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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章

序 章

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狭小的舱室中一片漆黑。月亮躲在乌云的后面,舷窗也进不来多少光。“该死的!怎么还没靠岸?”伊阿斯自言自语的咒骂了一句。穿越雾海已经整整两天,算上修船花费的时间,最迟今天中午也该到晨星港了。然而现在透过舷窗也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的茫茫大海。伊阿斯弯着腰站起身来,摸索着向舱门走去,想到甲板上透透气,尽管这艘帆船特意建造了客舱,但空间仍然很有限。推开舱门,一阵属于黑夜的冷风吹过。伊阿斯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不是这几日见惯的杂乱的甲板,而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狭长的地道。伊阿斯急忙回身,身后却是燃着火海的深渊。

“这是怎么回事?”伊阿斯呆住了,额头冒出汗珠,却既感觉不到火舌的炙热,也感不到刚才吹过的夜风。借着火光,他打量着地道。地道很窄,勉强可容两人并排通过。地面、墙壁、顶部都铺有白色大理石,道两侧每隔十来米有一对雕刻精美的立柱,看得出来修建这个地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但是现在,遍地的碎石以及裂隙透着一股破败沧桑的感觉。伊阿斯压下心中的惊恐向前走去,脚踩在石板上却感受不到地面的存在。身体也越来越轻,慢慢地飘了起来,向地道尽头飞去,越飞越快。再也看不清两侧的墙壁,像是被前方的阴影吸了过去,伊阿斯蓦然想到,自己不是在飞,而是在下坠,坠向未知的黑暗!

睁开眼坐起身来,自己还在那间熟悉的卧室,半开的窗户送来凉爽的秋风。“唉,又是这奇怪的梦。”伊阿斯嘟囔着下床,点亮了蜡烛。屋里没什么摆设,除了这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就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小圆桌和一把椅子。毕竟这只是王城一家普通旅馆的普通客房,当然不能和自己家里相比。伊阿斯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水给自己压压惊,衬衣被汗水打湿了,刚才这个梦把他吓得够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自从踏上神国的土地,至少有四五次这样从睡梦中惊醒。“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伊阿斯站在窗边望着空旷的大街,想到自己未知的前程。

神国,传说中众神居住的地方。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自三十多年前航海家发现这座大岛以来,越来越多的冒险者穿过其四周危险的雾海踏上这片土地。众神的宫殿、奇形怪状的魔怪、神秘的地下城与数不尽的宝藏,一个又一个传说吸引着各种各样的冒险者。伊阿斯则是为了传说中的魔法而来。他的家乡在遥远的云中之国米斯利尔,也就是白山国,从路途上来看,他比其他冒险者走过了更多更远的险途。他的祖父是大图书馆的馆长,同时也是国王御用魔法师。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也就不难理解伊阿斯在魔法方面的天赋。十二岁就进入魔法学院学习,成为米斯利尔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法师学徒。不仅如此,以他现在的水平,今年才二十岁的伊阿斯甚至已经可以胜任讲师的职位,将来还有希望成为米斯利尔最年轻的魔法师教授。不过他并没有在学院继续深造下去,一方面是为给祖父避嫌,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一个他未对任何人提起的理由,米斯利尔的魔法已经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继续钻研下去了。虽然伊阿斯还没能将每种魔法发挥出最大威力,但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已经掌握米斯利尔的每一种魔法,对更多魔法的求知欲就像沙漠中徘徊的幽魂对水的渴望一样强烈。在这时候,神国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抓住了他的目光。根据上古传说,世界各地的众神与魔法都起源于神国,航海家与冒险者带回来的零散信息更是描绘了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小天地。“如果魔法起源于那里,应该能找到更纯粹的伟大魔法吧,说不定还能目睹神的真容呢!”出于这样的想法,伊阿斯走上了远赴神国的艰难旅程。

一路舟车劳顿,又在海上漂了两周之后,伊阿斯才踏上神国的土地。而现在,他已经在神国旅行一个多月,先后造访了晨星城、绿野城、雪岩城、暮光城以及王城,可以说是走过了半个神国,而这一个多月的所见所闻带给他的只有两个字——“失望”。虽然神国面积比米斯利尔还要大一些,地理条件也更好,但比起家乡的优雅与繁华,这里显得那么粗鄙。尽管各座城市也有高大的城堡和整齐的街道,但建筑工艺远逊于米斯利尔,郊外更到处是没有人烟的荒野。在翻阅神国的史书后,伊阿斯了解到神国还叫黄金国的时候也曾无比辉煌,一百多年前与魔人魔怪的黑暗大战几乎彻底摧毁这个国家,神国能恢复到如今的水平已属不易,可这确实和伊阿斯想象中的样子反差太大。

