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二十多万巨款,淇洛一路上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他在想,自己为棘买药的钱是彻底赚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多出好多,足够自己过上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他甚至开始做梦要不把实习医生的工作给辞了,大学也不上了,拿这二十多万逍遥自在去。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首先这个月的房租他还没交,扣除三千。但房租不是只有这个月,他如果还想在那小阁楼里面住的话,那每个月这三千块钱必不可少了。再加上吃喝拉撒和自己偶尔去红杉树那边浪的钱,二十万顶多花个几年就没有了。之后再想找工作,门都没有,自己大学还没毕业,长得又那么瘦,哪怕搬砖都不会有人要。而且淇洛心里也清楚,一旦养成那种游手好闲的生活习惯,再想改就困难了。
“天哪我为什么没有把那三百万保住呢?为什么没有用那三百万再赢个三千万、三万万出来呢?”淇洛懊悔地拍着大腿,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也没办法,毒蛇给他的是一次性的会员卡,即便他现在再想回弗洛朗丹俱乐部,看门人也不会让他进了。何况这次能够用一千块赢二十来万算是他的侥幸,那些因为嗜赌而把家产输个精光欠下一屁股债而自杀的人,淇洛即便没有亲眼见过,报纸上这种报道也层出不穷。理智告诉淇洛要适可而止。
出了那辆赌场的福特车,淇洛快速奔向自己租的小家。现在已经是九点半,房东一家人有早睡的习惯,这个点已经全部歇息了,所以淇洛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就直接爬上了阁楼。出现在他面前的依旧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破烂家具,其中就有那个他自己组装的一体式书桌加衣橱。淇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口袋中拿出自己赢来的那笔巨款,认真点数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双手将它放在了书桌上。整个过程仿佛什么庄严的仪式一样,淇洛想这也算是自己“赌王”的加冕典礼了。
下面一步就是触动天使翅膀上的机关,打开衣柜旁边的暗阁,然后把钱放进去存起来。他伸出手来触摸摆在桌子上的铜天使,就在指尖与光滑的金属相接的那一刹那,回忆如同电流一般通过淇洛的全身。不久之前,他就是这样轻轻触动机关;也是像这样静听到齿轮的呜咽;也是像这样用手在衣橱侧面摸索找位子;也是这样将暗门一拉,灰尘扑面而来。不同的是,上次他是为了救一个人,下定了决心之后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搭上,丝毫不在意这样做的后果。现在他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将赌博赚到那二十多万存到暗阁里面,还是用自由党给自己的那一千块钱做注。而那个人呢,淇洛现在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她的一切,想都不敢去想,一想就会头疼得无法忍受。
“她是棘,她是淇洛在孤儿院的“妹妹”,她一直希望能够和淇洛哥哥在一起。”就在淇洛痛苦的时候,一个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在空荡的阁楼里面回旋着。
“谁?”淇洛惊恐地看向四周,当然,这里除了他自己陈设的那些破烂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声音是从淇洛的内心深处探出来的。起初还很微弱,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强:
“她一直关心淇洛,支持淇洛,然而,淇洛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不仅不见,淇洛还用这个时间来赌博了,上流社会的感觉很舒服吧。”
“不!”淇洛歇斯底里地喊道,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不可能!她会回来,只要实验成功,自由党就会把她还回来的!我们一定能够再见面!”
