道还不够奇怪吗？
“喂，你怎么了，大叔？别老是往后退呀，快回答我的问题！嗯？！”青年把脑袋上半透明的绿皮垃圾桶拍得梆梆响，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朝摄影师逼近。他是在刚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就被拍摄组与围观群众拦住的，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利索的打扮，却弓着腰，头上套着垃圾桶，形象猥琐，如此一本正经的变态在这年头已不多见了，实在是业界良心。
“我……我不知道，不关我事啊！你别过来！”摄影大叔被眼前这个变态吓得面如土灰，镜头也随着双手一同震颤。
“刘先生，刘先生，请您冷静一下！”记者小姐慌张地劝道。“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问我，别再为难摄影的师傅了！”
“问你？你个老娘们懂什么？”老刘的口气里带着不忿。“我单身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女朋友，这种心情你能懂吗？！”
“所以说，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垃圾桶而已……”记者小姐紧张地掏出手帕擦擦汗。想不到上头居然安排自己采访这种恶心的人，她此刻真心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女朋友！她很厉害的，请不要看扁她！你说是吧，彤子？”老刘说罢，伸出舌头舔了舔垃圾桶的内壁，咸湿的口水粘了上去，令人更加无法直视了，引得围观群众唏嘘不已。
“嗯~彤子的那里还是这么光滑，真舒服……果然还是平滑的最好了~”
“妈妈，他在干什么？”“小孩子别看！作家十个有九个是神经病，剩下一个就是这种变态，孩子，你长大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嗯，我记住了！”
“哈……哈……”舔够之后，老刘闷喘两声，将脸上红潮褪去：“啊，抱歉，刚才的部分能麻烦你们打一下码么？其实，我女朋友很害羞的……”
一直保持淑女形象的记者小姐终于承受不住，爆发了：“打你妹的码！”只见她把话筒往地上奋力一砸，滋啦一声摔得粉碎。“老娘特么受够了！你这疯子、神经病！这就是个随处可见、普普通通、廉价的垃圾桶！”
“你说……什么？”即使透过垃圾桶也可以看到老刘脸都气紫了。他也在蓄力，准备爆发。
这回轮到摄影师大叔劝记者小姐冷静了。“喂喂，对方可是当红小说《垃圾人生》的作者耶！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好！”
“老娘管他是啥！从这种废物身上有什么新闻价值好发掘！不就是想搞个噱头出来炒作吗？”记者小姐已经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咆哮了。作为一名记者，破音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耻辱的一件事情。然而她现在已经丝毫不想顾及这些了，心里只想着赶快让这个可恶的男人停止做蠢事吧。
“炒作……哼、哈哈哈哈！”他开始疯笑起来，跟磕了枪药似的，满嘴喷吐沫星子，谁也看不懂他为什么而笑，也没人知道他要笑到什么时候。
“嘎。”笑声戛然而止，就好像他噎到了一般。不，仔细看的话，他的确是噎到了。老刘就像只跳梁小丑，被围观的群众耻笑着。这嘲笑换了谁心情也会不爽，老刘脸色一沉，灰溜溜走进人群，嫌他恶心的人自觉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果然没人愿意相信我呐……彤子。不过你放心，就算不被任何人理解，我也会一如既往爱你的！prprprpr！”老刘嘀咕完后，又旁若无人地发起情来，抱紧头顶的垃圾桶上上下下舔了个遍。
采访的人和看热闹的人群一哄都散去了，却有一个小女孩仍然挡在老刘面前，呆呆地舔着嘴里的棒棒糖：“prpr。喂，大叔，你好恶心哟。”
老刘见是个小鬼，立马来了底气，摆出一张臭脸，蹲下来道：“小鬼，还说我，你舔棒棒糖的样子难道就不恶心么？”
“不。棒棒糖是好吃的，垃圾桶是脏的。”
“胡说！彤子也不脏！她很爱干净的！”
“大叔，你说的好像活人一样。”
“彤子她就是可爱的女孩子哦。”老刘神秘兮兮道。“听说神可以让人死后变成物品继续存在下去，彤子是被神变成垃圾桶的。小朋友，告诉你个秘密：也许你身边有很多不起眼的东西都是人变的哦。你嘴里的棒棒糖也是美女变的也说不定呢！”
小孩听得吓傻了，糖掉地上，哇哇大哭。老刘也慌了，摸摸小孩的头，安慰道：“别哭啊，要不要听叔叔给你讲故事？”
“嗯……你讲。”小女孩揉揉眼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生怕他跑了。
“说起来，你有读过我的小说吗？”
“没有。”小女孩摇摇头：“不过我妈妈非常喜欢。她说能写出这么令人感动的小说的，一定是英俊潇洒的人。她看到你这样子会自杀的。”
“呵呵，小妹妹，你嘴巴可真毒啊！”老刘搓乱女孩的头发作为报复。“你知道吗，我能写出这么棒的小说都是彤子的功劳。”
“她的功劳？”小女孩咬咬指甲，等待他的下文。
“咳咳。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你可要乖乖听好喽。”老刘正了正领带，开始装逼。他想给小女孩讲的是什么故事呢？
2
老刘有个俗气的名字，叫刘顺。他老爹为什么给他起这名字呢？因为刘顺倒过来就是顺溜，他爹想让他一辈子过的顺溜，就起了这么个名。只可惜寓意是好的，就是起反了，把顺溜倒过来的刘顺过得一点都不顺。吭哧瘪肚地念完大学后，愣是在家闲了两年。家里人催他赶紧找工作、结婚，可他却对此充耳不闻，无动于衷，认为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心想：去他妈的，老子刘顺是谁，从小到大就作文写得好，从没掉过优秀线，还拿过小红花，我就不信我写不出能卖得出去的书！
好，有志向，有脾气，有性格的好青年！刘顺就借着这个理由心安理得地在家混了两年，写的那些破烂玩意倒是刚好凑水费电费伙食费什么的。至于房租，只能伸手跟家里要了，顺带还附赠一份男女豪华混合双打套餐。说实话，他其实挺想把名字倒过来写的，他认为自己不走运有百分之八十是名字的锅。
老刘平时不喜欢出门，无论刮风下雨，这都和他没关系！他有必须坚守自宅岗位的决心！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他也就写书写到卡壳的时候会骑着专属坐骑——老式28自行车跑去外面风凉一下，一个月也就能有那么一两回。他最喜欢蹲在自动贩卖机与垃圾桶中间的空隙抽烟，他说那儿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能听到神的呼唤，神会给他指示该如何写下去。然而他连神的名字都不知道，能听到神的指示也不过是扯蛋而已。但他依旧相信有神存在，因为他发觉身边有许多东西极不科学地具有灵性。
就比方说吧，左手边这黄不拉几的自动贩卖机，就总喜欢吞别人的钱。碰到文明点儿的老实人，兴许就转身走了，这钱吞了也就吞了，也不知它吞来钱要干嘛，也许这样来它这儿买水的人就少了，可以偷懒少工作吧。遇到脾气暴的，它可就惨了，每次看到它被踹的时候，老刘的心情都会有所好转，就像看到别的男人被踹到蛋蛋一样幸灾乐祸，疵着牙笑出声。如果是女生来踢的话就更好了，还能顺便一睹裙下风光。当然，他自己想喝水的时候从来不投币，都是用踹的。再说右手边这灰不溜秋的垃圾桶，对垃圾十分挑剔，也是够欠的。往里扔喝光的易拉罐它倒是愿意张嘴吃，每次老刘想往里扔烟头的时候，想掀开它的盖子就感觉特别费劲。老刘一摸下巴：这货真不简单，得想个招治它。于是老刘会把烟头藏进易拉罐里再丢进去，或者干脆把烟头按在桶盖上熄灭。后来它就听话多了。
说起垃圾桶，老刘家的垃圾桶似乎要更厉害一些，那是老刘半年前下血本买的。老刘喜欢抽烟，所以他就想买个好点耐用点的，省着买烟灰缸了。可买回来后却发现，他买的这玩意虽然比一般的垃圾桶贵，却一点也不好用。每当丢进去脏东西，垃圾桶就会剧烈抖动，然后莫名其妙地跌倒，把垃圾全吐出来，害得老刘要重新收拾。垃圾桶放不进去垃圾，这简直跟学校宿舍里老师检查寝室时垃圾桶里不许有垃圾的规定一样无理取闹，这垃圾桶本身根本就是一件垃圾了呀。不过，既然花那么多钱买了它，又不忍心扔掉，况且，看它这么爱干净，一定是女孩子变的吧，老刘便将就着收留了她。但他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竟会有段奇妙的孽缘。
3
彤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只记得死后好像撞见了一个自称神的家伙，他的样子模模糊糊的，看不太真切，不过光看轮廓就能感受到他并非等闲之辈。金色长发与白色大褂，用大家比较熟悉的人物来说的话这个神长得就像某X斗神拳的希恩似的，没错，就是那个喜欢戳胸的新鲜帝，这身段，这气势，彤子仿佛看到自己的死兆星在天空闪耀啊。
“不，彤子，你已经死了！”神摆了个姿势，如是说道。
“什么？我、我已经死了？！”虽然是个难以接受的现实，但彤子确实死了。可彤子只活到了十五岁，生前并未创造出人该有的价值，不能这样简单地一死了事，所以神要她赎罪。于是神决定让她转生成垃圾桶，为人类服务。
彤子岂能淡定接受这种事实，便亮出拳头，准备和这个自称神的家伙打一架，看看他到底是真货假货。但她一下子就被神撂倒了，几个手下冲了上来，架住彤子的脖子，令她再也无力反抗。
