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逐渐暗淡消失,地下空间重归阴暗。铜马凡和溟寺须佐璃在寂静中对视。她眼睛眨也不眨,虽在微笑,可一语不发。
铜马凡被她看得惮惮的,想抿抿嘴,或者随便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股沉默,可是须佐璃那双眼睛就像带有魔力,把他目光牢牢地勾住——就算是被她单方面盯着,他相信压迫感也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毕竟,这种被她手掐把拿的感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想求助卡黎和尘刃光,希望两人随便做点啥,转移须佐璃的注意力,救自己脱困。刚动手指,须佐璃双瞳忽然微微一紧。动作就此凝固在空气中。
铜马凡不禁咽了口唾沫,感觉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她的目光下冻结。这感觉就算一个人独战玻尔卡斯的血肉仆从也不曾有过。
“卡黎君,”须佐璃唤道,一如往日,语速缓和,语调平静,声音柔软清冷像是黑丝绸。
须佐璃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之际,双瞳深处轻荡着小恶魔般的波澜,虽然只有短暂一瞬,但仍使他头皮不自觉地发麻。
他一屁股坐倒,犹如重获生机,大口呼吸喘气。明明只是被她盯着而已,却感觉比挑战BOSS还要紧张。明明应该习惯了才对。可为啥每次她摆出这种表情,就总感觉自己是一只被猛兽瞄上的……兔子?
尘刃光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心脏砰砰跳的铜马凡。一旁,卡黎表面虽波澜不惊,但浑身僵硬。
“‘她’也来了。”她在微笑中昂首,上方,裂隙消失的最后一刹那,一颗淡黄色的“星星”掉落下来,轻轻落在她一侧。
光芒中又走出一名少女。
“夏莱丝?”卡黎诧异,“你怎么也跟副团长一起……”看向须佐璃。
铜马凡明白卡黎想说什么——
团队进入隐藏关并进入第二攻略期时,就分开了,他们必须分散成七个小队,分别攻略七个分开的关卡。夏莱丝当时就分配在须佐璃的所带领的第六分队里。
“凡哥!”夏莱丝一下子就跳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胳膊,“你的胸口?”回头,“还有卡黎怎么也伤得这么重?”
铜马凡在恶魔特性的影响下,胸口的窟窿正在缓慢恢复。他摆摆手:“遇到了棘手的强敌。如果没有卡黎和刃光,结果如何还说不准。我没事,去帮卡黎治疗吧。”停顿,想起什么似的,“当、当然,溟寺也帮了大忙!”
夏莱丝瞥了他一眼。走到卡黎后面跪坐下来,扶起他,让他的头部依靠自己的身子。
至于须佐璃,则像没听到他的话。她自顾取出治疗道具【星砾之灵】,单膝蹲下,递给尘刃光。
尘刃光一边道谢,一边帮铜马凡打圆场:“看来我们三个男人,早就被女子组远远甩在后面了呀。”他把星砾之灵抛入半空,五彩砂砾在空中飘扬,开始治疗伤势,“如果不是须佐璃小姐及时赶到,补上那一剑,我们恐怕要比现在的样子惨多了。”
须佐璃摇头,“恰恰相反,若非尘君在这里,你们的队伍可能就要被某人带领走向覆灭了吧?”
铜马凡一怔。
“卡黎君也是,”须佐璃俯身将【薄暮心蓓】塞到夏莱丝手里,“因为跟着某个笨蛋而负伤。”
卡黎大力摇头,夏莱丝则一直没收手,指着手心里摆放的黄昏色花蕾:“雨姐姐,这个还是留给凡哥吧!”
“我不——”刚想开口,须佐璃余光却对他一瞪,话语生生被她目光瞪回肚子里。
须佐璃冲二人浅浅一笑,食指竖于唇前,做噤声手势。见她这样,二人一下就安静下来。
须佐璃静静盯着夏莱丝,脸上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表明,必须亲眼见到夏莱丝对卡黎使用薄暮心蓓才行。
夏莱丝指尖在花蕾顶端轻点,花瓣瞬间盛放,黄昏色四溢,花朵逐渐融化成晶莹的流体,而她手掌较小,所以有些液体就流落溢出。她把手掌挪到卡黎嘴边,喂他饮用。
“这种时候,”须佐璃双瞳中带着玩味看着夏莱丝,“不是应该用嘴吗?”
