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的，我冷血，那又怎么样？我为了生存毫无选择。
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那颗心……难道不会痛吗？
“对不起。”两人一起开口，异口同声，“但我不恨你。”
夏梓和张凌对视一眼，抿了抿嘴，轻笑了两声。此刻他们的双手已经爬满了绿色的疙瘩，那些恶心的绿色疙瘩甚至都已经遍布了他们的全身，正往脸上汇聚。
“如果有来世，你千万别和我做兄弟了。”
“是啊，我再也不会选你做兄弟了。”
“当你的兄弟，可真他妈的累啊。”两人神同步。
夜风吹过，尘沙扬起，微微遮住了两人的眼睛。
风过之后，年轻人看到这两个人的眼睛突然之间变得深邃了许多。漆黑的眸子，深邃地宛如星辰。
“啪嗒”
子弹上膛的声音。
年轻人静静地倚靠在摩托车上，他默默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没有插嘴。
这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也是对死人的一种尊重。
这时车里的广播忽然开到了最大，里面播放的是一首童谣，一首在年轻人的中文理解范围之内的童谣。歌词诡异的就像是恐怖片的ＢＧＭ。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年轻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黑夜静悄悄的，除了电台中那首好死不死的恐怖的童谣在不断的循环播放之外。整个夜晚都寂静的可怕。
在童谣循环播放之间的停顿中，年轻人清晰地听见了对面两人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你是谁。”良久，响起了一句问话。声音浑浊嘶哑。
年轻人不知道是夏梓还是张凌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嘶哑地就像是一个拿着呼吸器的病危病人说的话，像是齿轮摩擦发出的声音。
“凝冰俄罗斯分部，一个来中国做任务赚学分的二年级，伊万·尼科诺夫。”
“俄罗斯人的名字不是都分三个部分吗？你父亲的姓氏呢？”
“我从来没把他当过父亲。所以我也不介意我的名字里没有他的名字。”
“这可是不孝的表现。”
“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坏人死于话多吗？”
“你看上去很自信？”
“必须自信，就算我失败了你们也活不了多久的，你不该注入那种药剂的。知道黑珍珠的意思吗？在蜘蛛纲里，有一种名为黑寡妇的蜘蛛，这种蜘蛛分泌的毒素中携带有大量的神经毒素，被叮到了就会像黑珍珠的表面那样光滑地注入你的中枢神经。这种药只能短暂地提升你的神经敏感程度，感觉上就像是吃了一斤的兴奋剂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神药？可以让你进化到A级的神药？哼，”
伊万冷笑，“你怕是活在梦里。”
“可是我却感到了那种我梦寐以求的力量……”夏梓抬起那张因身体无法承受如此狂暴的血液而变得扭曲的脸，他发出满足而可怖的笑声，“那种我就算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力量啊……”
原来刚才和伊万对话的是夏梓而不是张凌。
“力量？力量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那你在没有得到这种力量的时候不也是很快活的屠杀那些女人吗？”
“你不会懂的。”夏梓轻声说，“你是学院的高材生，接受过正统教育的欧洲皇室，是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从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家伙到底有多么渴望找一个能安家的地方。是不可能理解我们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得到力量……其实在那天之前，我一直都相信着这个世界是亮色的，是充满粉色的爱的。真的，我那个时候和一个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听长辈的话。”
“可是在这三个月里已经有五十多名人的性命丧失在你们的手中了，没有人能为了自己开心就去牺牲掉别人珍惜了十几二十几年的生命。”伊万把手放在刀柄上，手掌微微用力，“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则，你不能违背。一旦违背，就要受到惩罚。”
伊万明白夏梓是绝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张凌也不会。
他们都是堕落的人，堕落者就该用堕落者的思维来想事情，堕落的人就该这么讲话。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法律、道德和底线，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自己，在乎的也只有疯狂和欲望。他们在正常人的眼里活得毫无逻辑，但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就是天下第一的王者。
如果张凌和夏梓说话说得像是政治家那样谨慎……伊万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还是赶紧回家种田吧。
“你叫伊万是吗……”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张凌说话了，他看着伊万，空洞的眼睛中毫无光泽。“执法者大人，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有一种名为飞蛾的东西，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听说过，一种昆虫。”
“那你知道……飞蛾的一生，是怎么终结的吗？”张凌伸出两只手在虚空中抓了抓，脑袋似乎垂下去了一点。
再看向同样站立不动眼睛空荡荡地看着前方的夏梓，伊万明白了。
他们的眼睛瞎了。黑珍珠型鸡尾酒确实是烈性的神经药剂，这种药的副作用就是摧毁视觉。
“是被人给拍死的？”
伊万是真的不知道飞蛾到底是怎么死的。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几乎一直都住在那种豪华到一天24小时都在门口喷除虫剂的别墅，那里一年四季都听不到蝉鸣，更别说在草原上坐着的时候能和蛐蛐聊天。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飞蛾，没有见过这个在很多情况下都会被当成蝴蝶的虫子。
“有人和我们说过死亡就是我们的宿命，”张凌轻声说，“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相信，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血脉才刚刚开启，自以为天下第一，长生不老……但现在我信了。我和夏梓，就是两只飞蛾，渺小，脆弱，被世人所讨厌的飞蛾。你看我们活着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到底有多么小，我们的心到底有多么的容易被填满……”
“其实……我们活下去，就只是为了找到心中的那一团火。想要找到那一团火，然后扑上去，用尽全力的扑上去。这就是飞蛾的使命啊……飞蛾的使命，就是不断的寻找火焰，然后扑上去，燃烧掉那残缺的翅膀，烧尽那肮脏的灵魂。”
伊万心中蓦然冒出了一个成语：飞蛾扑火。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到那一团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火焰，如果找到了就会拼命地扑上去……烧掉一切没什么，烧掉自己倒是无所谓，烧掉所有也不可惜……因为这是……飞蛾的使命？
“所以……哪怕知道注射了这种东西肯定会死，也要注射。”张凌笑了笑，扭曲的脸上突然出现这样的笑看上去简直比哭还丑，“你说……如果我们在小的时候没有碰到那样的事……喜欢的人没有被糟蹋，我们心中的那道防线没有被攻破……会不会和你们一样做一个光明的、正义的执法者？”
“我也不是没想过要当正义的伙伴啊……”
这时被云遮挡的月亮露了出来，月光中，夏梓二人的身形单薄如纸。
伊万愣了一秒钟。这个关于飞蛾和火焰的比喻实在不像是他们这种初中都没毕业的家伙能说出来的，像是诗一样的语句透出一股冬日的霜寒。而且夏梓之前的那些话也不像是他在说，倒像是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在操纵他们的心神说出他想对伊万说的话。
他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辆黑色别克的时候，两个大活人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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