“哼哼，果然不出所料。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像你刚才一样反抗我的旨意，不过他们现在都死了。哟哈哈哈！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他们早就死了，正确来说是他们功德圆满，可以真正意义上去死了。”
没想到神会笑得这么没品，彤子感到大失所望。死后的世界不应该是有美丽的天使来迎接自己吗？这和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呵呵呵。”神冷笑着戳了戳彤子的胸口，从未被男人摸过胸部的彤子羞得满脸通红。“嗯……嗯。原来你是这么死的，那就把你派到那个人家里去好了。”
“咦？等等，怎么……一点都不疼？”
“当然不疼，刚刚我说过的，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没有躯壳，不过是一只亡灵，所以，我将赋予你一副新的身躯，为你注入新鲜的血液。唔哈哈哈，放心吧，姑娘。我跟你讲啊，变成垃圾桶其实还算好的，比你惨多的人可多了。有的人变成鞋垫，每天都要被臭脚踩，有的人变成马桶，再不愿意也要被强行喂屎。但他们最后都坚持下来，摆脱了苦海。”
“是吗，我已经死了啊，呵呵……像我这种人也能成佛吗？”沉默许久的彤子怯懦地抬起头，向这位长着反派脸的神问道。
“当然，只要你有心。”神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回答。彤子见状，咬了咬牙，决定先试一试。神一指将彤子推下云层，对她下达最后的指令：“你就乖乖地一边赎罪，一边回想起自己的前生吧。听好了，我派你去，你要尽全力让世界变得无比新鲜。等你完成使命，想起了一切，再回来找我。”
就这样，彤子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4
彤子再次坠入凡间，变成老刘家里的垃圾桶。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老刘时，彤子便感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个刘罗锅。不过这一点不妨碍彤子讨厌这个一无是处过这垃圾一般生活的家里蹲，真亏他能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待下去啊。
狭小的空间，裂缝的墙壁，老旧的电器，破烂的家具，久未打扫的地板积满厚厚的灰尘，长时间没有开窗通风，整个房间充斥着发霉的味道。这里简直就像垃圾的栖身之地，而老刘就像一个会移动的超大号垃圾，持续污染着这片垃圾场。
老刘总是无所事事，整个人就像黏在电脑前，基本不挪窝。虽然不运动，但他却瘦得像电线杆，因为他为了省钱很少吃饭。他盯着屏幕时不时露出猥琐笑容的样子，实在令彤子厌恶到了极点。光是变成垃圾桶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偏偏要为这种猥琐的死宅男服务不可？只因为自己死得早，没创造出人该有的价值，就要被这样对待？彤子陷入苦恼之中。
彤子开始后悔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时间，做些有用的事情。回想起来，自己都把时间用在什么上了？自己又是怎么死的呢？想不起来。彤子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曾和老刘一样虚度光阴，神是以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的。彤子决定在赎罪的过程中慢慢回忆起自己的前生。
老刘喜欢抽烟，但他却没有烟灰缸，烟灰都直接弹到垃圾桶里，加上不常清洗，彤子崭新的身体被染得污渍斑斑。烟头也是直接在垃圾桶里掐灭，彤子总会被烫得浑身发抖。老刘似乎察觉得到抖动，会冲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彤子心里别提有多气了。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更甚的是他的欲望竟然极其旺盛，几乎每隔一天晚上都要发一次电，每次发完电后彤子都要被迫吞下湿漉漉的手纸，这是彤子在这里生活之后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有时一旦来了兴致，他甚至会不用手纸，直接发泄到垃圾桶里，味道又腥又臭的，彤子真怀疑这家伙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了不被气炸，彤子需要不断在心底抓狂地惨叫与问候老刘的家人与祖宗。她在心底由衷诅咒老刘赶紧不得好死，转生做个马桶，尝尝屎尿的滋味。而且，最好是男厕所的马桶，若是做了女厕所的马桶，这变态反而会很兴奋也说不准。不，不是说不准，他肯定会一本满足说还要。
经过一阵子的观察，彤子连他发电时喜欢用的素材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什么夜X病栋啦，什么秋o阿姨啦，尽是些**人妻，死宅男真好这口啊，自己的生活不能自理，总幻想着能有这样的角色出现来照顾自己，抱有这种**丝的想法，神也救不了。就那么想要女朋友吗？到外面找去呀！成天蹲在屋里哪会有人理你！瞧瞧他对着显示屏哈哧哈哧流着口水的模样，说狗都抬举他，真令人好奇世上怎会诞生如此下贱的生物。作为垃圾桶的彤子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嘲笑着老刘，而老刘依旧活得乐呵呵的。
彤子发现这个男人不仅懒，还特别抠门。趴在桌上睡着之前总是忘记关电脑熄灯，醒来之后便会为那一点电费大发雷霆，踢翻垃圾桶以撒气泄愤。往往没能耐挣到钱的家伙便会无耻到这地步。彤子想，也许能帮老刘赚到钱，自己就可以摆脱苦日子了。或许神把自己派到老刘身边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么，自己究竟能为老刘做些什么呢？
老刘除了卖单儿耍愣子以外，只会干一件有用的事，那就是写小说。他在写作的时候必须放着嗲声嗲气吵吵闹闹的歌曲磨耳朵，这样他才能坚持住在电脑前连续熬夜好几天。
通过他丢进垃圾桶里的手稿来看，他在写一篇关于青春励志的小说，名叫《黄金人生》。这名字起的还真垃圾啊，开读之前彤子就没了兴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很厉害了。粗略读过之后，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靠捡垃圾为生的男主其实是天才，意外捡到一本武功秘籍后，习得丐帮第一要饭拳法，以争夺黄金为目的而努力成为寻宝王的故事。彤子只想说：这家伙想钱想疯了吧！而且，彤子已经死了，她该怎么帮到老刘呢？
正巧，目前老刘的写作陷入了瓶颈。这一段讲的是男主遭受挫折一蹶不振，消沉地蹲在垃圾堆旁抽烟时，陪他一起捡过垃圾的女主为了使男主打起精神而说了一番话，可是这番话老刘不管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味。
【你是最强的！你一定会赢！】
“唔啊！谁规定的？去打仗的又不是你！”老刘大声吐槽，毫不犹豫地将这页丢进垃圾桶。
【有我在你身边，任何难关都能度过！】
“啊啊啊！不对，也不是这样！这种安慰实在太普通了！”又一张稿纸作废了，老刘急得直拍桌子。“我想要的是与众不同，惊世骇俗的台词！”
“叮咚！”想着想着，冷不丁一声，门铃毫无征兆地响起，惊出老刘一身冷汗。别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有人按咱家的门铃？以往的经验告诉老刘，这按门铃的十有八九是想骗自己开门然后入室抢劫的贼！
5
“叮咚！叮咚！”门铃声仿佛在催促一般连续地响起，搞得老刘心慌慌，但老刘觉得，不能怂。反正自己穷得底朝天，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决定反从强盗身上榨点油水。
老刘叫声“来啦！”先跑进厨房抄起把菜刀藏在身后，再趴到猫眼上向外窥视。
门外站着的是位年轻靓丽的女士，打扮得气质很成熟，胸大、腰细、腿长、屁股翘，完全是老刘喜欢的类型。老刘观此女事业线发达，必成大器。
“你……你有事情吗？”见到陌生人，老刘不自觉地就磕巴了，更何况是美女。她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小花，说是陌生人，倒是见过几次，只是没有说过话，不知今天吹的什么风，居然让她主动找上门来。
“嗯。那个……家里酱油用光了，想来借用一下。可以吗？”小花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瞄向一旁，仿佛在意些什么东西，可老刘哪会在乎这些，他的视线已完全聚焦在那对傲人的胸器上挪不开了。
“用用用！随便用！”老刘二话不说，麻利地打开门请小花进来。此时彤子的内心是鄙视的，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猫眼下还残留老刘的口水印。拜托哦，刚刚还说来的肯定是贼，连菜刀都抄起来了，见到对方是美女之后就变这副德行。好啊，妙啊，自寻死路，但愿这女人真的是贼，赶紧失手杀了他吧。
小花踏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进来，光听这声音老刘就已经受不了了，好想被她踩一顿啊。未等邻居小花站稳，便有个小伙子闯进门来，从背后捂住小花嘴巴，再用刀架住她的脖子，吼道：“打、打、打……”
