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休假结束后，我准时走进蕾缇娅的办公室报到。
“哦？这次竟然真的把假期休满了再回来，你的心可真宽。”
坐在办公桌前的蕾缇娅微微一笑，双眼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别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莉丝呢？你也帮她放假了吗？”
“她还在执行我交给她的神秘任务呢。”
“也就是说这两天一直都在工作没有停过吗……你可真是个魔鬼。”
“这种程度就要被称为魔鬼吗？别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蕾缇娅学着我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和当年使唤你的时候还差远了吧？更何况我姑且也向她提过休息的事，但她却比以前工作得更加卖力呢。”
“也不知道是为了追赶你还是追赶我。”
有意无意念叨出这句话的蕾缇娅终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而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更加头疼。
“……希望你只在我面前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呵呵呵，谁知道呢？”蕾缇娅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闲聊就到这里，这两天你有什么收获么？”
“……你从哪来的自信才会对一个休假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按了按额头，“不过，姑且算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引蛇出洞的办法。”
“哦？这不是挺能干的嘛~说来听听。”
于是，我把自己初步定下的作战计划娓娓道出，蕾缇娅只是专心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并无过大的起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虽然在细节上还有待修正。你觉得怎么样？”
蕾缇娅只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呢，那就按你说的做好了。”蕾缇娅说着拿起了手边的通讯终端，“增设独立线路的摄像头的事就由我来安排，你就抓紧时间去联系他们吧。需要给你多派些人手么？”
“嗯，那就拜托你了。”我点了点头，“毕竟我们还不了解那位幕后黑手的性格，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开始大展手脚。”
“那么事不宜迟，大家都开始行动吧。”
“好的！”
作战计划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我也开始进入了白天做准备工作、晚上加强巡逻、深夜很晚才能回家休息的循环。为了不吵到千绘，每次回家进门后我都是蹑手蹑脚，然而她房间里的灯总是等我快要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才会熄灭。
虽然都不是双方真正愿意想做的事，但只要保持这样就可以了。可能这就是亲人之间的默契所在吧？
作战计划实行的第四天，我与蕾缇娅长官派给我的人手分头行动。开车回办公楼的路上，我在街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莉丝没错。她似乎也是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原本考虑到莉丝正在执行蕾缇娅长官派给她所谓的特殊任务，不太方便打扰。但我最终还是未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将车驶向了街边。
我在莉丝稍前一点的位置停下车，放下车窗，而她也注意到了我。
“这位小姐，你看上去好像有点累的样子呢，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放下心一般冲我微微一笑。
“……可以吗？”
“当然可以，上车吧。”
莉丝上车后，我重新发动引擎，并思考着该怎么挑起话题。
刚才的说辞并不能算是搭讪，因为莉丝的脸看上去的确有些苍白而憔悴。
“最近的工作很辛苦吗？听蕾缇娅长官说，你都没有休息过，已经连续工作快一周了吧？”
“……和卡尔德警官的工作量比起来，我这边根本就不算什么。”
“哈哈，你太谦虚了。不过从你目前的状况来看，你似乎承受了超出工作量的精神负担呢？”
“……”
“蕾缇娅长官交给你的神秘任务，到底是什么？”
莉丝依然保持沉默，车内一时只剩下我早已听习惯的沉稳的引擎声。
我偷瞟了一眼，她垂下眼睑，视线固定在自己的脚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握拳。
看来不打算说呢。我不禁叹了口气。
“不说也没事，毕竟是机密任务呢。”
“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希望它能变得更加柔和，“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带领的第一个新人会在我管理不足的情况下早早地崩溃退场。”
我可不是在吓唬人，同样的情况我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
“谢谢卡尔德警官的关心。”
这样的道谢我也一点都不想听到啊。
“我们到了。”
“嗯，谢谢警官，那我就先告辞了。”
莉丝低头致谢后，下车向员工宿舍的方向走去。我坐在车里，一直目送她单薄但不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办公楼的正门内。
“哦呀？今天回来得很准时嘛？”
我推门而入时，蕾缇娅正在悠闲地品尝花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清香。
“……摄像头已经都安装完毕了吗？”
“嗯，这件事昨天就已经处理完了。你呢？”
“每个地方都协商过了，他们也对我们提出的预算补偿没有异议。今天则是把每条运输线路都核对了一遍，明天开始就能正式实施作战计划了。”
“嗯，做的不错。”
“……”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星期，你到底派莉丝去做了什么？”
蕾缇娅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询问这个问题似的，一点都不意外地把茶具放在桌上，又舒服地躺进椅背里。
“你从自己手下的口中都问不出来，还奢望着从长官这里得到答案吗？”