另外,伊阿斯还没有找到神在哪里。虽然除王城之外的几座城市都有各自的神殿,但伊阿斯拜访过那些教会后却对他们心生怀疑。米斯利尔现在是没有神的,为此米斯利尔人经常自嘲是被神抛弃的国家,不过伊阿斯通过自幼博览群书,他相信神是真实存在的,认为神可能是比人类更高贵也更有力量的古老种族。但在神国这里,看着神殿前高大而奇异的神像和那些喋喋不休拉他入教的祭司,伊阿斯觉得自己找不到神的踪迹。虽然祭司们确实在教徒身上显示了各种神迹,比如像鱼一样在水底长时间游动、数倍于常人的力气等等,不过在精通魔法的伊阿斯看来,这只不过是祭司在教徒喝下的圣水中施加了一些魔法而已。“一群招摇撞骗之徒”,这就是伊阿斯对教会的评价。

最让伊阿斯失望的,则是他学习魔法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在了解神国的基本情况后,伊阿斯就来到位于雪岩城南侧依山而建的法师学院。他本来希望能在这里接触到古老而珍贵的魔法典籍,学习难得一见的古代魔法。结果,他发现这里的研究者也和他一样努力寻找着过去的魔法,因为早在黑暗大战之前神国的魔法就已经没落了。当时的人们对于强大的魔法越来越害怕,尤其是这种力量只为少数魔法师所掌握,更激起了大多数人和当权者的嫉妒与恨意。在各种法律与暴力手段的压制下,无数魔法书籍被焚毁,魔法师们或不再使用魔法,或纷纷出走不知所踪。讽刺的是,黑暗大战中人类面临的生存危机却成为了魔法与宗教复兴的转机,神国现存的魔法研究基本都是在那时幸存下来的基础上一点点地挖掘重建的。一百年来,这里的魔法仍没有恢复到往日的水平,对伊阿斯来说,有些方面还不如他的家乡。

魔法药水和魔法石是神国最近二十年魔法研究的主要成果。魔法药水和米斯利尔的魔药比较接近,但制作方法有所不同,除符合配方的原材料与炼制方法外,还需要一定的魔法能量注入其中。而魔法石则是为数不多令伊阿斯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些魔法石一般是由教会的祭司在各种昂贵的宝石中注入魔法而成,其他人即便没有学过相对应的魔法,只要掌握基础的魔法原理,就能操控魔法石放出魔法。之前在绿野城的三马酒馆前围观决斗时,看到那个矮胖的壮汉突然从铁盾中放出火球术烧焦对手一只胳膊,伊阿斯着实惊讶了一番。

“难道历尽艰辛的来到这里,却要无功而返吗?”总还是有希望的。还有一半城市伊阿斯没有去过,荒野中的都市废墟说不定也隐藏着散落的典籍,更何况还有神秘的地下城没有去探索呢,传说那里还能找到强大的黄金国的痕迹。不过对于这种真正的冒险,伊阿斯还是有所顾虑的。这么多年来,已有不少来到神国的冒险者把性命也丢在这里。虽然熟知上百种战斗中用得到的魔法,但伊阿斯毕竟还很年轻,学得又太多,还不能把每种魔法都修炼到高阶。而且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万一遇到魔怪,还没有把握一定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些,伊阿斯摇了摇头,使劲伸个懒腰,“还能睡几个钟头,明天再想下一步怎么走吧。”就在他伸手去关窗户的时候,楼下旅店大门那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伊阿斯探出头张望过去,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看上去有钱而又贫穷的人歪着身子靠在旅店门前。说他有钱,是因为他穿着一般市民很少穿的带有家族标志的深色罩袍,扎成马尾的金色长发也显得与众不同。说他贫穷,是因为他肩上的背包已经破烂不堪,勉强兜住包里的东西,罩袍上沾到不少泥巴,右腿弯曲着似乎有伤,但他却没有骑马,更没有马车。“真是狼狈不堪啊。”来到神国以来,伊阿斯已见过不少怪模怪样的冒险者,这个人同样也提不起他的好奇心。他关上窗子,躺回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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