这哥们一看就是刚出道，想说句打劫都能结巴了。虽说是新手，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强盗，他的胳膊上还挎着皮包，显然是刚打劫完邻居小花，又威胁她来骗老刘开门的。老刘还沉浸在看妹子的心情中，经他这一吓，老刘手一哆嗦，菜刀掉地上了。这会导致老刘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举的，真的。
“唔呃！”老刘手里突然掉下来把菜刀，把歹徒也吓得够呛。“算、算你老实！好，我不杀这个女人，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值钱的东西？啊啊啊！值钱的……”老刘寻思半天，也想不起家里有什么东西值钱，愣是傻在了原地。
“喂！你怎么了？你倒是快去拿呀！不想让这丫头活命啦？”
“等、等等！”老刘急忙安抚即将发作的强盗。“你不觉得你应该带个面罩吗？被我们看到脸就不好了！”虽说……已经看了个够。
强盗一想，说得也对，便把小花按到地上，扒下她的丝袜，戳三个洞套到脑袋上。趁着小花惨叫的功夫，老刘已经偷偷捡起地上的菜刀，运足气力，三步并作两步，向强盗偷袭过去，身法矫健，一气呵成，随后成功被强盗制服。
被？彤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姓刘的到底有多弱？偷鸡不成还能反蚀把米！不过也好，小伙子加油，赶快做掉他吧。
“大、大哥饶命！饶命啊！你千万不能杀我！不然你会罪加一等的！”被绑在椅子上的老刘弱声弱气地对强盗威胁道。
“喂喂，我才该叫你大哥耶！你这混小子！居然比我还穷！嘁！”强盗小伙从老刘身上只搜刮出香烟和手机，还有可怜的几十块钱。小伙朝垃圾桶里吐了口痰，随手点起根烟，套着丝袜的脑袋叼着香烟的样子蠢透了。
【为啥你在别人家还要讲规矩，往垃圾桶里吐痰而不直接吐到地板上？而且这家伙还口臭……】彤子抖了两抖，倒在地上。她开始怀疑这个小区所有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了。
“大哥！别拿我手机，我手机不值钱！而且，我还要留着手机等面试通知，你可不能断了我的活路啊！”老刘对他展开最后的交涉。老刘也确实投过几次简历，但是都因长相猥琐举止不雅被刷掉了。
小伙也好说话，回他道：“你把值钱东西交出来，我就把手机还你。”
老刘这下彻底蔫了：“大哥，你也瞧见了，我这破地方哪来的值钱东西？”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找！”强盗小伙四处望了望，见老刘家里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电脑上还播放着下流的画面，不时传出**的叫声，老刘这才想起自己电脑还放着奇怪的视频忘记关掉。
“哼，哈哈……哈哈哈！”
完了完了，这小子怒了……老刘感到大事不好，想要开溜，便冲倒在地上的小花使个眼色，示意她帮自己解开绳子，哪知她却会错意，腾地站起身，开始脱上衣，香艳的粉光如机关枪扫射般喷射老刘一脸。
天呐，姐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我让你解绳子，谁让你色诱了！害人不浅呐！老刘暗骂一声，瞄向歹徒，不出所料，小伙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来了。本来还指望他赶紧搜刮完走人，自己也能早解脱，这下倒好，全泡汤了。这俩人要是真在自己家打一炮，不知啥时候才能完事呢！
然而，歹徒的反应更令老刘大跌眼镜。这小伙居然丝毫没有被诱惑，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便把小花扇翻在地。接下来是他的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别他妈以为拿两块肥肉就能诱惑老子！老子是萝莉控！”
老刘永远无法忘记小花惊愕的表情，不过歹徒并没有给他怜悯别人的时间，老刘的癖好也跟着被小伙子贬得一文不值。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强盗嘲笑到这般田地，老刘的内心是崩溃的，表情也和小花同步了。
“哼。”歹徒数落完后，开始翻箱倒柜，最后终于在一堆臭袜子里翻出了一串黑珍珠项链。它的质地与光泽并不够上乘，但也值两千左右，对他这样的强盗来说也是奢侈品了。
老刘本已彻底屈服，不打算反抗了。可一见歹徒翻出了项链，却又立刻表现出了激烈的反应，连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拦住歹徒去路，扯开脖子拼命喊叫：“别动它！求你了，唯独这个，不要拿走它！”
【是什么能让老刘反应如此强烈？】彤子不可思议地望去，虽然她没有眼睛。
“呵呵，看来这玩意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呀。不过呢，它看起来很值钱，你就别妄想我会还你了！”歹徒将项链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把烟头摁在老刘脸上，烫得他满地打滚。彤子这才看清那条项链，居然又是感到一股莫名地熟悉，虽然说不出理由，但她可以认定这是她的项链。至少曾经是。可是，它究竟是如何落到老刘手里的呢？彤子隐约感觉自己快要想起什么了，却仍是什么都想不出。
项链……强盗……无论冥思苦想多久，彤子都回忆不起自己的事。彤子的思维停滞了好久，回过神时，歹徒已经逃走了，而小花正在给老刘松绑。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我被劫持的时候，你不放下菜刀的话，也许我就被杀掉了。”她的脸色微红，眼神充满感激地望着老刘，柔软的胸部紧紧贴住老刘的肩膀，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胸前被紧张的汗水濡湿了。
太近了……太近了！再近一点，就要被她的热度熔化了！突然加快的心跳令老刘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啊，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要不要紧？”掏出手帕要来擦他伤口的血。这倒贴让彤子看得十分不爽，一条项链加手机竟然换得美人归了。
谁知老刘竟丝毫不领情，一巴掌推开小花：“滚！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可能进来我家！”
小花受了委屈，丢下一句“垃圾”，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老式电风扇一如往日转动的声音，静得出奇。
……
“咯吱咯吱……”
………
“妈的，妈的，妈的！”老刘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爆发出来。怒不可遏的老刘使出全力猛踢垃圾桶，将所有怒火全部发泄到彤子身上。“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为什么就连不出门也能碰上这种倒霉事！”
彤子被踢到墙壁上，弹得老高，破碎的塑料废渣散了一地。
“可恶！可恶！可恶！喜欢**有什么错！那个死变态萝莉控！如果没有丰满的**，哪能凸显出纤细的腰肢，哪能凸显出圆润的翘臀，哪能凸显出修长的美腿？！可恶啊！就算同为变态，喜欢的方向不同隔阂也不是一般的深啊！”
【原来他最生气的点在这里吗？！】彤子快要被这个废柴气晕了。
“而且，既然你都穿得那么暴露了，为什么不把下乳也一起露出来啊！”
【我听到了什么？这个人，真的太垃圾了……】
踢了半天，老刘终于踢累了，低头望着垃圾桶，她的身体早已支离破碎，桶盖也不知飞哪去了。
“哼，哈哈……这大概是我最倒霉的一天了吧。被我买走了，也算你倒霉。哼，哼哼……你也想在有钱的大户人家里生活吧，肚子里每天装的是吃剩的海鲜，而不是咱家的烂菜叶！嘿嘿，做梦，等下辈子吧！”
老刘的肩膀抖了抖，全身似脱水一般无力，后脑勺倚着墙壁滑倒在地。他张大着嘴巴，仰望天花板，目光越发呆滞。
“重要的东西没法保护好，就连一句不用谢也没胆量说出，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垃圾……”
【得救了……】这大概也是彤子在这个家里最倒霉的一天了，害她默默哭了一宿。自那日以后，她的身上便多了几条难看的胶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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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的协助下，老刘找回手机已经是好多天之后的事情了。在这期间，他不仅只错过了面试，连老爸住院了都不知道。老刘跟丢了魂似的，随便收拾收拾便急匆匆赶回老家去了，家里只剩下彤子。一开始她当然很高兴，可过一阵子她就感到寂寞了。
安静的房间。没有人说话。比往日更加安静。
人一旦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垃圾桶也不例外。
【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个废柴如此眼熟？为什么？我会认为那条项链是我的所有物？为什么？我会降临到这个家里来？我……究竟是谁？】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死循环。