“还回来?自由党是什么东西?黑帮吧。”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淇洛两手使劲地揪自己的头发,企图用疼痛来分散注意力,可是那个声音依旧不依不饶,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向淇洛刺去,淇洛连一点躲闪的余力都没有,只能硬生生地将他们全部吞下。
“快点收手吧,如果实在没有救的话,至少要让她平平静静地死去,死的有尊严。”
突然间淇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强卢卡,他用他那同情的、严肃的眼光看着自己,劝告道。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抉择!”淇洛对着虚空争辩道,他的脸已经从赌博归来那兴奋的红色转成死灰色。
“去看看她吧,淇洛。”那个声音最后说。
“去看看她吧,淇洛。”淇洛嘴里复述了一遍,眉头一皱,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白大褂往身上一套,下楼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现在很晚,公交车和有轨电车早就停运了,出租车也没几辆,整个大街空荡荡的,只有连排的路灯依旧不知疲倦的闪烁着。白天轰隆隆冒着蒸汽的大工厂此时也安静下来,居民楼中隐约传出留声机的声音,放的是肖邦的《夜曲》。淇洛可没工夫欣赏优美的钢琴演奏,他在人行道上飞奔着,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过,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到累。他仿佛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前行,若是慢了,棘可能就先他一步走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淇洛终于来到了中心医院。他用钥匙通过侧门进了住院部,混在一群查房的实习医生中,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等到医生们上了楼,他一个人偷偷溜到了棘所在的那一层,在走廊微弱灯光的指引下,他轻轻开启了熟悉的病房门。
里面的病人正准备睡下,却被淇洛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连忙拉亮了灯,见是医生,就没有多想,把灯拉灭继续睡觉。
但仅仅在那灯光亮着的那一刹那,淇洛已经看清楚了病人,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女性,不是棘。棘不可能还在这里,淇洛无论跑得有多快也无法赶上她,她早在今天下午三点钟就已经“转院”了,强卢卡中午吃饭的时候亲口跟淇洛说,淇洛听得明明白白。为此,强卢卡还给淇洛放了半天的假,让淇洛好好送送她。结果,淇洛去赌博了。等淇洛回来,她已经不见了,房间里面住上了别的人。
那个梳妆台还在,当初是淇洛为她亲手打的。淇洛虽然是学医的,但也和其他的男生一样会一点木匠活,棘一直想要病房里面能有个梳妆台,可是她住的并不是什么高级病房,自然不会配备这么好的家具,所以淇洛直接为她打了一个,用的还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废料。棘还因为这件事情把淇洛当英雄一样崇拜了好一阵子,还缠着他叫他为自己打一个城堡。
“这种小梳妆台间架结构简单,打起来轻松,至于城堡嘛,你还得另请高明咯~”淇洛抚摸着那梳妆台,微笑着,嘴里面喃喃地道。
床上的病人似乎被淇洛的声音吵醒了,翻了个身。淇洛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但听到病人有节奏的呼吸声之后,松了口气。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把脑袋里面想的东西说出来。
在梳妆台前流连许久之后,淇洛捏起脚尖走到了病人的床前,弯下腰来,轻轻打开床头柜的小门,里面放了些杂物,全都是新病人的日用品。某天的夜里,淇洛也像这样偷偷溜进这间病房,把买到的PMB-Σ(其实是PMB-Σ+)放进床头柜里,并再三嘱咐棘吃药的时候不要被别人发现。现在这里一点药都没有留下,估计是棘“转院”的时候把它们全部都带走了。
淇洛回想起那天棘吃了药之后,发生了如此强烈的副作用,险些一命呜呼。自此之后棘就再也没敢吃过药,她说她很害怕,说实话,淇洛现在也很害怕。自由党是什么?黑帮啊!自己怎么能够这么轻信它呢?万一自由党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胡乱编造一个PMB-Σ+出来,哄着淇洛喂棘吃下去,然后如同看戏剧般颇有兴趣的欣赏棘在生死之间挣扎,那白白将棘送出去的自己,岂不是也成了帮凶!
