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步入通道的感觉,是以前不曾感受过的。当黑暗临近,阴影覆盖身体,压抑感和不祥预兆变得更强烈。
他一步步沿着阶梯向下,鞋子跟岩石碰撞,在狭窄通道里发出的回音,就像扩大了数十倍的指针跳动声。
“星缠?”他喊了一句。
明明星缠比他进入通道的时间快不了多少,但他却根本听不见她走路的声音,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感到怪异。明明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就算动作很轻,脚步声依旧在通道中扩散得很远,如此一来,自己应该和星缠能相互听见脚步声才对。
然而他话语即出,回应他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声音。星缠名字的尾音在通道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回音未散,身后又传来石块碰撞的声音。
“轰隆隆——”
石块在沉重和顿挫感中角力、移动,开始合并,一点点将通道中的微弱光源扼杀。
这下,铜马凡整个人都身处无边的黑暗中了,就连轻轻呼吸,都会被狭窄密闭的空间放大无数倍,然后重重地回传到耳朵里。
他手抚墙壁,岩石冰冷,掌心贴在上面,能明显感受到,它散发着和外面岩石一样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诡异,包含着腐烂的臭味和死亡的阴冷。他控制手掌贴着岩石移动,皮肤感觉到微弱的刺痛。
他收回手,状态值竟发生变化。检查状态栏,发现血量值竟下降了1%。
“通道居然对玩家产生了伤害?”
铜马凡打量自己掌心。
“对玩家的敌意已经强烈到这种地步了吗?以至于杀气都扩散到了通道里?”
他收回手,迅速朝更深的黑暗飞奔深入。
凭借须佐璃的治疗道具和【恶魔】特性的强大恢复力,此时此刻,铜马凡胸口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多次使用域技耗损的能量值,也恢复到超过70%。于是为了不出意外,能够更快穿过这异样的通道,他决定——
“【第零域技】……”
铜马凡念出域技之名,周身开始出现电火花,它们围绕他的身躯不规则地闪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只一步,就已向下冲过数十个台阶。两边的岩石在他的余光里飞速倒退。
“【流星神速】。”
域技之名以完整姿态被吟唱出后,才开始发挥它真正的力量。
铜马凡周身的电火花由白变银,长度延伸,闪烁的时候,从单点变成了长线的样子,同时,闪烁的频率增加。
下一秒,他整个人化作一支利箭,以闪耀的银色姿态破开黑暗。他没有落地,也无需落脚点,就这样笔直冲刺,沿着通道和阶梯延伸的方向,冲向深渊底部。
现在,只要铜马凡经过的地方,黑暗都会被驱散——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以令他看清周围的一切。他注意到,随着深入,岩壁的结构已经发生变化:变得更加突兀,表面凹凸不平,而岩层的岩石也由深黑转红,看上去就像浸染过鲜血一样。
他感觉到红色岩层的异样,更强烈的敌意从中散发,如同化作实体怪物,将他包围在中心。
虽然他并无惧意,但在开启了域技之后,以如此速度行进了这么久,仍没看见任何一个人这一点,却着实令他感到不安和焦虑。
大家……
铜马凡也不减速,继续向前,大喊:“溟寺!”
呼喊变为回音,很快,就连回音都被他的速度远远甩在后面。可仍旧无任何人回应。通道中唯有他破开风的声音一直在回荡。
他接连喊出团队中所有人的名字,但结果都一样,无人应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持续加速。
当铜马凡以“流星神速”状态移动,他属性中的敏捷值会大幅提升,就算在整个团队里,此状态的他,速度毫无疑问也是数一数二,然而现在已经维开启此状态行进了这么久,不仅没有看到任何成员,也没有看到通道的终点,令他不得不感到疑惑。
以往的攻略中,他曾走过的任何一个通道都不及此次怪异,即便根据关卡种类的不同,通道的式样和现身方式会有所不同——
他仔细回忆,然后【珊瑚深廊】和【风灵之乡】这两个关卡在记忆中浮现。
他清楚地记得,珊瑚深廊的最终BOSS位于普通区域——一个巨型水族馆迷宫的下方,进入通道后的移动方式,就是下潜,而下潜的距离,就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长通道;通道长度第二的风灵之乡则是在击败普通区域的BOSS之后,可以从每一只击败的BOSS那里获得【移动道具·风灵蒲公英】,然后团队成员以它为载具,就可以迎着通道中的气流上升到最终BOSS的所在处。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通道作为连接BOSS区域和普通区域的桥梁,它们有一个不可置否的共同点:即距离不会超过半公里。
可现下想来,粗略计算一下自己使用流星神速移动的距离,应该10个半公里都不止了吧?
正想着,通道内,岩壁的样子再次发生变化。虽然不像开始那样,一片深黑,岩壁参差不齐——也不像刚刚那样一片血红,令人不安,可在他看来,现在通道的样子比先前要恶心和诡异的多。
岩壁上,变成了一片灰色。与寻常暗淡的灰色不同,它呈现出一种由腐烂和脏乱混合而成的死灰色,就像某种垃圾被焚烧过后留下的残渣,再跟水泥混合后的姿态。
至于岩壁上的凸起,虽然确实变得平滑了,可是却并非那些凸起的岩柱“不见了”,而是“扭曲了”,本来应该坚硬的岩壁,在覆上这一层令人厌恶的死灰后,就失去了本来的面目,越是,整个通道内部,包括铜马凡的脚下,都变得潮湿泥泞起来。
异化的岩壁发出如沼泽般的“咕噜咕噜”声。
铜马凡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台搅拌机里面,周身异化的岩壁就好似水泥一般,滚动着,凝聚着,不断发出黏腻的声音。
他往左看,一根岩柱正在变化中,它本来是凸起的,但被那股死灰色包裹之后,它失去了原来的硬度,形态也变得不稳定,转瞬间,就像融化的冰淇淋垮了下去,慢慢塌成一个鼓包,最后完全融入死灰色的“水泥”。
“哗啦——”
从下方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但他速度过快,又没有刻意观察下方,所以竟没看清那是什么。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鱼儿跃出水面,又像海鸟为了捕鱼潜入水中的声音。
然后类似的声音又再度出现。不止是下方。整个异化的岩壁上,会随机在不同的方位发出这种声音。
铜马凡注意到岩壁异化程度更为严重。他在极速中环绕四周,岩壁变得更加粘稠,比刚才更像液体。
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瞬间,他集中精神,朝左下方看去。
“呜!”他瞳孔一紧。
尽管一个照面的时间都没有,铜马凡便和那东西渐远,拉开了距离,不过,他还是成功利用那须叟看清了那个声音的正体——
那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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