“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哎。主人这是怎么了呢？自打毕业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没人在的房间里突然传来说话声，令彤子吃了一惊。那是女孩嫩嫩的嗓音，这种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家里呢？
“是呀，最近格外暴躁呢。”回答她的是一个中年大叔音。彤子仔细一听，原来是家里的微波炉和电冰箱在对话！
好想……好想和他们谈一谈……彤子第一次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这股奇妙的感情，令她无法言喻。如果她有一双眼睛的话，此时一定会热泪盈眶吧。可彤子不敢说话。她在害怕，这种感觉在最后却化作恐惧，令她无法开口。不善交流的自己，注定会被排挤，不如这样静静听他们说。
“都是那女人的错！会变成这样，都是那女人不好！嗯，绝对是那样！”一旁的电饭锅小哥也加入了讨论。
“你这家伙，还真喜欢把错归结到女人身上呢！”电风扇小姐立刻对他作出反驳。
“本来就是那样嘛！主人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才变得更加废柴！”“话虽如此，不能帮到主人的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喵~”“汪汪！”猫狗的叫声都混进来了。神也太严厉了，连小动物都需要赎罪吗？
“大家……别吵架……要好好相处……”微波炉抽抽鼻子，差点要哭出来了。
“说得没错。我们来这里的任务应当是帮助主人走出阴影，而不是在此做无谓的争吵。”还是年长的电冰箱说话有份量，房间里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他老爹和老娘接济了我。他们和我一样，也是普通的农民，说实话，我真的很感激他们，但更多的是愧疚。用着他们的钱却没能把病治好，这个债也只能死后再还了。你们大概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才来到这个家的吧。”
“嗯……”
“你也是这样吧？喂，说你呢，垃圾桶？难道你睡着了？一直也不说话。”
【诶？是说我吗？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彤子不得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最近主人把火都撒到她身上了呢，好可怜……”听到这样的议论声，彤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那个，请你不要太责怪主人，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其实，你哭的那天晚上，我们很想安慰你，但是又怕那样会让你更伤心……”微波炉娇声嫩气地替老刘求情。
【那种程度……没什么。】彤子倒也没有真的生气，疼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啊，想一直在这个家待下去，直到哪一天自己报废，不能再工作为止。所以，大家好好相处吧，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帮到主人的~还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回想起来的，所以请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有好转的！你会一直留在这个家里的，对吧？”
【嗯，谢谢。我……会留在这里的。反正也无处可去……】
“真的吗？太好了！那么，现在正式欢迎你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
【家庭……一员……？你们愿意把我当家人看待吗？】
“嘻嘻，当然！”微波炉小姐微笑着回答。
正说之间，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是老刘回来了。他顶着一如既往的鸡窝头走进卧室来，脸色变得憔悴许多，眼眶也更加凹陷了。他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甩掉上衣，大喊着朝垃圾桶踢上几脚，看来是憋了不少怒气。踢完之后，他又精疲力尽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这个反应，一定是父亲的病情恶化了。彤子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
“啊啊啊！”他突然抱头大叫，眼泪似洪水般流淌。“不……不要！我不想回家种地！我不是废人，我不要回去……”
老爸住院了，没钱治病，家里的地也没人耕，老刘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老刘也只好破釜沉舟了。上了保险的他决定去死，写作也从小说转向了遗书。没错，只有自杀这一条路可选！老刘宁愿选择去死，也不愿灰溜溜滚回家种地！
老刘开始奋笔疾书。别看他写小说卡壳了，写起遗书来却毫不含糊，转眼功夫便洋洋洒洒写出厚厚一沓纸。
突如其来的变故，无论在场的谁都不能接受。
“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微波炉妹子忍不住哭啼。“主人，你的书呢？不打算继续写了吗？难道就让故事停留在那个地方吗？”
“唉……看来老爹的状况不乐观啊。都是我的错，身为远亲，却害得他花光家里的积蓄。当初还真不如早些痛快了断自己！”电冰箱大叔悔恨不已。
听到自杀这个词，彤子的意识又一次受到冲击。为何自己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难道，我是自杀的吗？彤子感到离答案揭晓的时候不远了。
经过彻夜的奋斗，老刘终于完成了巨著——遗书。可老刘却又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妈的，白写了！我是要骗保险的，写遗书干毛啊？！”老刘歇斯底里地叫了两声，将巨著丢进垃圾桶。老刘又坐着歇了会儿，抽了根烟，起身往超市去了。他打算拿最后剩的这点儿钱买酒喝，最后再痛快一下。
秉着好奇心，彤子趁这段时间把遗书浏览了一遍。里面讲了个悲伤的故事，主人公是个可怜的小女孩。读完之后，彤子才意识到，那个可怜的主人公正是自己……
7
生活就像一场玩笑，什么时候被骗了也不知道。想要过得好，全靠演技。演得好了，加薪；演得不好，死刑。
那是老刘还是个萝莉控的时候。啊不，那是两年前老刘刚进城的时候。同学们都进了城里的公司上班，这使老刘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必须逃离老家，即使外面的世界更加艰险，他也没脸在家待下去了。他十分怕见人，即使搬进城里，他也很少外出，因为他们的眼睛都好可怕，他们的眼神，会吃人。
这里是座沿江的边境小城，水的那边便是另一个国度。城市很小，人也少，但风景很美。夜晚的灯火像一条长蛇，随着曲折的江沿蜿蜒盘踞。老刘骑着他的28在江边遛弯，累了就蹲在道边买瓶水喝。
晚上是夜猫活动的时间，老刘身旁的垃圾桶里就有一只。那是只毛色纯黑的野猫，它似乎丝毫也不惧怕老刘的样子，撅着屁股翘起尾巴，将头扎进垃圾桶里觅食。大概自己很招惹小动物喜欢吧？老刘伸出手想摸摸它，却被狠狠瞪了回来。好家伙，这猫竟是个地包天，丑死了。
大概它只是单纯不害怕人类吧。老刘也懒得再管它，随手点起一根烟。今晚的雾气很浓，老刘很喜欢这种烟雾缭绕的感觉。
“啊啊……真累，好想死呀。跳进河里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呢？哈哈。”
抱着雄心壮志进城闯荡的他，已被挫得满身疮痍，家里人叫他回去种地，他死也不肯。穷的叮当响的老刘只能享受的只有江边晚上的西北风了。
正在老刘享受的时候，浓雾中隐约有人在向他靠近。老刘本以为只是过路的路人，但那人却在老刘面前停下了，一双光着的小脚丫霸占了他的视线。向上看去，来者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她很瘦，非常不健康的那种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穿着吊带的连衣裙，蓬松的长发有些凌乱，皮肤脏兮兮的，衣服上有好多褶皱，两根肩带无力地耷拉下来，膝盖上泛着红肿。她这个样子，像是刚被人打过一样。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嘴巴小小的，嘴唇薄薄的……总之，长得不差，虽然是身老土的打扮，却意外地招人稀罕。如果能好好打扮一番，也会很漂亮的。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黑珍珠项链，黑亮亮的，看起来价格不菲。太怪异了，这条项链与她主人的穿衣档次完全不符，以至于老刘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这条项链。
二人对视良久，怕人的老刘并没有产生恐惧。她的眼神不会吃人。
“麻烦你走开。”女孩突然开口道。