卡黎一下子呛得不轻。
“你说什么呀!雨姐姐你!”夏莱丝声音在害羞中高亢起来。
“我说错了吗?”她一歪脑袋,食指轻轻敲打面颊。
“如果不想让薄暮心蓓的露水流到地上,用嘴,对嘴,”她双手食指在面前交叉,“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她目光回到二人脸上,变得深邃,“况且作为恋人,你们俩的关系,早越过这一步了吧?”
尘刃光很少激动,但现在却很开心。“我们还一直担心你这小子性格太闷,怎么才能跟夏莱丝告白。”他笑着说,“亏阿凡跟我还在一直琢磨,该如何让你到达起跑线,去追夏莱丝。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原来你已经越过终点,反倒是我们瞎操心了。”
铜马凡也微笑看向二人,“这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呢。”
“凡哥,我……”夏莱丝面对铜马凡的时候,声音总要比平常软很多。
“我之前跟你说的没错吧?”他笑道,“卡黎一定会先于你表白的。”
“你性格大大咧咧,疏忽了很多细节,而你们关系暧昧,我又找不到方法明说。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之前你不是跟他闹别扭吗?那个时候,卡黎在你面前表现得越冷静,其实,说明他心里其实越紧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那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该怎么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你这件事情上。可你这个性格呀,却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铜马凡看向卡黎,“你又知不知道,夏莱丝老是跟我抱怨,说你像块木头,甚至有时候说,你根本不在乎她。就算我和刃光帮你说了很多好话,可小丫头怎么都不相信。”
“现在,皆大欢喜。卡黎,你不是做得很棒吗?”
“团长,副团长,军师,我——”
“什么都别说,安心恢复。”须佐璃打断他,然后鞋子后跟轻触地面,展开小范围的【治疗领域】。细密凉爽的雨雾从天而降,笼罩众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铜马凡问。
夏莱丝害羞得说不出话。
“卡黎君不说话,可不代表你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哦?”须佐璃道,然后自言自语,“是什么时候呢?虽然我没有刻意关注,但是有些事情的细节我还是知道的,譬如——”
“好啦!”夏莱丝的脸红到耳根,“我交代!就是这一次进入【方块】之前才同居的啦!”
“同居?”铜马凡和尘刃光吓了一跳。
须佐璃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就用手掩面,侧身露出狡黠笑容。“没想到只是撒个小慌,居然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她看向夏莱丝,“真是不打自招呢。”
夏莱丝意识到上当,羞恼又语塞,抿着嘴,样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溟寺,别为难他们了,我……”铜马凡转移话题,帮二人打圆场,可看着须佐璃的侧脸,又接不上自己的话,“大家……大家现在应该都已经斩杀第二阶段的BOSS了吧?”只好随便编了个像样的借口。
须佐璃放下手,合上眼睛,一幅满不在乎的表情,然后转身背对他,用敷衍的语气说:“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话,可是我怎么看不见?”她问众人,“你们看见了吗?”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尘刃光和卡黎夏莱丝三人仿佛在时间中静止,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了下去,一股异样的沉默,混合湛蓝雨雾,在空气中弥漫。
这种心头被锁锁住的感觉一旦发生,他就明白,也只有自己能打开了。除了他,没人能打破现状。
“那个,对不起,我不该鲁莽。”
她不回头。
“我……应该听你的,当初不应该决定一个人进行攻略,导致刃光和卡黎因为担心我,而跟我一起行动,最后害他们受到意料之外的伤害……”
他尽可能总结回忆自己的鲁莽,用道歉来平息她的不满。
“啊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呀,”须佐璃半侧过身,一只紫色眸子睥睨地上的铜马凡。
眼看反省起了效果,能让她跟自己沟通了,于是赶紧继续:“还有,让溟寺你做无谓的消耗,来救——”
铜马凡态度端正,双眼看着地面,但说到这里,一阵紫罗兰的香气从鼻尖掠过,接着,一只凉凉的,白皙的手掌就贴到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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