淇洛在疑惑。
淇洛知道自己不能疑惑,必须尽早的做出决定。如果放任自由党这样下去,不可以排除他们真的是在治疗棘,但也不可以排除他们只是在玩弄棘的生命。倘若现实是后者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多耽搁一秒,棘也就多一分危险。如果贸然跟自由党作对把棘抢回去,首先自己能否对抗那么大的黑帮不说,淇洛手头上也没有证据证明自由党在做那种龌蹉的事情,万一搞错了只会激怒自由党导致撕票悲剧的发生。
淇洛在打一场战争。
一场用一个人与全世界作对的战争。
自己既是指挥员又是战士,必须在生死攸关点独自做出准确的判断,也必须在被敌人包围的时候独自杀出一条血路。没有人会帮他,淇洛全部靠自己,只能靠自己,如果失败了也要独自承受所有的后果,无论是爱的人死亡,还是自己被误解,或是其他更惨的结局。由于自己走的终非正道,淇洛知道即便赢了也不光彩,后续还有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去处理。为了一件事情,撒了一个谎,接着为了圆那个谎,再撒一个谎,这样无止境的撒下去,最后弄得全世界都是谎言,自己再有本事也无法收场了。
但淇洛没有其他退路可走,他必须迎战。像强卢卡说的一样,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还要沿着这条错误的道路继续走下去。用赌博来麻痹自己实在是最烂的方法,因为这样做既浪费时间,又会给自己安全的错觉。
淇洛必须有这个觉悟,用肉身去当“超人”的觉悟。
病房外面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护士们要来查房。淇洛知道自己离去的时候到了,他最后深情的凝视这间病房,这间充满着有关孤儿少女棘或是愉快、或是不愉快回忆的病房,一咬牙,转身向房门走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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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内科领导办公室。
“喂!干活麻利点!那边也要扫!真不知道强卢卡那家伙脑子出什么问题了,送你这么一个毛都没长的小屁孩来帮忙。切,不添乱已经很好了。”科主任厌烦地嚷嚷着,用脚踹淇洛,像踹小动物一样。
大概是为了防止淇洛受太多刺激,强卢卡把他暂时从身边调走了,而且免去了他的查房工作,让他专心为医院三线领导打杂。三线领导的办公室离棘原来的病房挺远,淇洛也好换换心情。然而淇洛的这位三线领导比强卢卡要难伺候多了。强卢卡虽然是个二线的副主任医生,但也在一线干活,算是了解民间疾苦的那一类型,对手底下的实习生们还不错,然而这个家伙完全就是集结了所有恶领导的缺点于一身,趾高气扬的,根本不把实习生们当人看。强卢卡把他分配给淇洛,其实也是想搓搓这小家伙的锐气。
被踹了的淇洛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着科主任的脸,这家伙脑袋很肥,额头上堆叠的全是皱纹;眼睛形状相当圆,颜色很深;鼻梁塌的几乎看不见,鼻头突出像个脓包;两腮的肥肉垂下来,奇丑无比。淇洛越看越觉得这颗脑袋不像人类,活生生一条英国斗牛犬。每次这么类比的时候,淇洛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笑。
“看什么看!干活去!想被开是吧!”见淇洛盯着自己看,而且嘴角渐渐露出嘲讽的笑容,科主任大怒,一个巴掌就朝这年轻人脸上扇过去了。淇洛没敢躲,只感觉半边脸有点麻,耳朵嚣叫起来。
“对……对不起……”淇洛低三下四地道歉,乖乖地把角落的灰也给扫了。他记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软过,无论是对强卢卡、席德佳嬷嬷还是自由党,大概是因为自己闯的祸够大了,怕再生事。
“柜子那边,给我抹干净!”淇洛将整个办公室扫完之后,科主任又扔给他一张报纸,吩咐道。
淇洛接过报纸,发现是八年前的《伦萨今日》早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兴趣起来了,将那张报纸翻开大致浏览了一下,看到八年前的总督医保改革风波,女权主义激进者示威游行还有乱七八糟的明星绯闻事件,再想想现在这其中的风云人物有几个还能红到现在,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当淇洛正准备把那玩意合上干活的时候,一则新闻突然间跳入他的眼帘:
“博爱医院10岁重病少年失踪。”
再往后看大致是:那位少年是孤儿,本来在医院治疗的很好,病情已经趋向稳定,却在某天莫名其妙地转院了。转院之后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少年的监护人——也就是孤儿院院长向警方报案,目前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不排除绑架的可能性。
“棘!”淇洛脑海里面立刻浮现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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