“哈？”
女孩伸出手指，指向老刘的脚下，自动贩卖机与垃圾桶之间：“这里，是我的位置。”
奇妙的压迫感，与藐视一切的冷漠，在同一瞬间迸发出来，令老刘不自觉挪动了步子，让开一点空间。女孩淡定地走进来，蹲在那里。本来老刘已是骑车骑得满头汗，周遭的虫鸣更是令他烦闷。
“喂，离远些啦……你不热吗？”这么说着，老刘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项链。
“不……这样很暖和。”
“可是我热啊……”
“这样就好了。我讨厌寒冷，讨厌冬天。”
冬天？想想将来要在没有暖气的状况下挨过冬天，老刘禁不住打个冷战。
“好吧，我也讨厌冬天……”
“是呀，你也这么觉得吧？！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呢~冬天什么的，最讨厌了!”女孩的眼里闪现出笑意。
“嗯，冬天确实挺难熬的……”老刘大致想象了一下，她这身打扮水平的人过冬方式和自己也不会差多少，这家伙不会是来自己身上找安慰的吧？太过分了，居然拿我当笨蛋看待!不过老刘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穿成这样的人会戴着昂贵的项链呢？
“我说……你在看哪里呀？”女孩的脸上有些发烫，她害羞地捂住胸口，责问老刘。被一直盯着胸部看，女孩自然感觉很不舒服。老刘这才注意到失礼，赶紧移开视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虽然我是萝莉控，但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啊，也不是那个意思……”
老刘一句话说得女孩脸色更难看了：“够了，不许你再讲话了！”
“我只是想问，你的项链在哪里买的？挺漂亮的，很适合你，哈哈哈……”
“咕……保密。你是坏人，不告诉你！”女孩赌气地鼓起腮帮，将身子扭过去，不打算理他了。
“什么嘛。”老刘不解地埋怨一声，顺手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却忘记还有只猫在里面，那猫怪叫一声，扑到老刘脸上一顿乱抓，多亏女孩及时抱住了小猫，老刘才得意保住这张不怎么帅气的脸。
“唔哇！好痛！”老刘委屈地捂住脸上的爪痕，想反击却又没胆量。令人惊奇的是，黑猫在女孩怀里变得特别乖，一直撒娇。
“它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啊？”老刘嘟囔着，起身掏出硬币准备买水喝。
“哦，原来你有钱啊？”女孩扶摸着小猫的脑袋，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
“废话。”老刘白了她一眼，将硬币投进贩卖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饮料出来，急得老刘一头汗。
“咚！”女孩二话不说，猛踹贩卖机下盘，饮料咣当一下掉了出来，老刘直感觉下体一紧。
女孩将饮料藏到背后，一脸坏笑道：“你有吃的吗？可以拿来换。”老刘天真地以为女孩是来帮他的，没想到女孩居然跟他来这套。
“我可是花了钱的好不好？”老刘掏光所有的口袋，翻出一包沙琪玛。“只有这个喽，你爱吃不？”
“可以。”女孩接过来，笨手笨脚地撕开包装，首先掰下来一块送到小猫嘴边。它好像吃的很开心。
哦，原来还有小猫咪要喂呀。老刘看着她们两个吃完之后，把饮料也递过去：“要不要来口水顺一顺？”
女孩摇摇头：“不了。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能随便要。”
“其实你只是嫌弃是我喝过的吧？”
“……”老刘一语中的，女孩不说话了。
老刘叹口气，干掉饮料，问道：“小鬼，好吃么？”
“嗯。”女孩点点头。“如果是甜甜圈的话，那就更好了。”
“喂，你还挑剔上了。”
“说句任性的话，一生只有一次也好！好想被好吃的埋起来呀！”
“哈哈，那算什么？新年愿望吗？”
“才不是啦！你想像一下，如果全世界都变成好吃的，这江里流的是巧克力，天上飘的是棉花糖，那该多幸福啊~”
老刘咽了口口水，看来是心动了。
“再说了，我今年许的愿望是上电视，让全世界都认识我。而且，现在是夏天啊，大叔……”
“我当然知道是夏天。还有，我才二十多，不是大叔啊！说起来，你多大呀？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谈到回家，女孩表情突然冷下来。
“我……无处可回。本来现在应该是准备上高中的年纪。真羡慕她们啊……”女孩噘起嘴巴，将胸前的项链举起来。“彤子真的好可怜哟。叔叔，我看你是个好人，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秘密？关于什么？”老刘不由得紧张起来。
“其实，这条项链是我偷来的！”女孩特意压低嗓音，生怕过路的人听见。
老刘被她吓了一跳：“喂，这种事情，告诉我没问题吗？”
“你想要吗？”女孩轻轻晃了晃项链，黑珍珠的光泽牢牢黏住了老刘的眼球。
“要……想要。等等等等等等！你你、你是怎么偷到的？！”
“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是多难的事情。”女孩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等勾当。“大概值三万块钱吧。因为是偷来的，也不敢拿到正规场合去卖。如果是你想要的话，只要一万就可以拿去。”
“一万？我可拿不出那么多钱……”老刘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听起来很划算，听得老刘心里直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那可真遗憾。直到最后，也没能把它送出去呢。”女孩惋惜地把项链放回胸前。老刘也没明白她说的最后指的是什么。
“对了，叔叔。你不会嫌我脏吗？”
“不会啊，我家里也不见得干净。”
“那叔叔平时在哪里洗澡？”
“诶？洗澡？嗯……在外面洗太贵了，只能在家里洗啊。你问这个干嘛啊？”
“是吗？不过，我比较喜欢在外面洗啊。”女孩的眼睛一直盯着江水，透出一丝哀伤的气息。“冬天的时候，江水非常冷的……”
老刘有些难以置信：“喂，不是吧？”
女孩拢住被风撩拨起的长发，冲他微微一笑：“骗你的~”
“什么啊，别吓我嘛。”
老刘刚松一口气，却见女孩已经翻过围栏，怀抱着黑猫，义无反顾向着江水的中心走去。晚风掀起她的裙角，却又很快被浪花打湿，漂浮在水面上。
跳进河里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呢？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老刘仿佛觉得正向那黑暗海底前行的人是他自己。
很快，眼看喵咪要被潮水淹没了。不出手不行！
“呀啊啊！”老刘不顾一切冲进水里，拉住女孩的手腕。“站住！！你要去哪里？！”
女孩挣开他的手，扑腾起一片水花。
“别拦我。只要走进去，就可以解脱了。”
“不，不对！不是这样！这样只是逃避！这样不对，不能就这么认输！”
老刘拼命叫喊，女孩却不理不睬，只顾闷头往水里走。
“我……我比你还惨！你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可是天天被人欺负，回家还要挨揍！所有时间都是帮家里干活，累得要死要活，一有好吃的又轮不到我这个家里最小的！哪像你这么悠闲、自由！总之，我活得比你还垃圾，比我垃圾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你没理由去死！”
“你放手啦！”
“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女孩终于回过头来，静静看着他。
“你不就是缺钱吗？那算什么事情啊？嗯？！我现在没钱，不过，这条项链我预订了！等我赚了稿费，再拿来给你！”
“那要等几年？”
“三……年？不，五年？不，十年……啊……这个……”
“我早饿死了。”
“总之，你快跟我上来！”
老刘生拉硬拽，好容易把她扯上岸，累得呼哧带喘，衣服也湿透了。但他心情似乎不错，全然没有发火的意思。没错，此时老刘的心情非常好，这种感觉就像他救了自己一命，好到快要升天了。
女孩甩甩头发，拧拧裙角，依然保持冷静的神态，仿佛刚才要投江自尽的另有其人。
她的身体被江水冲洗得一干二净，水珠顺着腿肚子滴下，白嫩的皮肤显现出来，湿透的连衣裙紧贴在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勾勒出女孩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线条。这在老刘眼中十分诱惑，随着江上渔船一声低沉的鸣笛，他的下面不自觉地支起了帐篷。
“变态叔叔。再看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对不起！”老刘急忙转过身，也拧了拧衣服。
“那我现在吃什么？我的生存能力还不如这只猫咪厉害，我也就只能偶尔捡一捡被潮水冲上来的海鲜吃两口了偶尔还要到街上碰个瓷。这样下去，我会饿死的。”
“不就是吃的吗？好办！你每天晚上都来这里是吧？我给你！都给你！还不行吗？就当买项链钱了！”
“真的吗？谢谢你！我就知道，叔叔肯定是好人。”女孩深鞠一躬，表达谢意。“太好了，小黑，以后不用再饿肚子了。”女孩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好像刚刚要拖它下水的也不是她一样。老刘不由地感到一丝恐惧与寒意，打了一个喷嚏。那不是来自深不可测的江水，而是来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女露出虎牙的她在老刘眼中就像一只吸血鬼，将要来榨干他身上每一滴鲜活的血液。