“……但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已经坚持下来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蕾缇娅十指交叉，叠放在自己的腹部，“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当初我对你的训练可远远不止这种程度。”
我突然想起了莉丝在车上和我说过的话。
“你和她说了我以前训练的事？”
“没，通过这种方式施压才会真的让她崩溃，我还不会残忍到这种地步。顺带一提，她也没有主动问我。按莉丝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上司顶嘴的呢。”
“……真是麻烦。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尽量在一个星期内抓到他。”
“嗯，那就麻烦你了。”
蕾缇娅直起背，把脸蛋放在支撑在桌面的双臂上，对我绽出了一个不同于拿手的职业性微笑的甜美笑容。我怕自己多偷看一秒又一秒，连忙转过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没事，明天见。”
实际上，作战计划的效果在准备阶段就已经体现了出来。计划正式实行的第四天，我们便在新增设的监控画面上发现了宝贵的线索。
“信息组的成员已经根据监控画面推断出了他的藏身之处，你打算怎么办？”
蕾缇娅看向我时，我已经在麻利地穿戴装备了。
“这还用说么，我现在就过去将他绳之以法。”
“可以的话，你一个人去吧？”
“……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如果莉丝跟过来我反而会有些担心。”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还有事情让她做呢。”
“……在这种时候？你可真爱使唤人。”
我没有多问什么，抓紧时间出发了。
按照信息组提供的详细地址，我顺利来到了目的地——一个从外观看上去似乎是已经弃置了的旧仓库。它坐落在一片较为偏僻的工业区中，虽然与周围宽阔的厂房格格不入，但依然能够将自己很好地藏匿于其中。
这样的地点，同样也很适合藏匿犯罪行迹呢。
我在内心花费半秒的时间佩服以后，直接一拳锤开了仓库陈旧的铁门。仿佛是不满自己受到打扰一般，灰尘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
我摇了摇头，开始四下打量起这里来。
阳光无法照进这个鬼地方，在这个昏暗到极致的环境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不过也拜此所赐，我的视线捕捉到了正前方一点闪烁着的微弱荧光。
“嗒，嗒，嗒。”
我饶有兴致地一步步向前走着，孤单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落寞地回荡。我也渐渐看清，荧光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个用厚玻璃围起来的小型机房。至少有三块电脑屏幕正在运作着，而被三个角度的荧光同时照亮的地方，似乎有个人影坐在那里。
在我差不多走到仓库中心位置的时候，一位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人的声音通过优质的扩音设备传来。
“竟然独自一人如此嚣张地闯进来，我应该先佩服你哪一点呢？”
我停下脚步，等回音完全散去才缓缓开口：“从以前的蛛丝马迹来看，你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应该不会请什么帮手，所以我这边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哼，就知道耍小聪明。”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现在就在眼前的幕后黑手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很简单。如果自身力量不足的话就会借助外界的力量来强化自己，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是一样的。”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或许还在这个瞬间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的机器人都是从各个待废弃处理的临时仓库中偷来的。因为一定会出现监管不力的情况，所以你才能够屡次得手。而如果把这些临时仓库都集中到一个地方，一开始可能还不会影响到你，但当你的存货量不足时，你就不得不为了补充机器人的数量而到这里来。这个时候，我们再通过以此地点为中心新铺设的独立线路的监控网逐渐摸清你的行动，最终确定你的位置。”
“呵呵呵呵……真不愧是被珀智选中的精英，如此劳民伤财的办法也只有你们这些管理者才能想出来！”
阴森的笑声与露骨的讽刺让我听得很不舒服。
“以钱换命罢了。考虑到‘生命是无价之宝’这句名言，我觉得自己的计划还是挺超值的。”
“以钱换命？以钱换命以钱换命以钱换命……”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他一直重复着我刚才说出口的这个词语，不断交错的回音冲击着我的耳膜，“以钱换命！那为什么到我这边，就变成了人财两空呢！”
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漆黑一片的四周陆陆续续亮起了一个个红点——确切的说，是一对对红点。
他果然在仓库里提前安置了不少机械娼妇，毕竟这可是他唯一的力量来源啊。
很快，粗略数下来大概有十几个机器人把我包围了起来。
如果不是它们的程序被改写过，换作平常我或许还会有些期待后续的发展。
“哼，被找到了又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能拦住我吗？”随着包围圈的不断缩小，他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猖狂，“需要我帮你点亮几盏灯吗？在这种环境里和冷冰冰的机器人作战一定很辛苦吧？”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讨厌黑暗。”
我自言自语着从怀里掏出一根准备已久的棍棒，并将它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噗呲！”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比白昼更加刺眼的惨白光芒在一瞬间填满了仓库的各个角落，同时也照亮了那张摆在电脑前，还未来得及惊慌失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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