“诶？你的意思是，我连这只猫也要喂吗？”
“不行吗？”女孩眨巴两下眼，竟闪出泪花来。仿佛平静的江水泛起一圈涟漪，叫人心神荡漾。
“你怎么了？哭什么？”
“我从来没有朋友，一直以来都是它陪在我身边。果然还是动物比人类更容易相处，所以我希望它好好的。”
噢，你是有多爱它，连死也要拉它一起。
“你怎么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是说真的！”
“我没说不相信啊？我信，我信！不就是只猫吗？我喂！你就别哭啦。”
“真的……谢谢你。”女孩抹了抹眼泪，一副惹人怜的模样。“我很少哭的，我讨厌哭时的感觉。哭到绝望的时候，四肢都会发麻，那种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受。”
“哈……是吗？”纯爷们从不哭鼻子，老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感受。“那你就多笑笑吧，还挺好看的。”
“叔叔，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先说明白，我可不靠身体赚钱哦。”女孩防范地倒退两步，与老刘拉开距离。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都脸红了，还说没有~”老刘没有看错，女孩笑起来果然很好看。
“叔叔，你缺女朋友吗？”
“缺啊，你想当吗？”
“谁要当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老刘心想，这根本就是故意气我啊。还好遇上我，脾气好，大人不记小人过，遇到别人可就贞操不保了。
女孩站起身，看来是打算离开了。“很庆幸今晚能在这里遇见你，咱们明天再见喽！”
“嗯，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看着女孩抱着黑猫转身离去，老刘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刚要点火，却发生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女孩怀里的小猫有如白驹过隙，不，是黑猫过街般的速度，蹭的一下窜到街道的正中央，女孩喊着它的名字小黑，也跟了上去。
这大晚上的横穿马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老刘急忙伸手想拦她，却慢了一步抓了个空。
命运也像一场玩笑，什么时候会突然死掉也不知道。要想活得久，就得少出门。
满载着海鲜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女孩和小猫都被无情碾过，倒在血泊里，眼看都没气了，成群的水鸟在她们上空盘踞，仿佛在悼念两个早早逝去的年轻生命。
老刘被彻底吓傻了，嘴里的烟头掉到地上。这算什么？我才刚刚费尽口舌劝活她，然后她就立马被车撞死了，难道她今日注定死于此处？也许是她碰瓷太多次，卡车连停都没有停，根本没人愿意理她。神，你一定是个喜欢恶作剧的混蛋吧，连这么可怜的女孩都要欺负？还是说，你只是单纯想捉弄我？
老刘迈出沉重的步伐，在女孩脚边站住，低头俯视她的尸体。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她，已经无法再动了。卡车上散落的海鲜像座小山一样将女孩埋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安静地仰躺在她最渴求的食物中央，被鲜红的血液浸泡过的昂贵海鲜之上。也许这就是她最终的归宿吧？一定是因为解脱了才笑的吧？
“哼。鱼、虾、螃蟹、蚬子，你死得死得实在太幸福了，我都要羡慕你了……你的愿望实现了，估计明天你连电视都能上了！”老刘四下里望了望，没有人，便俯下身扯掉女孩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你是从死人那里拿来的，我也是从死人身上拿走的，所以，你可不能怪我，感谢你能留给我这么值钱的东西，这下我有了本钱，可以拿去做生意，赚更多钱了！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们尝尝厉害！晚安，我不会忘记你的。祝愿你来世能出生在有钱人家，别再饿肚子了。”
老刘站起身准备离开，四周的水鸟不知何时变成了乌鸦，黑压压一片，凶神恶煞，都伸长利嘴要来和老刘抢。
“哈哈，再见了！”老刘对着尸体喊了一声，匆忙将项链揣进口袋里，夺路而逃。
“你们追什么？这是我的，是我的！是她留给我的，我作为好人应该得到的回报！”
老刘一边拼命叫喊，一边全速沿着江边奔跑。突发横财的他抑制不住想要发笑的情绪，边跑边笑，累得肺子都要爆炸了。他的意识告诉他，必须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亏心吗？凭什么亏心？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只不过是提前拿走而已，有什么好亏心的？
跑着跑着，突然下雨了，但是老刘不敢停。他会想，那个女孩现在还躺在雨里吗？她会不会觉得冷呢？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将污秽的城市冲洗干净，老刘也被淋成落汤狗。
老刘就一直闷头在夜幕下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天也渐渐亮了。老刘一路跑到世界尽头——两国边境的哨岗处。这里已经是远离城市的荒郊野地，这一晚上他足足跑出了二三十里地。回头一望，那群讨厌的乌鸦已不知被甩开多远了。
“哈……哈……垃圾，是老子赢了！”
正在老刘得意忘形的时候，铁丝网外传来一串叽里咕噜的外语，吓得老刘一哆嗦，原来是对面站岗的士兵在向他打招呼，十分热情。
“去你大爷的，吓老子一跳！”
可怜的哨兵没有听懂老刘在骂他，依然热情地跟老刘打招呼。老刘骂了句傻**，掏出项链，似宝贝一样盯着看。
“嘿嘿，它是我的，我要发财了！附近有个黑市，拿到那里去看看它到底值不值三万。”
结果是老刘满怀着信心去了黑市，却被告知这条项链只值三千块钱，女孩被撞死的消息也没用上电视新闻。老刘的心情一下子从天上跌到了地下。这绝对是一条带来厄运的项链，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必须将它封印起来。与其卖出去祸害别人，不如自己留着。从此老刘再也不相信萝莉了。
8
读完遗书，彤子想起了一切。她的爸爸因为杀人而坐牢，她又被后妈赶出家来，自己只能依靠偷盗维持生活。遇到老刘那天晚上也是因为偷东西被抓而被打了一顿。已经绝望的她，却碰巧遇到了缺心眼的老刘。本来可以从他身上拿到好处的，没想到竟又死于车祸。这样的人生实在太垃圾了，怪不得神会要她来赎罪。
【你个笨蛋，偏要说什么要我来世出生在有钱人家里，结果还不是到你这个穷人家里来了？】
当老刘买完酒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已经是酩酊大醉了，还拎着一提白酒，嘴里哼着难听到死的歌曲。回来后又接着喝，好像这是他对世界最后的留恋了。他将孤独地死去，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甚至不会有人发觉他去世。
“呜呜，身为男人，却不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而是这么憋屈地死在家里，我好气呀！”
老刘一边喝一边抱怨，直到喝得神志不清。他真想一口气把生前所有不满发泄干净。
“凭什么，我日子过得这么垃圾！”老刘大喝一口酒，忿忿地将酒瓶拍到桌上，只听“乒”地一声，朦胧之中，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刺得他眼睛疼。仔细一看，房间里竟盛开出一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晃动着鬼魅般妖艳的身姿，虽无风而自起舞。漆黑的房间里闪烁着一点红光，阴森又诡异。
“这是什么？难道说是阎王特意来引渡我到黄泉那边去的吗？早知道待遇这么好，我也早去死了！”
老刘又灌一口，猛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戳，眼前绽放出了第二朵花。两朵彼岸花相互照映，在他的眼里像两团火焰熊熊燃烧，使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哼，看来我今天是必死无疑了啊。”老刘冷笑一声，开始“咕咚咕咚”给自己灌酒。
“我死不要紧，我可是为了拿钱救活老爹才选择死亡，这绝不是为了逃避，我也更不会后悔！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随着他的抱怨一声比一声高，身边的花儿也开得越来越快，转眼便开出两长排，形成一条狭窄的小路，仿佛在催促他火速前往冥界。
“你就这么急着要我去死吗？让我最后一次喝个够再走啊！”
“果然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不适合我这种弱者生存！”
“哼哼，死吧！都去死吧！弱者们！反正或者也没有价值，不如早点投胎！”
老刘借着酒劲用力挥舞酒瓶，抡圆了向地上的花砸去，酒瓶子一声脆响炸得粉碎，花朵以更加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急速膨胀的压力令老刘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哈，哈哈……”老刘擦擦汗，故作镇定，继续大口喝酒。
“活着有什么好？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顺心，过了一道坎，又是一道坎。这么累，图个什么？”
“这世界到处都充满欺骗，早就不是顺着我的心意走了！这样的世界，不如和我一起毁灭好了！”
“没错，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凶杀、暴力、色情、**，这个世界就是被这种东西填满的！”
老刘每喝一口，每骂一句，每摔一下酒瓶，房间里便增加一朵花。转眼间，地狱花已盛开满地，眼前满是血红色，美得令人痴迷，红得叫人癫狂。眼下已没有落脚之处，老刘一脚把椅子踢翻，举着酒瓶踩到桌子上。
“人类，人类又有什么好？也都给我死光吧！”
“自私！”“势利！”“阴险！”“狡诈！”“贪婪！”“腐败！”“虚伪！”“懒惰！”
“这就是人的本性！妈的，都给我死吧！”
老刘喝干最后一瓶酒，猛力砸碎在地上，这一举似催化剂一般作用，使彼岸花的生长之势瞬间倍增，赤如火炭的花朵顺着桌腿爬上来，开始往老刘的身上聚拢……
“没有人懂我！自小到大，也从没有人理解我！我的才能、我的努力、我的欲望、我的野心！你们不懂！如果我是垃圾，那你们连垃圾都不如！”
昭示死亡的花瓣已经爬上老刘的双腿，无法移动的他只好高举双臂，仰天大笑。
“哈哈，嘿哈哈哈！如果要比才能的话，可以拿我跟方仲永比较，我三岁就会背唐诗，现在可以批量生产厕纸。再说努力的话，在田里读书可比闹市读书，现在无业家里蹲，没事不出门。然后说欲望，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啦，都能勾起我的欲望！扶她的不要，人外的不要！可现在呢？依然和左右手为伴，惨无人道！最后说这个野心！别说有人懂了，谁不嘲笑我？我的野心啊，就是……”
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彼岸花已经爬满老刘的全身，死星高照的他已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了。
“用我的笔……”
“征服世界！！！”
“砰！”窗户不知为何被炸开，清凉的夜风吹进腐朽的房间，一下子把老刘的酒吹醒了。
他宁愿不再醒来，就那样轻松地笑着死掉。
随着酒醒，身体开始出现灼痛感，眼前满屋子的彼岸花发生扭曲，显现出火焰的本来面目。
着火了。原来刚才为止的地狱景象都是老刘醉酒之后的幻觉，事情的真相是着火了。
吸了太多毒烟，老刘支撑不住身体，从高高的桌上摔下来，一头栽进垃圾桶里。老刘停止了思考。
9
【不知道主人这是怎么了，房间里起了这么大的火，他却依然无动于衷地喝着酒，难道主人打算就这么被烧死吗？】
彤子焦躁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微波炉小姐的电线突然失火，老刘又一直往地上洒白酒，火势很快就烧大了。屋内所有的家电都被火烧着，在冲天的火光中挣扎，哭喊，扭曲变形。微波炉小姐，冰箱大爷，电饭锅先生，电风扇女士，都白白地葬身火海了。
临死前，微波炉小姐将希望寄托给了彤子，希望她能替大家拯救主人。
【死了……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好不容易成为了家人，却又突然死掉，丢下我一个人，太过分了。】
彤子的内心由绝望化作愤怒。一而再，再而三，为何总是自己受伤？因为太不争气了，才会被别人当垃圾对待！无论是自己，还是主人，都是不争气的垃圾！
这时，似乎老刘突然醒了酒，一头栽进彤子身子里，摔得神志不清。
大火越烧越旺，老刘恢复了些许意识，嘴里嘟囔着：“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房子烧了我可赔不起呀……好歹让我换个地方死！我是天才，我要成为寻宝王，不能死得这么蠢……”
老刘努力挣扎，头上套着垃圾桶，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瞧他这不争气的狼狈模样，彤子心中的怒火有如眼前的烈焰一般高涨。
“垃圾！”
如一道惊雷般的叫声在老刘耳边响起，惊得他目瞪口呆。
“谁？是谁在说话！谁在我的家里？！”
他现在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令人火大。
“你个垃圾！废柴！死宅男！变态！穷鬼！”
此时，彤子的愤怒已经全部化作语言，切实传达到老刘的耳朵里。这个声音，老刘太熟悉了，根本无法忘记，正是那个骗他买项链的女孩。极少出门却又总碰到那种倒霉事，导致老刘更不爱出门了，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要怪她。
“是……是你吗？”老刘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垃圾，就算是垃圾也有回收利用的价值，我看你连垃圾都不如！！！”
老刘一听这话，本来精疲力尽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抱着头上的垃圾桶冲进厕所，脱下被火撩过的衣服沾上水，将门缝堵上后，倚着门失力地倒下。
“哈，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我垃圾都不如……哈哈，继续啊！我就是垃圾，应该躲在垃圾桶里！哈哈……想不到，这里面异常的舒服啊。我这个垃圾也能找到栖身之地啊！”
“你听得到……我说话？”
“果然是你啊。原来人死后真的能变成垃圾桶？”
“你还记得我？”
“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早在遇见你那天晚上我就打算自杀了，结果因为你拖到了今天。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我才想说呢，你欠我的三万块钱呢？！”彤子生气地反问。
“啊，啊……”老刘脸色一变，赶紧转移话题。“刚才你骂我的那些话，实在太棒了！太完美了，我决定了，把它作为我的书中女主角为的台词，来安慰失败的男主角！你简直是神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哈哈，我不用回家种地了，我有活路了。我一定可以写得比以前更好的！”
“喂喂，你不要转移话题啊！欠我的钱你打算怎么还？”
“我不是说过，一定会付钱给你吗？再说，那玩意只值三千，不是三万好不好？”
“嗯，这个嘛……对不起……”
“不过，没关系了！你给了我小说关键的提示，等我赚够钱了，要多少都给你！”
“哎哟，你怎么突然变大方了？”
“这样吧。如果我的书卖得好了，你来当我的女朋友吧。”
“你，你突然之间胡说些什么？你有好好听别人说话吗？为什么总是跳开话题？”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彤子居然脸红了。
“有什么不好嘛，你叫彤子是吧？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明明是垃圾桶闻起来却有女孩子的香味。在你的身体里，我能感受到，你是个善良又温暖的人。”
“噫，总感觉你的话很糟糕，变态的本性依然没变啊……可是，我已经死了，只是个垃圾桶，你得不到幸福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是人类，不是活的，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彤子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
“不行，还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这种没道理的事情我不能认同。我从地狱深处爬出来，是为了赎罪的，帮到你之后，我就要回神那里去了。”
“神？真的有神存在吗？他是什么样的家伙？”
“自我为中心的家伙，和你一样讨厌。”
“我猜也是。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有了你的提示，我一定可以完成小说的！现在的人啊，果然还是更喜欢看猎奇一点的东西。我会成功的，我再也不要当垃圾、废柴、家里蹲了！”
“你怎么那么有自信？”
“当然了，我可是……天才……”
然后老刘就力尽倒下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抬上救护车，是对门的小花帮他叫的。老刘问她是你叫的车吗？小花傲娇地回答他：“我只是不想让火蔓延到自己家里而已。”
10
老刘的医疗费先无耻地让邻居小花垫上了，等他康复之后，成功把小说给写完了。书的名字从《黄金人生》变成《垃圾人生》，寻宝王也变成了垃圾王，他也变得从不会把脑袋上的垃圾桶摘下来了。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在cosplay自己书中的主角，哪知道他连睡觉都要带着，整个人像疯了一样，说这是他的女朋友。
听说天下竟有此等奇人，电视台纷纷前来采访，老刘的名声就此传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小说大卖。可他并不自觉，认定自己是因为小说写得好才火的。实际上连小孩子都觉得他写得烂，老刘遭到了全世界的围攻。
不过呢，小说大卖之后，他变得开朗多了，变得经常出门，也不怕见人了。被作为全世界围攻的焦点，令他感到异常舒适。有反对者就必然会有支持者，据说在年轻人中掀起了一股头戴垃圾桶的热潮，比戴内裤什么的时髦多了。这种低俗竟然成为潮流，专家对此表示震惊，经过研究他们发现，老刘时常会对着垃圾桶自言自语，并对此毫不掩饰，很明显这是幻想症的一种。他连吃饭、洗澡都不愿将其摘下，也是病入膏肓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赚到钱，把房子赔了，父亲的病也治好了，一口气上六楼都不费劲了。
尤其最近，他上电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其模仿者也日益增加，严重影响社会治安的都被抓起来了，然而他并没有救他们出来的想法。这让老刘觉得，他们都是为了嘲笑才模仿我的！并不是真的相信彤子是存在的！他们活该被抓！这又使得他的拥护者也越来越少。不，应该说他原本就没什么拥护者，其实大家都是为了调侃他。所以，他还是一个孤独的人，只有垃圾桶陪着他，但他不会像以前一样自暴自弃、怨天尤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变得无比自信。人一旦有了自信，便能创造奇迹。他已经成功走出只属于他自己的阴暗空间，做起了生意，变得越来越富有，真正成为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他做的是军火生意，主要走私贩卖虎式坦克和88mm炮，又在私下组建了军队，并亲自传授其八意健身操及诹访大舞以强健体魄，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迎接他的只有烂菜叶臭鸡蛋，就算他的书被当作厕纸批发，被小孩子折叠起来做纸飞机扔着玩，被老太太垫在屁股底下乘凉，老刘也不后悔。他已做好开战的准备，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此刻，站在镜头前的刘顺，是无敌的！
“诸君，我喜欢战争！”
11
你还在为单身而烦恼吗？你还在为找不到女朋友而发愁吗？你还在为视力模糊看不清而困惑吗？
那么，为什么不多留意一下你的周围呢？
也许你身边有很多不起眼的东西，都是人变的哦。
12
我自学校毕业后，
是连工资都没有。
天天累得像条狗，
才混一碗苞米粥。
13
“怎么样，小妹妹，知道我活得有多辛苦了吧。”
老刘不知从哪掏出一跟棒棒糖，留住小姑娘听完他的故事。
不知不觉间，讲故事的老刘和听故事的小女孩身边又重新围满了人，里一层，外一层，水泄不通。故事全部讲完了，老刘为谢倾听，当众打了个把式，名曰“南斗来新鲜”！
“啪、啪、啪。”人群中有人拍手，但马上被同行的伙伴阻止了，掌声并没有形成火候。
“小心，别被他骗了！他是个疯子，不要相信他的话。你们没觉得从中间开始就越来越扯了吗？”
“哈哈，我怎么感觉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是在胡扯啦！把我们当弱智吗？”
“我看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指不定哪天就会发飙砍人呢。他可太会祸害人了，跟你说啊，我邻居老王家的孩子就是因为学他的样子，戴着垃圾桶去抢劫被抓了。听说要蹲好几年呢！”
“诶？这么倒霉？学谁不好，非要学这个疯子，不被抓才怪哩！”
议论声、叫骂声不止，但老刘一点不发火。因为听他讲的小女孩依然淡定地舔着棒棒糖，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小妹妹，你相信我说的吗？彤子真的存在哦。”
“嗯，我信。”小女孩乖乖地点头。牙都没长齐的她含着棒棒糖，用稚嫩的声音实力分析道：“叔叔给我棒棒糖吃，是好人。刚才掉在地上的，已经吃了一半，叔叔又给我一支，加起来是一支半，所以叔叔很好。”
老刘听了，喜笑颜开。摸摸小女孩的头：“真乖。你算数学得这么好，将来一定是科学家！”
老刘似乎是心满意足了，轻笑两声，拨开人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谁都没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以这个装扮出现在世人面前。
家里蹲怪人与垃圾桶女孩，永远成为了传说。
尾声
那么，老刘到底去了哪里呢？
此时，他正在屋顶思考人生。
月色朦胧，薄雾袅绕。小城的夜晚，依然那么安静祥和，与两年前老刘刚到这里时别无二致。涛涛的江水没有变，淡薄的白雾也没有变。
那么，改变的是什么呢？
脚下便是车水马龙，坐在栏杆外缘的老刘只要稍一挪动，就会摔成肉泥。他一直低头望着地面，没法看清他的表情，此时他究竟在想什么呢？是高兴还是喜悦？亦或是悲伤与绝望？他就这么一直低头望着，任风吹得蛋蛋凉。
突然，他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单纯啊。”
老刘将垃圾桶摘下来，将它放在一边，和它并排坐着，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非常舒服。拜彤子所赐，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感受新鲜的空气了。
“彤子，终于有人愿意相信我了……哪怕只有一个小孩子也好，总算有人相信你是存在的了……”
他想点一根烟，手却在发抖，香烟随着一阵风便摔下楼去。老刘咳了一声，把手里的空烟盒也干脆丢掉：“还以为憋了好久，终于可以来一根。看来是时候该戒了。”
“死是很可怕的吧？死两次就更可怕了，对吧？果然这种事就算经历过一次也会害怕的对吧？一定会比第一次还怕对吧？”
老刘只顾自己说着，也没有听到回应。其实，自从家里着火那天之后，他就再也听不见彤子说话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出家门，找到工作，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都是彤子的功劳。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七夕哦。既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分别的日子。有相聚就有离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应该没什么留恋了吧？好吃的都吃到了，电视也上了。你可要好好感谢神啊！”
“我也要感谢他，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再和你说一次话，还把小说完成，赚到了钱，让我从家里蹲变回正常人。”
“喂，彤子……你还在吗？”
“我那天醉得太厉害，根本记不太清。彤子……你是真的存在的吧……”
老刘的颤抖加剧，他将垃圾桶举起，伸向前方。只要他一松手，彤子就会和刚才的香烟一样，一去不复返。
“彤子，你在的话，最后能再和我说句话吗？”
漆黑的夜幕下，是一片沉寂，老刘的希望与期待并没有化作奇迹。
“真是的，我在幻想什么啊。”
“再见了，垃圾桶。”
老刘缓缓放开手，垃圾桶呈一条直线快速下落，最终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这一幕，令老刘仿佛看到那个和小猫一同倒在食物中的女孩。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吗？都是假的吗？是梦吗？”
“不过，这些天过得真爽啊。彤子，你的身体里，就是我这个垃圾的栖身之地啊。”
老刘叹口气，紧绷的表情舒缓下来，翻过栏杆，回到安全地带。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那边看看的，果然还是算了，一旦神把我变成马桶怎么办。接下来，我要重新做人了，反正我也一直戴着垃圾桶，没人认得我的脸。”
老刘掏出手机，拨通小花的电话，转身离去。
“找小花吃顿饭吧，亏她帮我那么多。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呢？嘿嘿……”
【你真的变了啊……这样我就可以安心走了。】
老刘走后，支离破碎的垃圾桶突然渗出血液，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猩红醒目。
【敲诈比我还穷的人，是我的罪过。】
【被车撞死，是我的报应。】
【我逃不过悲惨的命运，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它。但你不同，在水中抓住我手的时候，那么用力。其实你比谁都有自信，比谁都更热爱生活吧。】
【所以，你会更加坚强地活下去吧。】
【抱歉，一直没敢再和你说话，怕你不忍心放我回神那里。】
【想不到，连家都失去的我，居然会成为你的栖身之处。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了，真的十分遗憾。】
现在，倒在血泊里的彤子，一定和上次一样，是微笑着的。
【所以，最后的道别必须要和你说：】
“再见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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